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中,千夜收起吸血刃,飛快地在魔裔伯爵身上檢視一遍,最後摘下一個類似于家族徽章之類的東西。他一眼掃過, 徽章上面繪着一片幽暗沼澤,中央生長着一株奇異古樹。
千夜從來沒有見過這個圖案,不過魔裔向來神秘,除了熟爲人知的那幾大名門外,很多家族都深居傳統領地極少和外界接觸。他對其他戰利品都沒有興趣,隻是把這塊徽章收起。
就在這時, 千夜忽然有所感應,伸手握住東嶽,順手點在魔裔伯爵原力爐上, 連同周圍血肉一起炸得粉碎,再也看不出精血流失的痕迹。
接着千夜辨識出飛速而來的兩道氣息分别是趙君度和李狂瀾,稍稍松了口氣,把本就已經收斂了氣息的血氣全部壓入血核,然後運轉太玄兵伐決,很快濃郁的黎明原力沖刷過全身血脈。
轉眼之間,趙君度和李狂瀾就出現在千夜面前,兩人看見倒在地上的魔裔伯爵屍體,面有訝色。他們都是武道天才,環視了周圍廢墟上留下的打鬥痕迹後,就把剛才的戰鬥情況猜到大半。
趙君度再次變得神色淡淡,隻向千夜點了點頭。李狂瀾卻是上上下下打量着千夜,目光越來越是銳利, 漸漸透出水藍之色,戰意凜冽得毫不掩飾。
趙君度臉色轉冷,橫跨一步, 擋在千夜身前,冷道:“你想幹什麽?”
李狂瀾笑了笑, 說:“這家夥欠了我兩個人情,将來得陪我做一場生死決戰。本公子成長道途中,少不了這樣的磨刀之石。本以爲還要等他幾年,可好像他現在就能給我不小驚喜,讓我忍不住想要試上一試了。”
趙君度冷冷道:“既然狂瀾公子要的是磨刀石,你看我如何?”
“不怎麽樣。”李狂瀾毫不客氣地回答,“和你打,于本公子武道一途沒什麽幫助。”
趙君度皺眉,可也承認李狂瀾此話說的有道理。趙君度和李狂瀾武道其實頗爲相近,都是走的戰技圓潤,講究原力掌控的路數。隻是趙君度更加剛正純粹,而李狂瀾則追求殺傷力。千夜與他們兩人卻是完全不同,一往無前,以力破局,顯然更有錘煉作用。
這時千夜說:“我确實欠他兩個人情,這場生死決戰,我不會逃避。”
趙君度一擺手,罕見地對千夜現出怒容,“你閉嘴!”随後他看着李狂瀾,一字一句地道:“這兩個人情,算我欠你的,決戰取消。”
“等一下……”千夜剛想表示異議,腳下忽然冒出一團紫霧,一時間全身束縛,連話都說不出來。千夜掙了一掙,大海潮汐冒出一個浪頭,那團紫霧不免有些晃動,但立刻顔色轉深,化爲蒼茫青意,把他鎮得再也動彈不得。
李狂瀾似笑非笑地看着這一幕,悠然道:“趙四公子的兩個人情,這價值可就大了。”
“那就這麽定了。”趙君度道。
李狂瀾理了理微亂的鬓發,懶洋洋地說:“你的兩個人情太重,我也用不了,可一個又有點吃虧。你要是真想替他擔下這件事,那就再加一個條件。”
“你說。”
“說起來,我認識千夜,還是因爲宋子甯。如果他也欠我一個人情,那麽這交換條件就成了。”
“宋子甯?”趙君度眯了眯眼,身上寒意蓦然重了幾分,點頭道:“可以。”
“他會答應?”李狂瀾聽趙君度應得幹脆,忍不住有幾分好奇。在他得到的消息中,千夜和宋子甯是好友,但趙閥和宋閥向來沒有什麽交情,如果傳聞沒錯的話,趙家這位驚才絕豔的四公子好像還不怎麽看得上那位風流倜傥的七少。那麽趙君度要用什麽代價去說服宋子甯呢?
趙君度冷冷道:“由不得他。”
李狂瀾眼角一跳,沉吟說:“也好……”
呆立一邊的千夜終于忍耐不住,大海之力發動,轟鳴波濤聲中,和八方封鎮同時破碎。一脫出束縛,千夜就叫道:“不好!”
見千夜居然能掙脫趙君度的八方封鎮,雖然是兩大領域一同破碎,李狂瀾眼中也再次閃過驚訝。看到千夜反應如此強烈,李狂瀾目光閃爍,忽然對趙君度道:“那就這麽說定了。”
趙君度立刻道:“可以。”他說話間伸手揉了揉千夜的腦袋,這看似安撫的動作中卻帶着極爲霸道的力量,再次把千夜的聲音堵了回去。
此時此刻,在帝國大營内,宋子甯一臉肅穆,正準備将玄銀鬼面面具戴上,忽然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高手風範頓時一掃而空。他一臉愕然,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奶奶的,誰在算計本少!”
廢墟深處,趙君度和李狂瀾各有心思,就這麽把此事定下,完全無視了千夜的反對。然後達成交易的兩人看看彼此,再看看滿臉郁悶的千夜,一時沉默。
千夜也不說話了,他多少了解趙君度的性情,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隻能回頭去找李狂瀾私下解決。
趙君度首先打破沉默,問:“千夜,那個魔裔伯爵是你幹掉的?”
