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掌角度刁鑽無比,竟能在千夜高速奔行之際,準确無比地切向他肋下三寸。
格鬥場邊旁觀衆人隻聽到細銳的掌風破空,聲勢仿佛并不如何驚人。然而首當其沖的千夜耳中卻灌滿了極尖極銳的嘯聲, 直要撕裂鼓膜。招式尚未及身,掌風先至,凜冽如利刃,刺得千夜肌膚生疼。
葉慕藍的原力森寒如冰,深厚遠在盧申江之上。如果千夜再不改變去勢,下一刻就會被她的掌刃切入肋下要害。
千夜突然毫無預兆地急停,腰腿扭動同時向側方斜傾, 險而又險地避開掌刃正面鋒芒,反手一擊, 撞在葉慕藍的小臂肘彎處。
兩人狠狠對了一記!旋即分開,各退兩步。
這下碰撞,雙方都未竟全功。千夜的兵伐決狂潮中途轉向,隻有原力浪濤峰側擊實。葉慕藍那記掌刃則攻勢去盡,被千夜撞在無法變招處,十成力僅使了一半出去。
千夜面沉如水,盯着葉慕藍,冷冷地道:“說好的生死決鬥也要插手,你們還要不要臉?”他的兵伐決仍在一潮一潮催動,把侵入體内的縷縷如針寒氣攪得粉碎,轉眼又是九輪。
葉慕藍傲然站立當場,複裙下擺被原力激蕩尚未完全平複,旋飛如花瓣怒放。她淡淡地說:“我這是爲你好, 傷害貴族的後果恐怕不是你能夠承擔的。”
千夜怒極反笑:“既然上了生死決鬥場, 我就不傷人,隻殺人!”
葉慕藍面若寒霜,道:“我的耐心有限!别挑戰我的底線!”
千夜臉色忽然轉爲平靜,淡淡地說:“我的耐心也有限。既然你下場了, 那就代替他,繼續來戰吧!”
說罷,不等葉慕藍回答,千夜一個跨步就到了她面前,又是簡簡單單一拳當胸轟去!
葉慕藍臉色當場就變了。
這是軍中格鬥術的第一個基礎動作,直拳。在千夜手中使出,平平無奇,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附加特殊效果,隻是夠快、夠重、夠直接!
葉慕藍忽然發現,在這一拳面前,自己引以爲傲的諸多戰技全都失去效用,除了硬擋之外,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化解這一拳。
她當然不可能和千夜硬拼。千夜那狂暴的力量給葉慕藍留下了深刻印象,剛才她蓄意突襲,逼他臨時變招硬拼一記都沒有占到絲毫便宜,現在千夜氣勢已成,再硬碰硬的結果不言而喻。
葉慕藍足尖點地,倏然飄身急退。
千夜嘴角泛起淡淡冷笑,兵伐決攀上新一輪潮汐高峰,大步追上,又是一掌豎斬。
這是軍中格鬥術的第二個基礎動作,刀掌。這一掌勢如開山,威力再強一分。但細看千夜的手形,會發現他食、中兩指關節微微曲起一個幾不可覺的弧度,如此一來,在擊中對方刹那随時可握掌成拳,爆發出無以倫比的威力。
葉慕藍臉色難看,點在地上的足尖一挑,在空中旋出一道優美的弧線,側身閃避,仍然不敢硬接。
千夜忽然一聲長嘯,動作更快一分,攻勢如潮湧向葉慕藍。
從頭到底他用的都是軍中格鬥術,在場幾乎每一個人學過,因此也能看到每一個攻擊動作都清清楚楚,簡簡單單。可是葉慕藍卻如驚濤駭浪中一葉小舟,非但不能沖浪而起,在随波逐流中,閃避得越來越是勉強。在千夜攻勢下,她居然找不到反擊的空隙。
此時全場靜得細針落地可聞,千夜的攻擊越來越重,葉慕藍現在已經不是落敗的問題,而是一個閃失挨實一記,必會重傷。
季元嘉一臉凝重,向格鬥場内走了幾步,他站的位置本來擋住了那群年輕人中途插手的通道,此刻卻是準備出手救下葉慕藍。絕不能讓宋閥七公子的未婚妻重傷在千夜手裏,否則不要說琪琪,哪怕飲馬殷氏肯出頭,也不見得能保住他。
葉慕藍敗得比人們想象得還要快。
她周圍空間已經被沉重無比的拳勁封死,終于避無可避,不得不和千夜硬拼一記。兩道身影撞到一起,葉慕藍頓時一聲悶哼,臉上變得一絲血色也無,踉跄後退。而千夜卻沒有絲毫收手的意思,大步向前,右手五指張開,一掌當頭拍下!
