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忽然擡頭向船長看了一眼,說:“胡子老刀不會騙我們。”
船長松了口氣,向千夜攤攤手。千夜也隻是笑笑,并不計較。
老人拿起雙生花, 一邊細細撫摸着上面的每一道紋路,一邊嘟哝着說:“在我們眼中,人隻有兩種:自己人和不是自己人。就算是真正的血族,也不妨礙成爲自己人。”
千夜聽到這句話,不由挑了挑眉,但是沒有說話。
老人把左輪槍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 道:“這槍應該還有一支吧?”
千夜這才有些動容,于是又拿出另一支雙生花, 放在桌上。這次老人拿起那支右輪槍,隻是随意看了看,就交還給了千夜。
老人伸手在工作台上堆積如山的雜物中一陣翻找,最後摸出一個生鏽的鐵盒,放到晶石燈的光柱下,對了對角度才緩緩打開。看他那珍而重之的樣子,仿佛盒中裝的是全世界最貴重的寶石。
盒蓋打開,裏面鋪着黃色絲墊,與盒子的外表一樣,都顯得很陳舊了。絲墊上放着一顆銀色的子彈。
這顆子彈做工十分精緻,外殼的銀色沉厚,反射的光彩仿佛會流動,居然是秘銀。上面布滿了細密的繁複紋路,甚至還有好幾個符号看着很像符語。
隻看到紋路的時候, 千夜還在驚訝這個小地方竟然有破魔秘銀彈,可是加上這幾個符語後反而讓他産生了懷疑。
能夠在原力陣列中使用符語的, 已經超越大師,簡直可以稱爲巨匠了。當初紅蠍中, 這樣的工匠也隻有一人。看老頭的樣子, 再看看周圍的環境,千夜怎麽也無法相信這老頭會是個能夠使用符語陣列的巨匠。
老頭卻不管千夜心中在腹诽什麽,他帶着一臉狂熱和神聖的表情,屏息盯着那顆銀色子彈。然後蓦然擡起頭,指着銀色子彈,看着千夜,從幹癟的嘴唇裏吐出這樣一句話:“這個東西,叫子彈!”
千夜頓時有種想要吐血的沖動,他當然知道這是子彈,而且還可以更詳細點,比如說破魔秘銀實體彈之類。
但是看着老頭不容動搖的眼神,千夜無奈敗下陣來,說:“好吧,是子彈。”
“它是你的了。記着,救命的時候再用。”說着,老頭扣上了盒蓋,雙手捧着鐵盒,把它交到了千夜手裏。
直到離開這座名叫狗爪的小鎮,千夜還在思索,這顆子彈究竟什麽地方能夠值一百金币。
這是個荒謬的價格,可是在老人的注視下,千夜稀裏糊塗地就連同其它早就訂購的彈藥一起付了錢。如果說它有些價值,估計也就在那镌刻的花紋和符語上了,線條若能再精美些,說不定還能有點藝術價值。
千夜苦笑,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顆子彈此刻就放在上衣口袋裏。
從鐵盒裏沒有透出任何原力波動,生鏽的鐵盒當然不是能夠隔絕原力的水晶盒,也不是帝國軍團的原力彈夾,鐵盒根本沒有一點屏障作用,所以子彈上沒透出任何原力波動隻能說明,這是顆還需要灌注原力的空白實體彈。
千夜搖搖頭不去想這個小插曲,乘坐跨大陸的浮空艇對攜帶軍火有數量限制,至少在如此荒僻的地方他還是得到了彈藥補充。
另外那些火藥彈和原力實體彈看上去倒挺正常的,而一顆秘銀彈,不管它是不是真有破魔功能,秘銀材質卻沒打折扣,那結果就沒有壞到家。雖然千夜還是有點懷疑,這顆看起來花裏胡哨的原力彈,是否真能灌注原力。
千夜想起臨走的時候,他還問過老人如何稱呼,結果老人說:“叫我大師就好。”
還真是個不客氣的回答,千夜想着,用力扭動機車的把手。機車引擎的轟鳴聲驟然加大,老邁的雷虎顫抖并喘息着,有些狂暴地拖着沉重身軀,一路遠去。
雷虎雖然老舊,不過還算皮實耐用,一直開出數百公裏才開始噴出黑煙,似乎在抗議着要罷工。
寂火原是西陸念青山系中地貌獨特的一個支脈,由于地形的關系,這個區域極少降雨,地表幹燥無比,呈現一片枯寂的荒漠。
但是翻過屏障般的崎岖山巒就是風景壯美的太行山脈,因此地下其實有許多通貫山脈兩側的暗河流淌。于是在曠野上就有了那些參天大樹的生長之源,而有樹的地方,往往就會有個小小綠洲。
千夜眺望着前方,不遠處就有樹冠如華蓋的巨樹,他調整了一下方向,直奔大樹而去。
果然,一片小小綠洲很快進入視野,中間甚至還有一汪小小的清泉。看到泉水,千夜頓時精神一振,疲勞一掃而空,他直接撲到泉邊,捧起清冽的水大口喝下。
