十數年彈指過,光陰就像一把殺豬刀,摧殘了人的容貌,也摧殘了人的意志,但是它好像對蕭咪咪格外鍾情一般,歲月在她的臉上隻是平添了幾分風情,甄蔳被壓着跪在地上,他的眼睛沒有一絲波動,仿佛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命運。
蕭咪咪不無歎息地看着甄蔳的臉,小時候長的精雕細琢,怎麽現在就成了這樣一張平凡無奇的臉,白費了自己的銀子,想到這裏,蕭咪咪難免咬牙切齒,豔麗的面容帶出了幾分厲色,“你這是第幾回逃跑了?”
甄蔳沒有回答,一旁的少年卻是看熱鬧不嫌事大,譏諷地說道:“回娘娘,這家夥逃了都快有五十多回了,娘娘對他這麽好,他居然這麽忘恩負義。”說着,少年擡起腳便要朝甄蔳的心窩踢,他看着瘦瘦小小,這一腳的力道卻是不可小觑,若是被他踹中了心窩,少說也得去掉半條命。
甄蔳卻一動不動,眼瞧着那腳正要踹中他的心窩,他好似一瞬間才反應了過來,趴在地上,喊道:“娘娘饒命。”那少年的腳一時踹了個空,狼狽地摔了個馬大哈。
蕭咪咪瞧見這模樣不由得嬌笑出聲,一旁緊繃着臉的幾個男子也附和地笑了出聲,齊素的臉色稍霁,手中的暗器也悄悄地收了回去。站在他對面的白棋安眼含深意地斜睨了他一眼,在場衆人各有各的心思,面上卻都不顯聲色。
“罷了,齊素,你把他領下去,關在石室裏面三日三夜,除了水之外不準送任何東西進去。”蕭咪咪到底舍不得甄蔳,卻也不是因爲對他有多情深,而是因爲這地宮裏但凡誰生了病都是甄蔳負責醫治,一時少了他要再找一個大夫來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是。”齊素應了一聲,走上前去抓起甄蔳,這些年來甄蔳的身子拔高了不少,但仍比齊素矮了半個頭,從後面瞧去,二人的姿勢像極了兩個情人相擁,蕭咪咪微眯着眼睛,心裏泛起了嘀咕,這些年來齊素和甄蔳的關系未免也太親密了,雖然說她不喜歡齊素,甚至因爲齊素體質的緣故從未與齊素有過實質上的關系,但是要是齊素真的有了異心,蕭咪咪可不會輕易地放過二人。
齊素感覺到後背幾乎凝成實質的視線,眼神暗了暗,朝甄蔳使了個眼神,二人十數年來早已練成了不必言于的默契,“啊……,放開我!“甄蔳吃痛地慘叫了一聲,身體也拼命地掙紮,好像一隻受困的幼獸。
蕭咪咪眨了眨眼睛,欣賞着剛剛染上丹寇的指甲,朱唇初啓,“慢着。”
齊素的腳步頓住了,轉過身來直視着蕭咪咪,“娘娘還有什麽吩咐?”
蕭咪咪試探地看着齊素的眼睛,待看到他眼裏依舊深沉濃重的愛意之後才放下心來,看來是自己多慮了,齊素如果不是依舊深愛着自己的話,又怎麽會幫着自己打理這個地宮呢?
若是蕭咪咪再仔細一點觀察,就會發現齊素的眼神中看似充滿深情然則裏面卻是一片虛無,如同糊着一層紙的燈籠,一戳就破,白棋安身在局外自然看得分明,臉色泛起了似有若無的笑意,他伸出了舌尖帶着某種不爲人知的心思挑逗地看着甄蔳。
甄蔳的臉色發青,默默地低下了頭,心裏面暗自想到白棋安這個妖孽幾次三番挑釁于他,究竟存的是什麽心思,一想到即将實行的計劃,甄蔳就覺得腦子有些疼,或許當初向白棋安伸出橄榄枝的自己腦子是進了水,白棋安實在是太難以掌控了,不像其他人,隻要給一些溫情,再許諾一些虛無缥缈的承諾就能輕易地帶入自己的局中,這個男人太聰明了,聰明到令人咋舌。
“算了,沒什麽事,”蕭咪咪松了口氣,憊懶地靠在椅子上,又突然坐正了身子,對甄蔳問道:“聽說你有法子可以治好齊素身上的毒?”
