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之間,又到寒夜時分。
千夜已經很有經驗,迅速選好了一處栖身之地,在周圍布置上一圈陷阱。等他回來時, 姬天晴和李狂瀾已經将晚餐準備就緒。
白天時獵殺了幾頭兇獸,就讓千夜體内精血滿溢,其實已經不需要吃東西。但看在二女精心烹制的份上,千夜還是捧場地吃了一些。
李狂瀾忽然說:“對不起。”
千夜口中咬着一大塊肉,有些茫然地擡頭,左看右看。
李狂瀾深吸一口氣, 伸手在他眼前搖了搖,又道:“對不起。”
千夜喉結動了動,剛吞下去的那塊肉橫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去的。他指指自己,道:“你是在跟我說?”
“是。”
“你沒做什麽啊,爲什麽要說對不起?”千夜不解,然後突然警惕起來,左右察看,“還是說你打算要做點什麽?”
李狂瀾咬牙,一塊肉就向千夜砸了過去,怒道:“你找死!”
千夜輕輕松松将飛來的食物咬在嘴裏,含含糊糊地道:“這才是你。”
李狂瀾理了理心緒,說:“進入大漩渦以來,我一直表現得很不好,很多時候都拖累了你們。沒有了寒月籠沙,又發生那麽多事, 我的心确實是亂了。”
千夜看看姬天晴,她雙手一攤,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千夜也不知該如何安慰李狂瀾,隻好安靜地聽。好在她此刻話中意思, 這段時間的心結已經解開, 怎麽說都是好事。
李狂瀾雙手抱膝,悠悠地道:“當年剛剛見你的時候,你還是個很嫩的小家夥。那時就覺得你除了拼命夠狠,另外隻是運氣好些而已。除此之外,其實也沒什麽。嗯,人不壞,這是最主要的。”
“到了後來呢,你越來越厲害,可還是跟我差得遠。不過趙四會爲你出頭,想要取消你我之間的約戰,倒是讓我十分意外。誰都知道趙四那家夥有多獨,多傲,可以說,除了趙若曦之外,帝國上下年輕一代,就沒有能讓他看在眼裏的。其實我也不例外。”
這時姬天晴哼了一聲,以示不服。
李狂瀾笑道:“你不過是起步早而已,現在和趙四打,可未必是他對手。”
“他不過是在戰場上多混了幾年而已。”姬天晴嘟哝着,還是嘴硬。
“他混的是哪裏的戰場,你又不是不知道。能到現在不死,隻要修爲不比你差,你就打不過他吧?”李狂瀾可從不會給姬天晴留面子。
“論修爲……”姬天晴說不下去了。
趙君度修煉進境之快,世所罕見。這一代人中,也隻有千夜真正跟住了,宋子甯算是亦步亦趨,總還是要慢一點點。李狂瀾和姬天晴都要稍遜一籌。最可怕的是,即使修煉如此之快,趙君度也不存在根基不穩的說法。衆所周知,與永夜的大戰場就是最好的熔爐,能夠煅鐵爲鋼。
隻是一旦上了戰場,生死就不由自己。曆代以來,不知多少英傑中道隕落在戰場之上。哪一個巅峰強者,手上不是沾了無數對面天才的鮮血。
是以帝國門閥世家都有不成文的規矩,那些有前途的子弟,都要到戰将之後,才會放到正面戰場上去曆練。即使是曆練,也會精心挑選戰場,盡管避免無謂傷亡。有些真正的天才,雖然會在戰将之前就開始征戰,磨砺自己,但也會避免與不可匹敵的對手交戰。
見姬天晴不再打岔,李狂瀾續道:“千夜,後來我每見你一次,你就會變得厲害一點。就算是在中立之地的這點時間,你前後也有明顯變化。我想,我隻是不願意承認,在這裏已經打不過你了。”
“這有什麽?你打他,你看他敢還手。他不老實的話,我幫你一起打。”姬天晴又在旁邊起哄。
李狂瀾沒有理她,而是看着千夜,緩緩道:“其實丢了寒月籠沙之後,我就一直在想,今後沒有了這把劍該怎麽辦。前幾天其實我一直很慌張,因爲知道它多半找不回來了。就算是離開大漩渦,我再得到一把同樣品階的劍,也不如寒月籠沙用起來那樣順手。”
千夜點頭。寒月籠沙和李狂瀾的寒冰原力确實是絕配,一劍在手,威力倍增。少了這把劍,其實李狂瀾的戰力就整整下了一個台階,已經被千夜和姬天晴拉開距離。
李狂瀾仰望夜空,幽幽地道:“這把劍以前是姐姐的佩劍,後來她就不用了。我本以爲,是因爲她入宮之後,再無用武之地,所以才将此劍封存,然後轉給了我。拿到寒月籠沙,劍技有成之後,我還以爲自己的劍道已經超越了姐姐。但是在失去寒月籠沙之後,我才漸漸明白了,當年姐姐主動放棄這把劍時,究竟是怎樣的心情。姐姐的劍道并不是止步不前,而是一直在進步。”
姬天晴插道:“你不會要說什麽劍在心中,有無皆道吧?老套了啊!”
