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除了極少數頂級強者外,沒有幾個人注意到頭頂月亮的變化,部分實力強大的血族則是心有所感, 不約而同地望向空中圓月。
黑暗種族的戰士們默默地集結,等待着新的命令。他們忽然發現戰陣好象格外的單薄,左右看看,戰士數量似乎還是很多,但就是莫名的有些心慌。一些聰明人很快就發現了異樣,部隊中軍官數量,尤其是強者們少了許多, 甚至一些編隊裏都找不到幾個。
強者是一支軍隊的支柱, 沒有強者的炮灰部隊能走多遠, 每個人都心中有數。現在部隊中的強者數量突然少了大半,頓時令部隊有所動搖。
有些從前線撤下來的幸存者回頭看那遍布屍體的第二道防線,忽然有種讓人心寒的想法:難道他們都戰死在那裏了?
戰艦上,蛛魔伯爵再次出現,隻是這一次走路一瘸一拐,半邊身體滿是血迹。他聲音透着虛弱和沙啞,說:“大人,我回來了。”
“傷亡怎麽樣?”
“我們的部隊損失了大約三分之一,幾次戰鬥下來,人族那邊的傷亡應該在四千人左右。”
“兩萬戰士就換了四千人族?”
蛛魔伯爵道:“大人,我們傷亡的大部分都是炮灰,戰損率高點很正常。”
普拉特哼了一聲,目光淩厲, 狠狠瞪了蛛魔伯爵一眼。伯爵忙低下頭,表示謙卑,不敢與普拉特對視。
然而普拉特早就看出在伯爵恭謹有理的外表下,那隐藏着的不滿。他将自己的情緒收藏起來,淡淡問道:“那麽現在,你的建議是什麽?”
這是個帶着陷阱的問題,蛛魔伯爵想了想,還是一咬牙,道:“大人,炮灰死多少都無所謂,可是我們有爵位的強者戰死得太多了!這是您軍團的骨架!大人,連紅牙侯爵都戰死了,如果不是您親自出手,恐怕無人擋得住千夜。”
普拉特眼角微微跳動,擡起頭,向空中的圓月望了一眼,緩緩地道:“既然是這樣,那就……撤兵吧。”
“什麽?”蛛魔伯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撤退。”普拉特又重複了一遍命令。
“不能撤退!大人,這樣一撤,所有的功勞就都要被羅密爾大人搶去了。而到了那時,他多半會把初戰不利的罪名全扣到您頭上去的!我們還有部隊,隻要保持攻勢即可,哪怕是象征性的攻勢。”
普拉特目光深沉,道:“那也要羅密爾打得下來才行。”
話說到這裏,蛛魔伯爵知道普拉特決心已定,不敢再出聲隻得領命退下。
撤退的号角聲響起,黑暗種族大軍緩緩撤離了戰場。而白城城門大開,從裏面湧出一支大約近千人的部隊,開始迅速打掃戰場。
傭兵們的時間并不多,這次戰役的空窗期還不到一個小時,遠方就出現了一大片黑壓壓的浮空艦。
前方幾艘永夜戰艦一字排開,與白城遙遙對峙,掩護着後方的運輸艦降落。随着不計其數的戰士從運輸艦内走出,一場新的大戰眼看就要開始。
遠方忽然傳來淡淡威壓,一艘龐大戰艦沖破雲層,緩緩飛向戰場。
這艘戰艦是明顯血族的風格,外飾華麗,船頭浮雕是一隻半傾的聖杯,杯口血液将落不落,看戰艦體型大小至少是公爵級座艦。它的出現,頓時令戰士士氣大增,歡呼聲成片響起。
千夜雙眼微眯,道:“他把座艦開到這裏來幹什麽?找死嗎?”
