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口,周揚就跟了進來。陸良突然想起答應過周揚一起陪他看病,卻爲了碼頭執勤的事給忘記了,這才從興奮中回過神來。他讓周揚坐下,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周揚,今天碼頭上出了點事,我光忙着處理這事情了,沒有陪你去醫院。”
周揚擺擺手,情緒低落,說:“沒事,我今天去過醫院了。”
陸良關切地問:“做檢查了麽,醫生怎麽說?”
“醫生說我确實是得了前列腺炎。”
陸良有些意外:“你在哪個醫院看的?”
“西華醫院。”
陸良聽說過西華醫院是一個民營醫院,他知道這樣的醫院大多是以營利爲目的,爲了賺錢,什麽樣的事都做得出來,所以不是很相信裏面的大夫。他不明白周揚爲何不去正規醫院看病,就追問道:“你怎麽不去鎮醫院看呢?”
“我本來是準備去鎮醫院的,剛到鎮醫院門口,就遇到一個人,他自己以前也得過前列腺病,就是在西華醫院看好的,還說西華醫院是這裏看前列腺最好的醫院,我就去了那裏。”
陸良明白他遇到了醫托,安慰他說:“這些醫院不正規,不可信,最好不要去這裏看病。這樣吧,明天是周末,我還是陪你去鎮醫院看一下,實在不行,你請幾天假到甯海市裏的大醫院看一下吧,見到正規結果才放心。”
周揚搖了搖頭,說:“算了,我不想讓别的人知道,我聽那個大夫說得挺有道理,也做了化驗,裏面确實有炎症。”
陸良看周揚已經認定自己得了病,一時很難說服他,就說:“好吧,明天我陪你去醫院,再做一次複查。”
周揚這才起身,低着頭走了出去。陸良感覺好笑,這人怎麽老是懷疑自己有病啊?
當晚,午夜時分,外面起了北風,風吹過,天地間呼呼做響,有扇關不嚴的窗子被風吹得跟吹哨子一樣,扯着嗓子叫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起來,氣溫驟降,大風過後,院子裏樹上殘餘的葉子也掉光了,光秃秃的樹枝寂寞地指向冷清的天空。地面上放着寒光,一片殘留的水汪已經結成了冰,戰士們戴着厚厚的棉手套在院子裏掃落葉。
吃過早飯,周揚穿羽絨服來到了陸良的辦公室。西華醫院有點遠,陸良在考慮如何帶周揚去醫院。站裏的車不準私用,騎自行車又太慢,周揚提出了建議:“今天是餘嘉華值班,我剛才看他開着摩托車來的,不如你開摩托車帶我去。”
陸良一聽,覺得這是最好的選擇了,便到值班室找餘嘉華要鑰匙。餘嘉華爲人大方,二話沒說就将鑰匙給了陸良。
外面的冷風直往脖子裏鑽,一層棉衣很快被凍透了,想到開摩托車會更冷,陸良穿上了棉大衣,戴上棉手套,頭上扣上頭盔,裝備完畢後,兩人才坐上摩托車出發了。
摩托車不如汽車,毫無遮避,整個人完全暴露在寒風中,加上速度又快,走了不到兩分鍾,陸良就感到寒冷如刀子一般撕破外面衣物的遮避,直接劃在**上。慢慢地雙手雙腳開始發麻,漸漸失去知覺,陸良隻是憑感覺開着車。身後的周揚緊緊地貼在他的背上,将他當成了一堵擋風的牆。
二十分鍾後,在周揚的指路下,摩托車到了西華醫院。
醫院是座四層的樓房,冷冷清清的,沒有幾個病人。
陸良把摩托車停好,這時渾身如同光着身子站在寒風裏一樣,沒有半絲的暖意,手腳已經完全沒了知覺。
給周揚看病的醫生在三樓,進了醫生的辦公室,時面供着暖氣,陸良脫掉笨重的棉大衣,處在暖氣的包圍當中,全身說不出的舒坦。
醫生是個四十多歲的男子,穿着件有些發黃的白大褂,牆壁上挂着幾面錦旗,上面寫着妙手回chun等之類的贊譽及感謝之詞。
看到兩人進來,醫生放下手中的書,周揚打了個招呼:“朱大夫,我今天來做個複查。”
朱大夫招呼兩人坐下,熱情地說:“先坐一會兒,暖暖身子,外面太冷了。”
周揚隻是關心自己的病情,問:“大夫,我的病好治麽?”