這一掌落下,竟然帶出潮音如雷,而此刻千夜體内,原力潮汐已經疊加到了第三十輪!
生死關頭,葉慕藍身上冰寒藍光一閃,整個人象是被一隻無形大手牽起,瞬間向後平移數米,堪堪讓過了千夜這一擊。
千夜一掌去勢落盡,重重拍在地上,整個前臂都沒入青石砌成的地面!随即周圍十米之内,青石紛紛龜裂。碎石飛濺,有幾粒激射到葉慕藍臉上,擦出細細血痕。
兵王之擊,其威如淵!
葉慕藍在這瞬間空隙退到格鬥場邊,臉色慘白。
千夜知道已經失去了機會,緩緩起身,淡淡地說:“你的秘傳戰技果然不錯。不過下一次,你就沒有這種機會了。”他此時方才引導原力潮汐緩緩回落,順便清理在血脈中遊動的細如牛毛的陰寒之息。葉慕藍所習戰技果然不俗,每次與她對實,都會無法避免地被寒氣侵入。
葉慕藍臉上仍然沒有半點血色,難以置信地看着千夜一掌留下的可怕痕迹,怒道:“你居然想殺我?”
千夜很平靜地道:“生死決鬥,你說呢?”
葉慕藍一窒,厲聲道:“你可知道,要是傷了我,宋閥絕不會放過你。”
千夜突然微笑起來,輕輕說:“你還不是宋家的人,等真嫁進去了再說這話吧!”
葉慕藍羞惱之色一閃而逝,随即回頭招呼自己的同伴,狠聲說:“他意圖殺我,把他抓起來,回去審問明白後再交給城主發落!”
幾名貴族青年走了出來,動作卻有些遲緩。看過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決鬥,他們就算再想表現,也不敢單獨沖上去面對千夜。
“夠了!”季元嘉冷喝一聲,兩步跨出,攔住去路,沉聲道:“你們幾個,别真以爲抱了葉慕藍的大腿,琪琪小姐就收拾不了你們!”
“她敢?!”葉慕藍叫道。
季元嘉轉頭看她,“葉小姐,就算你将來嫁入宋家,也還不是宋家主母。這種話,輪不到你來說。”
葉慕藍終于失去了矜持,怒視着季元嘉,眼中全是怨恨,右掌微擡,帶出一股森寒冰雪之意。可是季元嘉就這樣看着她,眼中一片平靜。
葉慕藍終是沒有出手,隻是重重哼了一聲,又恢複了清冷高傲。
季元嘉和突然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千夜不同,雖然出身低微,卻有一張極爲煊赫的履曆。他畢業于着名的劍道軍校‘劍雨泉’,曾拿過一屆軍中新秀大比第三。
雖然明眼人都知道,季元嘉已經被飲馬殷氏招攬,但他的帝國主力軍團中校肩銜,卻是靠自己的軍功紮紮實實晉升上來的。這種人如果毫無理由地殺了他,不等殷家出頭,軍部乃至他的同袍師友都不會輕易罷休。
這時,千夜已經驅除幹淨體内陰寒之力,慢慢從場中走過來。
他凝視葉慕藍片刻,突然露出一個笑容,純淨剔透一如當年曼殊沙華的那個鄰家男孩,然後轉開目光,掃了一圈周圍的貴族年輕男女,說:“我隻是一個賤民,被逼得狠了,也不過是不死不休。而尊貴的各位,你們能防得了我多久呢?一個月,一年,還是十年?”
