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大隊一看,被陸良圈住的名字叫楊根全,再一看他的背景資料,三十歲,因爲家裏窮,至今沒讨上老婆,平時遊手好閑,喜歡偷雞摸狗,看起來似乎屬于重點嫌疑人那種,于是點了點頭說:“好吧,不過我們還要去走訪,我留兩個人跟着你們去抓楊根全。”
陸良點頭同意了,關大隊扭頭在自己帶來的那七八個人中看了半天,最後沒好氣地問:“你們誰願意跟着支隊的領導一起去抓人?”
在場的人相互看了看,沒人回答。關大隊随手點了一個人,說:“你去吧。”
被點中的人搖搖頭說:“我不去,我昨天走訪的對象那裏有些線索,我想今天再去一下。”
關大隊裝模神作書吧樣還想點人,陸良打斷了他:“不用了,大家都去忙自己的吧,我請這兩天跟我們在一起的這位中尉同志陪我們去一下,還請馮團長批準。”
對于關大隊的态度馮團長有些看不下去了,點頭說:“好的,好的,就讓他去吧,如果人不夠,你還可以帶幾個去,我這裏的人,你随便帶多少都行。”
陸良笑了笑,說:“謝謝馮團長了,我隻要他一個人就行。”
關大隊還要開會研究新的辦案思路的問題,陸良沖小鄭招了招手,帶着中尉一起走出了會議室。
在路上陸良對中尉說:“我們去村支書那裏,讓他帶我們去找楊根全。”
到了村支書家裏,說明了來意,五十來歲的村支書聽了面露難sè。
陸良問:“書記是不是有什麽困難不好說啊?”
村支書苦着臉說:“我跟楊根全都是本家,一筆寫不出來兩個楊家,現在讓我帶我們去找他,不管他有事還是沒事,我以後都很難與他一家人相處了。我們農村人祖祖輩輩住在一起,誰都不想跟誰過不去,不然這低頭不見擡頭見的,多别扭啊。”
陸良聽了覺得有道理,就說:“你帶着中尉去,我們就不跟着了,到差不多的地方指給我們看,然後你就離開。”
村支書這才同意,帶着中尉去了,一邊走還一邊張望,生怕被人發現。
村子不大,十多分鍾後他們就回來了,村支書再也不肯出門,陸良二人就在中尉的帶領下,向楊根全家裏走去。
一路拐彎抹角,一路泥濘,走到楊根全家門口時,三人的鞋子上全是黃泥巴了。
楊根全的家裏一片破敗,連象樣的大門都沒有,青磚砌成的圍牆,對着街道的地方留了個口子,一邊立着一根粗棍子,棍子上立着用木條釘成的栅門。
三人挪開栅門,進到院子裏一看,裏面空蕩蕩的,根本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難怪楊根全家裏不用大門,家裏沒有什麽東西可偷,他是怕别人把門給他偷走了,索xing不裝門。
三間磚石砌成的平房毫無生機地立在那裏,房門虛掩着。
三人走到門前,陸良側着耳朵聽了一下,裏面傳來打鼾聲。
陸良沖着中尉示意了一下,中尉叫道:“楊根全在麽?”
裏面的鼾聲停了下來,傳來悉悉索索穿衣下地的聲音。
三人後退了一下,房門打開了,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揉着眼睛站在裏面,問道:“誰啊?”
中尉問:“你是楊根全麽?”
聽到問話的口音不是當地的方言,來人放下了揉眼睛的手,睜開了眼睛,當發現站在面前一身軍裝的中尉時,眼神裏掠過一絲驚慌,這一點三人都看在了眼裏。
楊根全随即恢複了平靜,說道:“我就是啊。”
陸良小鄭亮出了jing察證,說:“我們是jing察,請你跟我們去一趟,接受我們的調查。”
楊根全有些慌張地看了一眼小鄭jing察證上亮燦燦的jing徽,往後縮了一步,問道:“是什麽事?”
小鄭沉聲說:“到了你就知道了。”
楊根全還想往後縮,中尉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出了房間。陸良掃視了一下房間裏面,除了一些簡單的ri常生活用品,再沒有别人的影子。從楊根全的資料來看,他的家裏也隻有他一個人。
陸良問楊根全:“你家裏還有别的人麽?”
楊根全說:“沒有了,隻有我一個人。”
陸良把房門用挂在門上的鎖鎖好,将鑰匙放在衣兜裏,三人将楊根全夾在中間,往團部走去。楊根全也不再反抗,低頭往前走。
踩着一路泥濘回到了團部,陸良悄悄地問中尉:“你們這裏有沒有比較黑的房子?”
中尉說:“有,我們有一間庫房,放雜物用的。”
陸良說:“就把他帶到那裏去。”
中尉取來了鑰匙,把楊根全帶到辦公樓的負一樓,整個樓層隻開着幾盞昏黃的小燈泡,透過能見度幾乎爲零的視線,模模糊糊可以看到靠牆處有幾小房間,陸良咳嗽了一聲,空曠的四周傳來回聲,yin森森的,與外面的光明相比,這裏仿佛是另一個世界。
到了這yin暗的環境裏,楊根全有些發抖,不再往前走,問道:“你們帶我到這裏做什麽?”
