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輕塵是在一陣清脆悅耳的蟬鳴聲中醒過來的,他醒來的時候天還未亮,雕花縷空的拔步床上輕薄的繡有蟲鳥花紋的蚊帳被風一吹如蒲柳一般搖搖擺擺。
空氣中彌漫着濃濃的藥香味,步輕塵分辨出這藥味裏面有麻黃、栀子、大青還有其他四五種藥材,他在心裏嘀咕着想到:這藥方是治傷寒的方子,現如今還有哪個醫院給患者開中藥治感冒了,且看這房間的布局古色古香,估計住一夜少不得得花上幾千元了。
步輕塵聽到外面傳來了腳步聲,想着等會兒要問一下那護士是誰把自己送進來的。
悅耳的環佩相擊聲響起,輕緩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梳着時興的随雲髻,頭上斜斜插着幾隻梅花钗的婦人走了進來,步輕塵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那婦人給他的感覺十分古怪,怎麽說呢,就好像是電視裏的那些古人一樣。
“我兒,你可醒了。”婦人的眼中露出欣喜之意,快步走到了步輕塵的身邊,保養得極好的手握住步輕塵瘦弱的手。
什麽情況?!步輕塵瞪大了眼睛,身子瞬間僵住了,我兒?這該不會是樓意那家夥的惡作劇吧!
“我兒,你是怎麽了?大夫不是說你的病已經好了嗎?現在還咳不咳了?”甄夫人淺蹙着眉頭,兩條細細彎彎的柳眉平添了幾分憂愁般。
“你、你是誰?”步輕塵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如同風箱的聲音一般,不覺抿了抿唇。
甄夫人臉上露出驚恐的神情,臉色白了又白,對着身後的丫鬟說道:“快、快去請老爺、大夫來。”
甄夫人握着步輕塵的手握的很緊,好像生怕她一松手步輕塵就要跑掉似的。
“夫人,蔳兒怎麽了?”甄士隐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險些還被床前的凳子絆倒。
“蔳兒他、他認不出我了。”甄夫人的話剛說完,淚水就順着柔美的臉龐滴落了下來。
甄士隐的臉色一變,上前一步,看着步輕塵,問道:“蔳兒,你還認得出爹嗎?”
步輕塵癱着一張臉,本想說話,但想到自己那破銅爛鼓一般的聲音,又搖了搖頭,他心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看着自己那雙被甄夫人緊緊握着的手,那雙手瘦瘦小小,與自己那雙修長的手簡直天壤之别。
甄士隐的臉色一下子就青了,伸出手摸了摸步輕塵的額頭,轉身對早已吓得噤若寒蟬的丫鬟們喝道:“大夫呢?”
一個大丫鬟回道:“老爺,已經派人去請大夫來了。”
甄士隐聽了臉色稍微好轉,但仍是十分急躁,在房間裏面來回踱着步,甄夫人坐在床前默默地擦着淚,步輕塵的思緒也是一片混亂,他腦海裏面有個十分不靠譜的猜想---自己十有是穿越了。
想到這裏,步輕塵撇了撇嘴,微垂下眼眸,這要是讓樓意那家夥知道了,肯定要羨慕嫉妒恨了,那家夥整天就在看一些穿越文,癡迷到連開會的時候都偷偷地在文件裏面夾帶一本小說,自以爲坐在上面沒人發現。
穿着一身青色長袍的大夫在家丁的指引下快步走了進來,那大夫伸出二指搭在步輕塵的右手上,邊撫摸着長而白的胡須邊擰眉思索,良久才道:“甄老爺,令郎的病已經痊愈了,隻是身子有些虧空,日後進補一番便再無大礙了。”
甄士隐皺着眉頭道:“大夫,可是犬子方才說不認得我和拙荊了,您再看看。”
大夫聽了這話很是詫異,伸出二指把着脈搏,又不住地打量着步輕塵的面色,疑惑地啧了一聲,“這脈象,面色并無異象,至于甄老爺您所說的認不得二位,這恕老夫無知,老夫行醫多年,對此聞所未聞。還請甄老爺另請高明。”
甄士隐的面色沉了沉,這大夫已經是姑蘇城最有名的大夫了,要是連他都束手無策,那蔳兒的病怕是很難醫得好。
送走了大夫,甄士隐沉着臉走了進來,甄夫人低聲地抽泣着,步輕塵自幼無父無母,他的命硬,克死了雙親後,親戚們也不願收留他,好在師傅見他頗有天賦,便領養了他,二人亦師亦父,等到步輕塵出師了之後,師傅自此也離開了,步輕塵可以說打小就沒享受過母愛,此時見甄夫人哭的可憐,心中不免一軟,安慰道:“夫人,您、您别哭了。”
不想步輕塵的話一出,甄夫人哭得愈發可憐了,甄士隐的臉色也越發黑了,步輕塵不解,難道是自己的叫法錯了嗎?叫太太才對?
“唉,”甄士隐歎了口氣,拍了拍甄夫人的背,“您也别哭了,說不定這是好事,蔳兒還小,以前的事忘了也就忘了,日後你們娘兩還有大把時間相處呢。”
甄夫人聽了這話才慢慢收住了眼淚,拿着帕子輕輕地擦了擦淚水,一雙杏眼裏面充滿柔情地看着步輕塵。
步輕塵的嘴唇動了動,不知說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