貼近地面處不管是什麽型号的巨型戰艦都行動不便,尤其是大戰場兩軍交戰、敵我犬牙交錯的時候,空中打擊火力的要求是精确,而不是威力。如果會戰之處地形特殊,戰艦就更得時刻注意自己的戰鬥高度了。
巨型戰艦出現在大戰場上的作用也就是威懾和防止被斷後路,用來直接參加戰鬥的話,除非是打算把地面上的己方和敵方部隊一起推平,否則就得小心對方強者集結強行登艦。
況且此刻英靈殿就停在虛空之外,假如血族公爵真以座艦參戰,那千夜就可以駕馭英靈殿撲下,捕食這頭送到嘴邊的獵物。
不過公爵座艦懸停于地面數百米處,再沒有動作,似乎隻是在押陣。
運輸船一艘接着一艘,不斷到來。不計其數的黑暗戰士自艦内踏出,洶湧如潮。黑暗大軍并沒有立刻發起進攻,而是在原地開始修築各種要塞和工事。這一動作,和宋子甯當時攻打白城時的部署差不多。
随後的運輸船中也卸下許多大型工程機械。然後一艘格外粗壯的運輸艦駛來,竟是将一座小型動力塔直接豎在要塞裏。
白城這邊試探性地打了兩波遠程原力炮彈出去,射程明顯夠不到要塞所在地,但是黑暗種族那邊立刻有所反應,由強者出手将大部分炮彈攔截了下來,剩餘的也都打空在中間地帶。
從這波攔截的速度和力度就可看出,白城想要幹擾對方安營紮寨基本是沒有可能了,索性省點炮火,抓緊時間休整。
黑暗大軍的準備工作進行了整整一晚,待到黎明時分,在白城對面,出現了一座規模毫不遜色的要塞,要塞後方是連綿無盡的營房,不知集結了多少戰士。
白城城頭,宋子甯放下高倍望遠鏡,臉色凝重,說:“那是血族十二古老氏族瑪門的公爵,他們的大貴族很少參加陣營戰,看來永夜内部停戰的傳聞是真的了。如果永夜内耗減少,能抽出更多兵力投放浮陸戰場,這一仗恐怕不好打了。”
千夜淡道:“從一開始就知道不好打。援軍什麽時候會到?”
宋子甯搖頭道:“不管援軍什麽時候會來,恐怕我們都得先過了眼前這一關才行。”
千夜緩緩點頭,道:“老樣子,公爵交給我。”
宋子甯微微皺眉,道:“千夜,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你有把握嗎?”
“我的血氣積累已經在突破邊緣,假如不計後果的話,随時可以晉階。那時和他之間雖然還有差距,卻也不是不能一戰。”
“還不到拼命的時候,先打幾場再說。嘿,這裏我可是布置了很久,想要吃下我的陣地,不付出代價是不行的。就看他們能有多大的決心了。”
公爵座艦内,羅密爾高踞中央寶座,以手支颌,看着下方。
在寶座前,站着兩名狼人強者和一位蛛魔伯爵,他們都是渾身帶傷,血漬還不斷從繃帶下滲出來,氣息微弱,看上去連站着都很勉強。這是被普拉特公爵留下來辦所謂交接的聯軍軍官。
羅密爾身形清瘦,一雙深邃鷹目中如有血光閃動,緩緩地道:“這麽說,普拉特就這麽走了,也沒有把部隊留下?”
蛛魔伯爵忙道:“不是這樣,普拉特大人的直屬部隊損失慘重,急需休整。普拉特大人是想到後方重新整編,等恢複戰力之後再行參戰……”
他話未說完,寶座上的血公爵就哼了一聲,彈了下手指。蛛魔伯爵聽到指音,突然間兩眼突出,雙手扼住自己的喉嚨,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拼命掙紮,現出了蛛體,最後還是頹然倒下,抽搐幾記就再也不動了。
羅密爾的目光落在兩名狼人子爵身上,道:“殺個從戰場上逃走的膽小鬼而已,怎麽,你們有意見?”
