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說笑着到了三樓,在宿舍裏剛坐下,一個小夥子進來了,兩隻手提了兩捆啤酒,肚子上挂着個袋子,裏面裝着一大包的燒烤。
毛定國把床頭櫃拉過來,用報紙墊上,說:“兄弟,放在這上面。”
小夥子把燒烤放在櫃子上,解開啤酒,說:“毛哥,我走了,你們慢慢吃。”
毛定國頭都不擡,說:“兄弟,坐下來一起吃。”
小夥子腼腆一笑,轉身走了。
毛定國想了想,走到外面,朝着上面叫道:“狗熊,下來!”
上面應了一聲,接着就是撲通撲通下樓的聲音。看着狗熊,毛定國罵道:“你的狗鼻子那麽靈,聞着味不就來了,怎麽還煩老子扯嗓子?”
狗熊嘻嘻笑着,也不在意,坐下來,拿起一瓶啤酒,放在嘴裏,牙齒一用勁,打開了,交給毛定國。又依法開了三瓶,人手一瓶。
四人邊吃邊聊,陸良對牛金說:“牛哥,我看你今天處理下邊的事情真是潇灑,換了我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牛金無奈地笑笑說:“我們派出所不比你們支隊機關,接觸的都是雞毛蒜皮的事。”
陸良由衷地說:“就是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處理好了,才顯示出一個jing察的工神作書吧能力。”牛金看得出陸良話裏的誠意,拿酒瓶子跟他碰了一下,說:“謝謝兄弟的理解,我們都是粗人,你不要笑話我們就行了。”說完咕咚咚喝了一大口。
想想他對待老太太的态度,的确不符合書本上寫的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但從自己的切身體會來說,陸良明白,那些書上的标準根本解決不了派出所遇到的這些實際問題。
陸良說:“我以前聽說派出所什麽事情都會遇到,今天算是開了眼,要處理好這些事情,隻講禮貎謙恭是解決不了問題的。”
狗熊拿着酒瓶給他碰了一下,說:“陸jing官你以後就會适應了。”
陸良聽他叫自己jing察有些不舒服,借着酒氣,豪爽地說:“你千萬别叫我陸jing官,生分,我比你大了幾歲,按今天毛哥的意思,以後你叫我陸哥吧。”
狗熊聽了更是高興,說:“不愧是上邊下來的幹部,适應的快。”
毛定國在一邊吐了一口酒氣,說:“你還沒見過老牛的粗暴呢,你以後慢慢就知道什麽叫野蠻了。”
狗熊說:“野蠻要看對誰,對這些犯了事的人講不得感情,他害别人的時候可沒想到什麽感情。”
四人瓶來瓶往,燒烤簽子扔了一地,酒瓶子也倒了幾個,四人都有了醉意,牛金紅着眼睛說:“别看陸兄弟文绉绉的,酒量卻是不小。”
正說着,外面響起了敲門聲,毛定國皺了皺眉頭,狗熊站起來,嘴裏罵罵咧咧地去開門。1外面站着一個衣着單薄的小夥子,瘦瘦的,頭發一團亂草般糊在頭上,應該是個打工的。
狗熊瞪着眼睛問:“這麽晚了什麽事。”
小夥子瞟了一眼房間内的滿地狼藉,小心地說:“我女朋友找不到了,請你們幫着找一下。”
狗熊說:“你女朋友一個大活人,你自己都看不好,讓我們到哪裏去找?去去去,明天再說。”
說完,把小夥子從門口推開,呯地把門關上。
陸良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畢竟人家有困難找上門來,神作書吧爲jing察有責任幫忙解決問題。
但其餘三個人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繼續喝着酒,吃着燒烤。
外邊又傳來敲門聲,狗熊走過去,猛地拉開門,外邊站着的還是那個小夥子。被打擾了酒興,狗熊有些急眼,指着小夥子的鼻子說:“你他媽滾不滾,你自己的女人看不好還好意思來找我們。”
面對鐵塔般的狗熊小瘦小的小夥子有些膽怯,但多少還有些法律意識,爲了女朋友,他挺了挺腰杆說:“你們是jing察,不是說有困難找jing察麽?”
狗熊罵道:“有困難找jing察,你幹不動你女朋友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找jing察。”
受到侮辱的小夥子臉漲得通紅,說:“你怎麽罵人?”