喝飽之後,千夜略擦了擦臉,給老雷虎加滿了水,又在動力爐中填上足夠的黑石粉,準備在這裏休息一晚,然後再繼續上路。從地圖上看,他還需要花上一天多的時間才能夠走出這片極度幹旱的荒原,進入太行山區。
西陸上大秦帝國、黑暗種族、叛軍并存,尤其是近年來,戰火連天,局勢混亂,到處都是戰争。而由于叛軍的存在,因此在帝國控制的領土上,每處關卡的盤查都分外嚴格,以防探子混入。
千夜通過灰色地帶的航道,從寂火原進入西陸,是一條上佳的近路。而且直到翻越太行山脈前,都是無主之地,當然也沒有什麽哨卡。
當然他身上還是帶了全套身份證明,那是宋子甯一并準備好的,這套文件上,千夜被描述成一個帝國本土主力軍團的尉官,隻不過在一次戰鬥中受傷,從此實力大損,隻得退役。文件格式整齊,原力印鑒一應俱全,就是老手也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至于驗證,在這個各大軍團都自行保留資料的時代,哪怕以帝室之能也搞不清楚軍團一個小小尉官的底細。除非行文去原軍團調檔,不過有了殷琪琪對十七軍團尉官任命權限的經驗在前,說不定這套軍官資料在原軍團檔案裏都是有留底的。
千夜的手指在地圖上劃了一道弧線,穿過前面那片山區,就正式進入趙閥領地了。西陸上數個行省都是趙氏一代代先祖從黑暗種族手裏奪過來的,并且在疆域交界處建起了巍峨的燕雲關以抗外敵。按照帝國傳統,這些行省都是趙閥的世有領地,如是傳承千年,逐漸奠定了高門大閥的基礎。
達魯爾日記中所稱的遺忘山脈應該是黑暗種族那方的地标名稱,看位置就是前方的太行山脈,而饋贈所在之地,靠近趙閥的一個處核心城市。
千夜合起地圖,從雷虎機車上搬下行李,準備在綠洲上搭個營帳過夜,他忽然心中一凜,直起身來,迎着夜風吹來的方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高地的夜風有着獨特的氣息,大半還是從寂火原帶來的熾烈,夾雜着少許山脈另一頭草本植物充沛的生命氣息。然而占據了千夜全部注意力的是一縷甜香,撲入鼻端後,立刻引起他強烈的饑渴。
那是鮮血的味道,純正、甘美、充滿力量!
千夜第一時間想到的居然不是隐匿或逃跑,而是突襲,把如此美味吞噬消解。他随即從對鮮血的渴望中掙脫出來,閃到巨樹後,雙瞳中泛上一點暗紅,運起了黑暗視覺。
從遠方的夜色中走出一隊黑衣戰士。他們行走間有種無視危險的肆無忌憚,絲毫沒有收斂氣息,爲首的那個居然是一名戰将,而最弱的戰士也至少有五級以上。
這隊戰士共有十人,個個都是血族,卻穿着帝國軍服。這種程度的僞裝隻要進入視野範圍就逃不過真正強者的眼睛,但在穿越人類控制區時仍然可以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們遠遠就看到了巨樹,于是調整方向,向這邊奔了過來。
千夜心頭一跳,頓時知道不好,綠洲如此之小,荒原也是一覽無遺,根本沒有藏身之處,至于他取水和紮營的痕迹則根本來不及清理。
他當機立斷,把行囊扔上雷虎,然後發動這部老古董級别的機車,向着荒原深處逃去。
雷虎的轟鳴聲在夜色中傳出很遠,馬上引起那隊血族的注意,刹那間所有的目光都掃了過去。在實力或強或弱的黑暗戰士眼中,一個光點正從他們的目的地飛速遁走。
“紮倫大人,是個人類,看來已經發現我們了。”一名血族年輕女爵士道。
爲首的血族子爵一臉陰沉,有些不耐煩地道:“一個小麻煩而已。你們兩個追上去把他殺掉,其餘的人去那個綠洲休息。一小時後我們繼續出發。”
兩名血騎士應命而動,化爲兩縷淡淡煙霧,向着千夜疾追下去。
片刻之後,一座小小營地就在綠洲上建成。紮倫并沒有休息,而是站在那一汪泉水前,安靜地思索着。
女爵士走到紮倫身邊,壓低了聲音,道:“紮倫大人,我們這次的目标究竟是什麽呢?”
他們這支小隊已經在高原走了好幾天,似乎漫無目的,偶爾遇到個别人族,隻要沒被發現也就放過了,這和紮倫子爵平常的心性作風極爲不符。
紮倫取出一個紅晶吊墜,向裏面輸入血氣。紅晶立刻被激發,在上方虛空中投射出一幅手掌大小的地圖,有一片區域被鮮豔的紅色醒目地标注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