包括葉慕藍在内,所有年輕人的臉色都難看之極。隻看千夜剛才對盧申江和葉慕藍趕盡殺絕的架勢,就知道他絕對不是空口威脅。
當千夜和季元嘉離開後,葉慕海才重重地啐了一口,罵道:“真是個賤民!”
他卻不知,自己早已一身冷汗。
千夜快要走出大門時,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喊:“等一下!”
千夜回頭看時,隻見盧申江飛步趕來,于是站定,問:“還想再打一場?”
“當然!不過不是現在!現在我承認不是你的對手。”盧申江落落大方地說。
千夜眉毛揚了揚,問:“那你想怎麽樣?”
盧申江伸出了一根手指,說:“半年!半年後我們再打一場,怎麽樣?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你這個平民!”
千夜笑了,說:“再給你十個半年,也依然是我面前跪的聳貨。”
“别得意得太早!就這麽定了,敢不敢?”盧申江咬牙切齒地說,伸出手就要擊掌爲誓。
千夜望着對方的眼睛,再次露出那種純淨剔透的笑容,同樣伸出了手。
眼看着兩隻手就要合握在一起,千夜手掌突然一翻,五指如鈎,緊緊扣住盧申江的手腕關節!
瑩光閃過,在盧申江指縫間,赫然夾着一枚幾近透明的水晶針。
旁邊的季元嘉臉色大變,他的軍功都來自戰場,怎會不認得那水晶針的材質,分明屬于血族制品。要說上面沒有點什麽緻命的東西,鬼都不會相信。
“這是什麽?”千夜依然微笑着,可是眼底已泛起再明顯不過的殺意。
盧申江通體生寒,突然放聲高叫:“救命啊,賤民要殺貴族了!”
他嚎到一半,就被慘叫聲代替。千夜手上加力,直接粉碎了他的防禦,把他的腕骨徹底捏碎。
許多人的目光都望向這邊。
百步高台的階梯上,淺紫衣袂飛揚,葉慕藍等人也正往大門口趕來。
季元嘉深吸一口氣,右臂下垂,铮地輕響,手掌中多了把隻有半尺長的小劍,寒光森然。他目光掃過人群,厲聲道:“帝國十七軍團辦事,不要自找麻煩!”
剛才在‘銅雀台’内和格鬥場上都露過面的幾張熟面孔頓時萌生退縮之意。十七軍團是帝國主力軍團,季元嘉一旦真的豁出去,除非雙方都憑武力硬來,當場見個生死,否則這些永夜大陸上的土着還真不敢拿他怎麽樣。
就算季元嘉事後被軍法處置,但十七軍團爲了維護主力軍團的面子,也會把一同肇事的士族全部幹掉。
千夜湊到盧申江耳邊,輕聲道:“是顧立羽,還是羅斯侯爵?”
盧申江此時仍然嘴硬,冷哼道:“知道得少些才能活得長久。”
“是嗎?”千夜手上略松,足背輕輕一勾,就将盧申江放倒在地,然後一腳踏上了他的膝蓋。腳下發力,喀嚓聲中,盧申江的膝蓋已經被踩碎。
眼看着千夜的腳又落在自己另一條腿上,盧申江終于恐懼驚叫:“不要!我說,我全說!”
“是誰?”千夜問得簡單直接。
“都有,有顧立羽、也有侯爵閣下。他們都想你死!現在可以放過我了吧?”幾乎令人窒息的劇痛和慌亂之下,盧申江的聲音很響,很多人都聽見了。
千夜緩緩收回右腳,淡淡地說:“可以,放過你一次。但是第二次,就沒有這種好事了,懂嗎?”
“明白!明白!”盧申江頭點得象雞啄米。
“走吧!”千夜向季元嘉招呼一聲,轉身,象是要離開。但千夜剛走出兩步,忽然回身,雙生花中那支左輪槍口已經指住盧申江額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