甄蔳的身子一下子繃緊,蕭咪咪的話是從哪裏聽說來的,這事極其隐秘,除了自己和齊素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想到這裏,甄蔳對齊素起了一些警惕,雖說他們二人有交易,但是如果過分地相信齊素,自己恐怕是要栽個大跟頭。
“娘娘,小的哪有那麽好的醫術,齊素身上的毒根深蒂固,除非是大内禦醫,否則根本無人可解。”甄蔳不假思索地扯謊,現而今他除了醫術上,在扯謊這方面的進步也是不容小觑。
蕭咪咪皺了皺眉頭,不知是失望還是如釋重負,擺了擺手,道:“下去領罰。”
齊素沉着一張臉帶着甄蔳到了石室,石室,顧名思義,乃是一間四面都是用石頭砌成的牆,除卻牆上的幾個小洞之外,裏面沒有一扇窗,從外面開啓機關升起石牆後,隻有再次從外面才能打開石室,而水則是從那幾個通氣孔順着流進去,石室外的走廊常年更是毫無一絲光亮,一個正常人在裏面呆着不到一個時辰就得哭爹喊娘,三日三夜,看來甄蔳這次真的是惹怒了蕭咪咪。
齊素将石牆升起,甄蔳自覺地走了進去,他聽得身後傳來齊素低沉沙啞的聲音,“我沒有出賣你。”
甄蔳停住了腳步,他知道齊素沒有出賣他,畢竟轉念一想,齊素和他達成的交易是:齊素幫助甄蔳提升功力,離開地宮,而作爲回報,甄蔳則得幫助齊素揭開身上的毒,而且還要幫助齊素得到蕭咪咪。齊素把這件事告訴蕭咪咪對他來說有害無益,他不可能會做這種事。
可知道是知道,甄蔳不高興,他沒有興趣去理會齊素的心情,更沒有興趣去告訴齊素自己的想法,面對着石壁坐下。
齊素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沒有再說話,“轟隆隆……”石牆緩緩地沉了下來,齊素的眼神不住地掙紮,他握緊了拳頭,嘴唇也被咬的出血,狠狠地捶了一下石牆,在石牆上留下一個一指深的痕迹。
石室裏面安靜的如同另一個世界,一點光亮在黑暗中燃起,照亮了甄蔳的臉,他取下頭上的木簪,從中取出一紙條來,就着燈光将紙條展開,上面繪畫着這地宮上上下下的情況,倘若蕭咪咪看到這張地圖,勢必會對甄蔳下殺手,這張地圖居然詳細地畫出了這地宮中蕭咪咪一直不敢探索的部分,而且還按照五行八卦将其進行推演,可以說有了這張地圖,要想離開這個地宮根本不是什麽難事,可甄蔳爲什麽還留在地宮?
蠟燭的火焰靠的臉有些近,甄蔳好像想起了什麽一般,連忙伸手在耳邊一模,小心翼翼地取下臉上的韌皮面具,說是韌皮面具,但也隻是甄蔳按照《憐花寶鑒》用藥調制出的,比起真正的□□來,有個緻命的缺點,就是容易融化,因此甄蔳每次都不得不小心謹慎,生怕将這□□毀去。
取下了□□,甄蔳鄭重地将它疊好放入一個匣子中,蠟燭微弱的的燭光映照出一張灼灼如桃花、淡淡如翠竹的臉,劍眉斜飛入鬓,雙目清冷似仙,天生一股風流氣質,骨子裏卻透出十分薄情,眉間一點朱砂痣,更是透出了一身蕭素風骨。
甄蔳咬着手指,用蠟淚在地上畫出了一個八卦,再次推演起下次計劃,過了不知多久,隻見他額上沁出了一層薄汗,眉頭不禁皺起,又是這樣子,近些年來他每次推演起與自己有關的卦象的時候不是霧裏看花就是毫無頭緒,若非如此,他又怎麽會到現在還困在這地宮裏?爲了保證計劃能夠萬無一失,甄蔳幾乎是算盡了一切,将所有一切可能的變故都反複進行了推敲,這50多次逃跑除卻是爲了麻痹蕭咪咪之外更多的原因還是甄蔳需要利用這50多次機會來計算哪一個計劃成功的幾率最高。
甄蔳推算的時候根本就完全忘我了,三日三夜仿佛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等到他聽到“轟隆隆”的聲音,已經有一絲光亮隐約透過縫隙傳了進來,甄蔳的心一驚,眼明手快地将蠟燭吹熄,又将紙條放入懷中,他飛快地轉過身,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齊素怔怔地站在門口,幾乎忘記呼吸,他奇怪的反應讓甄蔳心裏一跳,伸手一摸臉,該死!居然忘記将面具帶回去!
甄蔳緩緩垂下眼皮,忽然身形一動,齊素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掐住了齊素的喉嚨,眼裏殺意畢現,齊素的脖子上已經有了幾道淤青的痕迹,他卻好像沉靜在某個美好的世界一般,臉上竟然還露出了微笑,伸出手意圖摸向甄蔳的臉。
甄蔳避開了齊素伸向他的手,眼裏露出森冷的神情,心裏懊惱不已,偏偏在自己即将實現計劃的時候出了這個岔子,他已經開始打算該怎麽處理齊素的屍體了。
“哒哒哒”的腳步聲響起,甄蔳皺了皺眉頭,這腳步聲是白棋安那家夥的,這下麻煩可大了,雖說連帶着将白棋安殺了不是什麽難事,可他的計劃中要是少了白棋安這個家夥就少了一半的勝算,他警告地看了齊素一眼,從匣子裏取出□□帶上,掐着齊素的下巴,借着他的眼睛确認自己的面具是否帶好,至于齊素眼裏那迷戀狂熱的神情,甄蔳隻當他是一時被美色所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