狼人們忙道不敢。
其實伯爵在永夜社會中已經算是大人物,可說是真正的上層社會大貴族。若在平時,哪怕羅密爾再狂妄強勢,也不能随意擊殺一位伯爵。但是兩位狼人子爵都很清楚,現在是戰場,隻要被扣上一頂臨陣逃脫的名聲,殺了也就殺了。
其實在這裏,原本蛛魔副公爵普拉特的勢力并不比羅密爾差多少,可是他貪功冒進,未等真正主帥羅密爾大軍趕到就先行進攻,沒想到卻在白城之下碰得頭破血流,不光損兵折将,丢失了全部的重裝備,更重要的是中堅力量爵位強者死傷慘重,真正地傷筋動骨。
敗戰而走,雖然不是臨戰逃跑,但羅密爾仍可據此狠狠告上一狀。兩位公爵級人物之間的争鬥,波及幾個子爵伯爵之類的小人物,實在是再正常不過。
狼人并不是普拉特的麾下,也無意爲蛛魔伯爵伸張什麽正義。見他們服軟,羅密爾點了點頭,放緩了語氣,道:“去通知普拉特,不管他現在在什麽位置,都讓他立刻返回,率領全部部隊!這個蠢貨,都這個時候了還看不清形勢。如果打不赢這一仗,你們基本都得死在這裏。”
兩名狼人子爵被帶下去後,指揮廳内一名血族侯爵問道:“情況真的已經緊急到這個地步了嗎?”
現在留下的都是心腹,羅密爾說:“外空失守,殘餘的機動艦隊隻敢保護最重要的幾處節點,沒有膽子再去與人族艦隊決戰。而在地面戰場上,那些廢物也是節節敗退,人族三路部隊中有兩路的推進目标明确就是這裏。一旦被他們彙合,此地就再也别想奪回來。這附近就是整個浮陸最大的浮空艇起降基地,沒有了這個基地,我們的大軍能夠撤回去一成就算很好了。”
另一名血族伯爵道:“人族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厲害了?此前他們不是一直被我們壓着打嗎?”
“他們從本土調來了很多強者,真正的強者。”
有頭腦靈活的突然想到:“他們這麽調兵,不怕本土留空嗎?”
羅密爾冷冷道:“大秦本土如何,議會自有安排。可我們的戰場在這裏,事實是人族強者已經來了,就不要有僥幸之心了。”
心腹們互相看了眼,恭敬地問道:“您剛剛說的那兩路是誰領軍?我們怎麽會擋不住?”
羅密爾緩道:“一路是海密,一路是趙君度。”
趙君度名聲響亮,自不必說,然而真正高層的血族,在聽到海密的名字時卻是齊齊震動。
眼見軍心似有些不穩,羅密爾便道:“議會已經派遣森與道爾兩位公爵前去攔截,應該不會有事。”
這話說的自己都沒有底氣,底下人自然也更沒信心。血族侯爵忍不住道:“僅憑兩位公爵,想要攔海密,恐怕有些不夠吧?按照大秦的用兵習慣,她的軍隊裏還會有至少一名接近神将級别的強者副手,而且那個女人身上的帝血濃郁得可怕,當年還不是神将,就能追殺侯爵了。議會爲什麽不多派些人來,哪怕是多一位副公爵也好。”
羅密爾微露苦笑,說:“議會怎會沒有想到這一層,問題是,誰願意去?機動艦隊丢失了外空控制權,哪怕是公爵級座艦也不一定就能逃得掉人族禁衛艦隊的絞殺。所以在那兩個方向上,其實是沒有退路的。”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爲何會派兩個實力普通的公爵去執行如此重要任務。
在永夜世界的大貴族序列裏,潛規則的存在比中下階層尤甚。位階僅代表個人力量等級,而同位階強者的真實戰力、背景、身份可能有天淵之别。
這一次的任務危險程度太高了,普通公爵還會聽命于永夜議會,可若是某個有點名氣的氏族家主或者名門核心成員,就是議會都不能平白拿他們當炮灰用。
“還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我聽說,高邑也到了浮陸,說不定哪一天,我們就會與她遇上。”羅密爾緩緩地道。
這一次,血族們的震動比剛才更甚。人族壽命有限,因此大秦的著名神将一直都是有數的。而其中的帝室成員即使平時活動很少,也備受永夜方關注,他們就和永夜許多名門一樣,大多隻在國戰時候出現。在黑暗強者眼中,自然也受到和四大種族名門同樣的重視。
羅密爾提高了聲音:“所以,如果不想被扔到正面戰場上去的話,這一戰就必須打赢!傳令,整隊,準備進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