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松冷冷的看着朱由檢，絲毫不懼。
朱由檢最終在跟問松的目光較量中，敗下陣來，低下了頭。
問松喝道：“如今知道殺錯了？”
朱由檢怒道：“以君殺臣，何來殺錯？他無能對付皇太極，死有餘辜！”
問松森然問道：“那比幹呢？屈原呢？他們都是死有餘辜麽？”
朱由檢大怒，吼道：“你竟敢把朕比作商纣王、楚懷王那樣的昏君。”
問松傲然說道：“楚懷王并未葬送楚國！你要真跟他比，還得好好念叨念叨。”
朱由檢無話可說，氣的：“你你你……”你個不停。
問松繼續說道：“如果袁崇煥督師都是無能，那麽崇祯朝，再無能人了。”
朱由檢終于抓到空隙，連忙喝道：“他那麽能耐，幹嘛還讓後金打到北京城下？”
問松說道：“正是因爲他有能力，能夠守住甯遠，守住錦州，所以皇太極隻能繞過甯遠和錦州，直接突入中原。如果不是他，後金先開原、鐵嶺，再遼陽、沈陽，後廣甯，然後直撲甯遠，甯遠若破，後金自然進攻山海關，而不會直接進攻北京。”
朱由檢無話可說，想了一會兒，說道：“那他爲何不擋住後金，讓皇太極他們無法殺入中原。”
問松怒道：“你給他這麽大的權利了嗎？京畿一帶的防衛，你都交給他了嗎？他上書提醒你後金可能繞道進攻中原，你布防了嗎？他隻能把部隊調到山海關，準備救援北京而已！你不懂嗎？”
朱由檢傲氣全失，他不料問松對明末崇祯朝曆史的了解，竟然不在自己之下。他想了想，說道：“那袁崇煥說，不讓敵人通過薊州，他也沒做到啊。”
問松道：“那是袁崇煥收到讓他節制勤王部隊時候的話，實際上，他指揮過這些軍隊麽？沒有。而且敵人确實沒有攻占薊州啊。”
朱由檢已經不生氣了，他隻是想在問松那裏言語上占點便宜，别輸的太慘了。于是說道：“那他也應該出城，攔住後金軍啊。不該讓後金軍驚擾聖駕。”
問松歎道：“朱先生，您應該比我清楚，在努爾哈赤起兵以後，明軍對後金軍在野戰上，未有一勝，你還想着讓袁崇煥出戰嗎？什麽驚擾聖駕？成祖皇帝建都北京，不就是要天子守國門麽？這等榮耀，豈是輕易可以得到的？沒有這個覺悟，你幹嘛不去南京窩着呢？”
朱由檢想了想，又說道：“那袁崇煥賣糧食給蒙古是什麽意思？他不知道蒙古人會把糧食轉贈給後金麽？”
問松歎了口氣，說道：“您應該聽說過破釜沉舟的事情吧？”
朱由檢點點頭。
問松道：“你以爲項羽自己把鍋砸了，隻帶三日口糧，是找死麽？”
朱由檢雖然不想承認，不過他也知道，項羽絕對是戰神級别的，隻好還是說道：“不是。”
問松吟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卧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他頓了一下，說道：“所以你反對袁崇煥賣糧食給蒙古，是打算把後金和蒙古人都餓死麽？”
朱由檢說道：“對啊，難道這樣不好嗎？”
問松歎道：“那麽你覺得他們在餓死和聯合起來向明帝國進攻，以圖搶到糧食兩者之間，會選擇哪一種做法？”
朱由檢默然不語。
問松繼續說道：“相信大家都清楚他們會怎麽做，實際上，他們也确實這麽做了，不是嗎？”問松頓了一下，沉聲說道：“如果你面對一隻餓虎，一隻餓狼，那麽把手裏的肉丢給餓狼，豈不是非常高明的戰術？”
朱由檢忍不住說道：“不錯！”
問松道：“其實，堅決不予蒙古和後金糧食，也不是不可以，那就更要做好雙方入侵的準備。你拒絕賣糧食，做好防備了麽？”
朱由檢說道：“我也沒有拒絕賣給蒙古人糧食啊，我是說……”
朱由檢有些記不清自己當時怎麽說的了，于是停了下來。
問松見他不說話了，于是替他說道：“你說，其招來屬夷，其有饑困，查明部落多少，計口量許換米，不得賣與布帛米糧及夾帶禁品。”
朱由檢忙道：“不錯，就是這樣,這樣不是很好？既拉攏了蒙古，又不會便宜後金。”
旁邊一衆吃瓜群衆都覺得挺有道理。
問松歎了口氣，說道：“你覺得這樣有可能執行麽？有以下幾個問題，1、要統計人數，并統計挨餓的人數，是一個工作量非常大的工程，很難完成，而對于遊牧民族的蒙古部落，就更是難上加難；2、按照你的要求，蒙古部落隻能選擇待在明朝規定的地方，坐等明政府官員發口糧，明政府官員想給多少就給多少，想不給就不給；顯然這種條款對蒙古部落而言是屈辱的，難以接受的；3、即使蒙古部落想接受，也沒有合适的地點。設想下，讓蒙古部落還能行動的人，都背井離鄉，到明政府指定的地區，接受救濟；或者是，蒙古部落的人都老老實實在家裏待着，等待明朝的官員去“查”，希望在自己餓死前，明朝的官員能夠找到自己的部落，并賣給自己糧食。這些顯而易見都是不可能實現的，所以你提出來的要求，根本不可能實現。而且，你這個條款，是讓蒙古部落完全放棄自主，把命運交給明政府決定的條款。因此提出這個條款，必須有一個前提：大明帝國軍事力量遠遠強過蒙古——這樣蒙古部落不接受，隻能選擇來搶，而明政府完全不懼。但實際上，并非如此。再說了，這個方案，對你們是好主意麽？首先，要聚集足夠多的糧食，并運過來滿足所有的饑民是很困難的；其次，運來了也很難分配，面對一群饑民，甚至可能還有武裝力量，明朝還要派軍隊保護；再次，分配的先後，糧食的好壞，個人食多食少等，都是問題；最後，還可能面臨後金的搶掠。這些問題怎麽解決？根本就不可能解決！而袁崇煥督師的方案，就簡單合理得多了：賣一些糧食給蒙古部落完事，怎麽運、怎麽分、夠不夠等都是蒙古部落的事情了。”
旁邊一衆吃瓜群衆聽完後，又都覺得崇祯這個提議簡直是不食人間煙火，還是袁崇煥督師的主意好。
朱由檢被問松說的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這樣，倒也是啊……不過，對了，袁崇煥他還擅殺大将，他沒有請旨就殺害了毛文龍！”
問松解釋道：“袁崇煥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啊，不然他能擊敗後金麽？”
朱由檢已經基本被問松折服，聽問松這麽說，下意識的就問道：“這個怎麽解釋？”
問松繼續說道：“天啓二年三月，王在晉經略遼東時，有駐守北山的湖廣士兵潰逃，袁崇煥立刻當場誅殺數人乃定；後來他曾經核實部隊數量，又當場斬殺一個校尉。這些事，你還有印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