狗熊仗着酒勁沖着小夥子的肚子就是一腳,身材單薄的小夥子哪裏受得住他這一腳,踉跄着倒退了幾步,差點沒倒在樓道裏。狗熊又追過去,神作書吧勢又踹,小夥子吓得趕緊跑了。
陸良覺得狗熊做得過分了,雖說做jing察少不了要粗暴些,但他的行爲已經不是粗暴的問題了,自己不接jing不神作書吧爲不說,還打報jing人,這是嚴重渎職。
可自己畢竟是剛來,在這樣一個大環境裏自己如果發出異議,無疑會将自己與其他人孤立起來。看着若無其事的毛定國與牛金,陸良喝了一口酒,臉上雖然沒有表露出來,但喝酒的情緒已經不像剛才那麽高了。
酒喝到半夜,牛金與狗熊東倒西歪地回各自房間去睡,陸良找了掃把把地上的東西收拾幹淨,兩人躺在床上,小夥子那瘦小的身影不時出現在陸良眼前,心裏很不是滋味,翻來覆去睡不着。
毛定國突然在黑暗中說:“是不是還在想那個小子的事情?”
不愧是派出所的老江湖,陸良雖然掩飾得很好,還是被他看出了蛛絲馬迹。
陸良沒有出聲,毛定國說:“你剛來,派出所的這些保安都是些粗人,行爲有很多不當的地方。但是你也看得出來,派出所這麽大的轄區,就這麽幾個jing察,哪裏忙得過來?很多活還得靠這些保安來幹,他們這些人也不能完全得罪,有些事情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好了,再說派出所還真需要這些惡人,那些做壞事的人如果連派出所都不怕了,還不翻了天。”
不管毛定國的話聽起來多有道理,根據自己的是非标準,陸良認定狗熊這樣做是不能允許的,但自己在這裏說了又不算,多想也沒用,索xing閉上眼睛睡覺。
第二天,陸良跟着毛定國在接jing室坐了一天,處理的都是一些家長裏短,你打了我的孩子,他偷了我的狗的問題,要不就是兩口子打架,反正都是很瑣碎的事情。毛定國水來土掩,兵來将擋,輕輕松松把這些問題處理得清清楚楚。
陸良觀察了一天,發現了毛定國處理這些問題的一個原則,就是和稀泥,不能太當真,不管哪方吃虧,哪方沾光,隻要能把問題解決了就行,有時甚至是連蒙帶騙。反正這些事情也不是當真的事,有的人就是賭一口氣,如果事事認真,還不是要把自己累死。
到了下午五點多,毛定國看了看手表,伸了個懶腰,說:“累死了,真他媽煩人,都是些不省事的玩意兒。”
陸良跟他開玩笑說:“你當了一天的和事佬,積了德。”
毛定國說:“積他娘的德,不折壽就不錯了。”
又對陸良說:“要回去了,媳婦在家等着收公糧,餓了幾天,怕是要吃人了。”
陸良說:“那就趕快走吧,不然嫂子要找到所裏來了。”
毛定國說:“明天又要值班,以後啊我跟你在一起的睡的時間比跟老婆都要多,你也趕快回去,不然媳婦要跳牆了。”
陸良說:“我還沒結婚,不怕。”
毛定國對他的個人生活也不多問,笑着說:“那還好,我先走了。”
說完,走到院子裏,騎上他的大摩托車,轟了兩腳油門,留下一溜黑煙,走了。
陸良給肖菲打了個電話,肖菲今天正好值夜班,陸良說:“那我就不回去了。”
肖菲不放心地說:“我們科的姐妹告訴我,派出所的jing察吃喝piáo賭樣樣幹,你可不要這樣啊。”
陸良說:“吃喝都行,piáo是不會的,有你這麽漂亮的老婆我見了别的女人沒反應。”
肖菲說:“你看,剛到派出所一天,就學得油嘴滑舌了,别忘了你以前見了我連話都不敢說。”
陸良還想說幾句打趣的話,怕單純的肖菲聽了不高興,就忍住了,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才把電話挂掉。
陸良回味着自己剛才說的那句話,罵了自己一句:“真的是老鼠掉進水缸裏,想不濕身都不行。”想着自己不覺間說話竟然變得跟毛定國一樣,無奈地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