千夜早就想好答案,坦然道:“是。這裏地形狹窄,他和我近身纏鬥,自然沒好下場。”
這個解釋十分合理,也和趙君度李狂瀾剛下來時看到的周圍戰鬥痕迹相吻合。魔裔大都不是力量型的,雖然和其他黑暗種族一樣,身體強度普遍高于同級人族,但差距也有限,他們主要強大在各種奇特的天賦異能上。
而千夜的力量和武道,短時間内的爆發極爲可怕,越是窄仄無法騰挪的空間,集中打擊力越強。那魔裔伯爵陷在這種環境裏,還沒想出辦法及時脫身,不倒黴才怪。
“你有沒有發現附近有厲害的敵人出沒?”李狂瀾問。他仍然對那道暗金光芒耿耿于懷。
千夜道:“我被圍攻前,附近應該還有一個黑暗伯爵,但後來一直沒出現。”這顯然不是李狂瀾要的答案。
趙君度果斷說:“不管那麽多了,我們難得碰到一起,接下來就共同行動吧。”
李狂瀾笑笑,在牆壁上用劍氣畫出個城堡主樓的草圖,“城堡主樓在這裏,我們往右側開出一條通道,就可以從這個地方進入。”
趙君度口中的“我們”顯然不包括李狂瀾,他看看微笑的藍衣青年,也不浪費時間和口舌,默認了此事,指尖紫氣閃動,擡手在草圖上劃出路線,道:“也好,每人搜索一條通道,齊頭并進,一旦遇到強敵,其他兩人可以立刻包抄支援。”
李狂瀾看了,點頭道:“我們用最快速度殺到頂樓,那裏有個侯爵,先前攔截浮空艇炮彈的火網就是他發出來的,不過現在他也該消耗得差不多了。我們三個聯手,應該可以吃掉這條大魚。走吧,再晚點,說不定功勞被别人搶了。”
趙君度當先,李狂瀾居中,千夜斷後,三人就臨時組成一個隊伍,沖出廢墟,向城堡主樓殺去。
這樣一支隊伍,在戰場上堪稱所向披靡,僅僅打了一場,三人就有了默契。一旦接戰,趙君度直接用八方封鎮控制對手,李狂瀾緊接着就會一劍過去。如果真有強悍之輩,挨了李狂瀾一劍還能不死,那麽近身後就會發現還有千夜的東嶽在等着他。
哪怕永夜一方人再多,甚至是嘉德伯爵帶隊,都隻有被屠戮的份。三人一路摧枯拉朽,直上城堡頂層。在最後一道樓梯前,終于遇到了對手。
那是一個身材高瘦的血族老者,雪白頭發沒有一根雜色,臉格外的方和長,輪廓如刀刻般極有雕塑感,讓人一眼就能記住。他的襯衣胸口縫着老式的皺褶,黑色領結上繡了一個小小的Z字。
他站在頂樓大廳門前,臉上始終保持着微笑,一點不像即将迎來生死決戰,倒恍如在殷勤地歡迎老朋友們。
看到這個血族,趙君度和李狂瀾同時變色,李狂瀾緩緩握緊寒月籠沙,道:“朱利奧。”
朱利奧露出一個微笑,柔和地說:“很高興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還能有從未謀面的對手記得我,這是對我最大的尊重。哦,或許我說錯了,可能我和你們其中的某位先生見過也不一定。”
說這番話的時候,朱裏奧的目光落在千夜身上,若有所思。不過他好像并沒有回憶起什麽,于是搖搖頭,自嘲地道:“看來我是需要回血池長眠一段時間了,現在連記憶都在變差。”
李狂瀾冷笑道:“血池就沒有必要了,我看你還是回鮮血長河比較好。”
朱利奧認真思索,然後點了點頭,說:“這确實是個不錯的主意。”
趙君度此時道:“你在拖延時間?這沒有意義。”
朱利奧笑了起來,“拖延時間?我年輕的小朋友,不,那确實沒有意義。無論無光君王還是洛克薩督軍,都不會來救我們了。從你們最強的天王參戰,而夜之女王卻沒有出現的那一刻起,這座大營中所有的人,就都被放棄了。”
趙君度皺眉,說:“那你爲什麽不離開?現在走的話,我們不攔你。”
李狂瀾在旁邊罕見的沒有反對。他們都很清楚,血族中侯爵是一回事,實力侯爵是另一回事,而實力侯爵中的朱利奧和娜娜又是一回事。
即使朱利奧在對空防禦中已經消耗了大量血氣,但臨死前拼命的話,至少可以拖着三人中的一個一起上路。而目前看,戰力最弱不久前又和魔裔伯爵殺了一場的千夜是最有可能的對象。
朱利奧聽了,沒有歡喜或是憤怒,反而長歎一聲,緩緩地說:“一生中總會遇上明知結局,卻依然不能放棄的戰鬥。這是身爲戰士的宿命,也是聖血之裔無法逃脫的命運。”
千夜和兩人對望一眼,心知此戰不可避免。而且聽朱利奧的口氣,他是有在此戰死的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