陸良往他屁股上踹了一腳,說:“給我走快點,别他媽磨磨蹭蹭的。”
小鄭這是第一次看到陸良對人動粗并且說粗話,有些驚訝,陸良仿佛沒有看到他反應,拉着臉,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不要說初次見到他的楊根全,就連跟他接觸多ri的小鄭看在眼裏都覺得吓人。
中尉打開一個小房間,裏面隻有幾個平方,地面上布滿了灰塵,中間堆放着幾個紙箱子。房間沒有窗子,暗得很。陸良指着牆角,命令道:“到那裏蹲着去。”
楊根全的眼睛裏布滿了驚恐,他不知道這幾個人帶他到這裏将怎樣對待他。當陸良在外面咣地把門關上時,無邊的黑暗瞬間将他吞噬。他把手拿起來放在眼前,但眼裏根本看不到手在哪裏,一種無助感刹那間布滿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在這個無人知曉的地方,這些人想對他做什麽,外人都是不會知道的,自己仿佛成了待宰的羔羊,任憑别人處置。
楊根全不想放棄,在黑暗中努力地拼聚着每一絲勇氣,準備對抗未知的下一步。
外面,陸良低聲對小鄭跟中尉說:“我們不能給他太多思對策的時間,我一個人先進去問他一下。”
小鄭說:“你可注意一下,萬一不是他,事情鬧起來對我們不利,不要破不了案子,把我們自己搭進去了。”
陸良說:“我知道。”
說完推門走了進去,又把門重重地關上。
陸良在牆壁上摸索着找到開關,把燈打開,這是一盞更暗的燈泡,部隊爲了省錢,把光線已經降到了最低。
陸良沒有說話,兩隻眼睛直直地盯着蹲在牆角的楊根全。
起初楊根全還努力去正視陸良的眼睛,後來在陸良眼光的逼視下低下頭去。
陸良猛然大喝一聲:“楊根全,看着我。”
楊根全吓得渾身抖了一下,擡着看了一眼陸良,又把頭低了下去。
陸良輕聲講道:“楊根全。”
楊根全沒有反應。
陸良吼了一句:“楊根全,你是不是聾了。”
楊根全這才反應過來,說:“沒有,你的話我聽到了。”
把楊根全的心理折磨得差不多了,陸良這才引入正題:“你知道我們爲什麽事你來這個地方麽?”
楊根全說:“我不知道。”
陸良沒有看他,自顧自地說:“你真的不知道啊,你再想一想。”
楊根全沉默了一會兒,陸良問他:“想清楚了沒有。”
楊根全一臉的無辜,說:“我真的不知道。”
陸良看了他一眼,輕蔑地說:“楊根全啊楊根全,你也太小看我們jing察了吧。告訴你,我是甯海市刑偵支隊的,這一次我們來了十多個人,把你們幾個村子翻了個底朝天,已經摸清了你的所神作書吧所爲。我們之所以把你叫來,是給你一個機會,抗拒從嚴,坦白從寬這是我們的政策,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吧。所以你要抓住機會,不要頑固。你想一想,爲什麽我們不找别人隻找你啊,沒有充足的證據之前,我們是不會采取行動的。”
楊根全沒有說話,透過微弱的燈泡,陸良看得出他正進行着思想鬥争。
陸良追問道:“想清楚了沒有。”
楊根全擡起頭來,說:“我真的沒偷。”
陸良立即反問:“偷什麽?”
楊根全脫口說出:“偷槍啊。”
陸良停了下來,盯着楊根全問道:“你是怎麽知道有人偷槍的?”
楊根全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眼珠子亂轉,迅速思考着。
他的反應還是很快的,短短幾秒鍾,他又恢複了平靜,說:“我是聽别人說的,他們說部隊丢了槍,公安局的人來了。”
出去摸底之前任何人不能把部隊丢槍的消息走露出去,這是關大隊強調過的原則,别人不可能知道部隊丢槍的事,陸良更加肯定此人與丢槍一事有關。
陸良話題一轉,問道:“楊根全,你家裏都有些什麽人?”
這個站在自己面前剛才還兇神惡煞的人突然關心起自己來,楊根全有些意外,說:“我家裏隻有我一個人,沒有錢,讨不到老婆。”
陸良點點頭,同情地說:“你知道我爲什麽一個人來問你,而不讓另外兩個人進來麽?”
楊根全搖了搖頭,陸良說:“我跟你說實話吧,我這個人呢,是剛剛從jing校畢業的,看不慣當前公安機關審案子時動不動就打罵、動刑具的那一套。外面我那個同事本來說進來要先動你一下,但我擋住了。爲什麽我要擋住他呢,因爲我考慮到你也挺可憐,父母不在了,又沒有成家,身邊也沒有多少親人,已經夠可憐的人,我心軟,不想讓他再這樣對待你,因爲我覺得你是一個弱勢的人,如果這樣對你我們公安機關就不人道了。”
陸良這些話說得充滿了感情,他觀察到燈光下楊根全的眼睛亮亮的。
陸良話鋒一轉,說:“但是,如果你拒不交待,那就是頑固了,就辜負了我的一片苦心,事情的xing質就變了,你就不再是一個弱勢的人,而成了一個對抗政策、頑固不化的人,就不值得同情了。”
楊根全的頭埋得更深了,直接垂到了兩腿中間。
陸良繼續對他施加壓力,說:“部隊因爲丢了槍,他們團長要被免職了,現在正窩着一肚子火呢。部隊的人做事跟我們jing察不同,那要是動起粗來,國家的法律也管不住他們。所以我們把你帶到這個隐蔽的地方來,目的就是保護你,不讓他們知道你被我們帶來了,不然,他們怎麽對付你,我們就不好管了,畢竟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你明白嗎?”
楊根全又開始發抖,好不容易積聚起的一絲勇氣又如蒸汽般化爲烏有。一個心理素質再過硬的人在同時面對公安與軍隊這兩種國家暴力機關時心裏都會打鼓,更何況是楊根全這種久居深山,沒見過世面的人,他的心理開始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