還沒确診就問好治麽,陸良感覺周揚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在他的眼裏,這朱大夫簡直跟神醫一般,已經成了他生命的主宰,說什麽他都信,如果朱大夫讓他從醫院的樓頂跳下去,估計他也會毫不猶豫。此時的周揚,在邊管站剛剛建立起來的自信又消失得蕩然無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
陸良早就對這位朱大夫的話打了問号,他懷疑醫生誇大甚至是虛構了病情。
朱大夫一臉自信地說:“前列腺的位置特殊,得了病很不好治,但是到了我這裏,你盡管放心。我從事前列腺病的治療已經有二十多年的時間了,還有你的病目前還不算嚴重,吃我的藥,定期來打針,幾個療程下來就會好的。”
兩人等了一會兒,陸良感覺手腳開始發麻,在寒風中凍慘了的手腳開始恢複知覺,手指腳趾裏似乎有成千上萬條蟲子在咬,又癢又疼,難受得陸良直咬牙。
周揚說:“朱大夫差不多了,開始檢查吧。”
醫生站起來,讓周揚脫掉了褲子,彎下腰,戴上一隻橡膠手套,伸出一隻手指,從周揚的**探了進去。
陸良看到周揚難過得直咧嘴,自己也感覺到屁股上一陣寒意,心裏替周揚難受:一根手指從屁股裏伸進去,那滋味肯定夠受的。陸良暗暗提醒自己:這前列腺還真的要好好愛護,不然單單檢查這樣的洋罪自己都受不了。
朱醫生的手伸進去之後沒有閑着,在裏面深深淺淺試探了幾下後,開始按壓,不一會兒,周揚的前面的**裏就流出來一些白sè的液體,周揚用準備好的一個小小的塑料杯子将這些液體接住。等流出的液體足夠用來做檢查了,朱醫生才将手指抽出來,若無其事地将手套摘下,扔到旁邊的垃圾桶裏。
朱醫生打了個電話,過來一個年輕的女護士,将裝着液體的塑料杯子拿走。
閑下的空當,朱醫生開始吹噓自己如何醫好了别人十多年的病:“去年,我接過一個病人,年齡跟你差不多,他的病比你厲害多了,一晚上至少要去十次廁所,更關鍵的是,硬不起來了。小夥子正在談對象,女朋友很喜歡他,天天纏着他要出去開房,他知道怎麽這方面不行,總躲着不敢去,後來女朋友跟他分手了。小夥子自信心受到嚴重打擊,自殺了好幾次。”
說完,挽起袖子,在手腕上比劃了一下,說:“光割手腕就割了幾次。”
周揚聽了,說:“是的,我大學時有個同學也是這樣,天天晚上上廁所,我不會也要這麽嚴重吧?”
大夫說:“不會,他到我這裏,三個療程,半年時間不到,病好了,前段時間到我這裏,還給我送了請帖,結了婚,聽說老婆已經懷孕了。”
朱大夫說得神乎其神,陸良聽得直咧嘴,周揚卻深信不疑。
十分鍾後,女護士拿着一張單子過來交給了朱醫生,朱醫生戴上眼鏡,仔細地看化驗單。陸良也湊了過去,見上面又是曲線又是數字,又是加号又是減号,看得一頭霧水。
朱醫生看了一會,摘下眼鏡,望着周揚說:“化驗單上顯示白細胞增多,這說明你确實有炎症,經過這次複查,可以确定你患有前列腺炎。”
聽到這話,周揚如同被宣判了死刑的犯人,原本來時凍得通紅的臉,白得像張紙,沒有一絲血sè。
周揚有些崩潰了,問朱醫生:“那麽該怎麽辦呢?”
醫生一臉嚴肅:“我給你開一些藥,你回去堅持吃,然後每天到我這裏打吊針,就從今天開始吧。”
說完,朱醫生拿出處方紙,大筆一揮,唰唰唰,龍飛鳳舞,一下子處方紙上就寫滿了,每寫一種藥,陸良心裏就咯噔一下子,這可都是錢啊。
周揚倒似麻木了一般,沒有一絲反應。
陸良感覺情況不對,一拍周揚的肩膀,對朱醫生說:“大夫,我先和周揚商量一件事。”
說完,把周揚帶到外面,走到足夠遠,說話朱醫生聽不到的距離,陸良停下來,對周揚說:“周揚,我感覺這個醫院不正規,這個醫生的話你不可全信啊。你之前說過的情況我也有,我覺得很正常啊,都是年輕人,誰晚上不做chun夢啊。”
周揚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說:“可是檢查結果在那裏放着呢?”
陸良看了一下四周,見沒有人,才說:“檢查結果我們又看不懂,再說結果是人出的,可以做手腳啊,我建議你還是先到正規醫院檢查一下,花錢是小事,不要沒病倒被治出病來就麻煩了。”
周揚走火入魔一般不爲所動:“算了陸良,到哪裏檢查都一樣,我自己都知道自己有病,再說大夫說的話都很有道理,哪裏象是騙人的?”
陸良還想勸他,周揚有些不耐煩了:“我怕越晚一天,我的病情越嚴重,先治着再說吧,實在不行再去大醫院。”
陸良見周揚如此堅持,也不好再說什麽,畢竟不是自己生病,看他現在的架勢,萬一今後查出他真的有病,結果被自己的建議耽誤了治療的話,肯定會怪罪自己,反正該提的建議已經提了,陸良也不好再多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