李狂瀾一聲輕笑,道:“我早已心中有劍了啊,還用得着你說?其實如今想來,有什麽就用什麽,真要能再得一把好劍,當然最好。你要是肯送我一把,我絕對不會拒絕!”
姬天晴頓時直翻白眼,“你想得倒美!和寒月籠沙類似的劍,那是能用錢買到的嗎?我要是有,立刻改行練劍,還輪得到你?哼,你連寒月籠沙都能弄丢,這麽敗家,将來誰敢要你?”
李狂瀾哼了一聲,不屑道:“連把劍都舍不得,真是小氣!我都替你爺爺丢人!”
姬天晴頓時不幹了,“那是普通的劍嗎?喂,寒月籠沙哎,你數數帝國上下一共能有多少?我不過就是摸了你幾把,和你睡過兩晚,不至于要付出這麽多吧?當然,你若是願意把下輩子都交給我,我還可以勉強考慮考慮,弄把破劍來給你湊和用用。”
李狂瀾氣得咬牙,“你想死了!”
“來弄死我啊!”姬天晴挑釁。
李狂瀾哪裏忍得下這口氣?直接就撲了過去,然後被姬天晴硬碰硬地撞了回來,再被按在地上。李狂瀾畢竟以速度和劍技見長,現在手中無劍,又和姬天晴肉搏硬拼,自然瞬間就敗下陣來。
“想要劍啊,這個還不簡單嗎?誰把你看遍摸遍了,就找誰去啊!有我在,還怕他吃了不認賬嗎!咱們胸大腿長的,真比誰差了不成?”姬天晴笑道。
千夜本來躲在旁邊默默吃肉,聽了這話,立刻一口哽住,猛地咳嗽起來。但這裏就三人圍坐于此,這場是非,他哪裏逃得掉?
“千夜!别躲,說的就是你!拿把劍出來,狂瀾要用。”
千夜苦笑,“我就一把東嶽,她用不了。”
“趕緊拿出來,就算用不了,擺着看也是好的。”姬天晴一邊說,一邊伸手。千夜無奈,隻得取出東嶽,遞了過去。
姬天晴順手接過。但東嶽一入手,她就輕哼一聲,臉色瞬息數變。東嶽之重,遠超她的想象,幾乎脫手墜地,那可就丢臉丢大了。
她臉色每變一次,實際上就催運了一門秘法。數個秘法疊加,頃刻間将力量激發到最大,這才勉強拿穩東嶽。但是她手腕在微微顫抖,顯已竭盡全力。
她手腕一轉,将東嶽插在李狂瀾身邊,道:“這把劍不錯,依本小姐看,換你已經足夠了。既然他同意拿劍換你,那你下半輩子就是他的了。”
千夜吃了一驚,忙道:“天晴,不要開這種玩笑!”
姬天晴輕輕一笑,松開了李狂瀾,退到一邊,“真不好玩。”
見她不再鬧,千夜這才松了口氣。姬天晴說話做事亦真亦假,變幻莫測,根本猜不透她真心,着實讓人頭疼。
鬧了這一陣,夜就漸漸深了。面對此刻到來的寒寂之夜,千夜心中倒是十分輕松。這裏感覺上重力輕了少許,已經不到十倍,寒寂之夜的酷烈程度也會有所減輕。
對千夜來說,雖然負擔隻是減輕了一點,但有了騰挪餘地,持久力即會成倍延長。而李狂瀾和姬天晴不斷服用白果,軀體生機其實也在悄然增強,千夜雖然還不能以一帶二,但是照料一個卻已輕松,無需像以前那樣,要時時如履薄冰。
到了這時,又到了要決定如何過夜的時候了。姬天晴默默地拿出一缸酒,清晰表明了态度。千夜皺了皺眉,有些想要反對。雖然姬天晴表面看上去沒有任何事,似是完全能夠壓得下酒的藥力。但是千夜卻感覺似乎不是那麽簡單。這隻是直覺。
“天晴,我們還有白果,沒必要留着。”
“不,我留着有用。”姬天晴不肯。千夜還要再勸時,她已經打開泥封,直接喝了一大口。
千夜無奈,轉向李狂瀾,道:“今晚先用白果頂一晚吧,反正吃了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李狂瀾沒有回答,而是站到千夜面前,當着他的面,将外甲、衣服以及内甲一件件脫掉,然後就那樣坦然相向,落落大方,一點也沒有遮掩羞澀部位的意思。
雖說早就看過她全身上下,可千夜仍是吃了一驚。前幾晚畢竟是不得已而爲之,和現在的情況完全不一樣。
“抱着我。”李狂瀾平靜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