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年在臨江時,爲了招待那些日本人,還特意帶他們去山陰縣看了一場充滿民族特色的賽馬,這一次來香港,有一個地方自然是不能不去的——賽馬場。
與香港人談生意,尤其是那些含着銀鑰匙出生的年輕一輩,擺闊氣講排場總是難免的,所謂魚翅撈飯那些都還是1970年代的所謂大場面,到了80年代還要更不得了,馬會有豪華寬敞的包房,可以一面看賽馬,一面品嘗美食,一面談生意,絕對要算是一個好去處。
講老實話張卲偉還真是沒有興趣應酬那些二世祖,他事先便打聽過了,要見面的那個人稱叫浩哥的家夥實在不能算是個真正厲害的人物,而且以他重生的經曆來說,前世也根本沒聽說有這麽号人物,也就隻能說要麽是個敗家子,頂好也就是個極普通的家夥,他老子的事業根本沒有被他發揚光大,倒也去英國的名校留過學,整天幹的卻隻是跟一群公子哥們一起胡天胡帝,開跑車,追小明星,如此而已,不過即便看不上那個二世祖,山本部長的面子還要給的,張卲偉還是決定去應酬一下。
“真是想不到,堂堂櫻花銀行的山本部長居然淪落到要去和那些大圈打交道,而且還是不要臉皮的去給人家當下屬,說出去難道不怕旁的人笑話嗎?看樣子聲名赫赫的三井家也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沒什麽了不起的,隻怕再過幾年你我見到三井家的人就可以像對那些越南佬泰國佬那樣趾高氣揚的了。”
出于禮貌,張卲偉一行人還特意比預定的時間早到了一些,才剛走到門口,門正好虛掩着,既然是要來和華夏人打交道,山本部長當然還是懂漢語的,粵語說得不算流利,至少也還不影響聽力,聽到這裏眉頭不由皺了一下,不過馬上就恢複如初,就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這一切當然瞞不過張卲偉的眼睛,可也不得不佩服山本部長的養氣功夫果然了得,身爲櫻花銀行的高級幹部,又是代表着大名鼎鼎的三井家,一向都是趾高氣揚慣了的,對方不過幾個港商的二世祖,闊少爺,别說是他們,就算是他們的父輩見了山本部長頂多也就是不卑不亢也就是了,通常都還是要畢恭畢敬的,現在聽了這樣的話居然也可以忍得住,到底還是沒有拂袖而去,要說起來,如果換做是他的手下那個叫羽田的,隻怕還真的有可能掉頭就走了。
山本部長沒有馬上推門進去,而是在門口站了幾分鍾,既是爲了平複自己的情緒,同時也留出了空間給對方,畢竟他馬上就推門進去,也就等于擺明了告訴對方自己有聽到剛剛的對話,無論對誰都是尴尬的,也不能因此就說他十分高明,畢竟見慣了大風大浪,這點兒小技巧還是完全可以信手拈來的。
山本部長已經保持了最大限度的克制,幾位二世祖也盡可能的讓自己顯得不那麽嚣張,然而正式會面的氣氛始終都不能算是有好的。也許是太過于緊張了,花建軍居然連續兩次把桌上的酒杯碰翻,其中一次甚至還濺到了爲首的那個被人叫做浩哥的二世祖鞋上,對方似乎也想盡量保持禮貌,起碼不要當面鬧僵才好,不過花建軍略有些結巴的用國語忙着道歉還是一下子暴露了他來自内地的事實,張卲偉又注意到,那個浩哥的眼神一下子就變了,幾乎是毫不掩飾的用一種居高臨下憐憫的眼神看着花建軍,沒說什麽,然而一切盡在不言中,無外乎就是想說穿上龍袍也不像太子,别看滿身都是阿瑪尼,還不是阿燦一個。
到了這一步,接下來自然也就沒什麽好談的了。大家隻是維持着表面上的虛僞的客套,說着一大堆沒營養的廢話,張卲偉不住的撥弄着盤子裏的食物,不時端起酒杯抿上一口,至于那個浩哥和他的朋友們似乎更關注的還是賽馬本身,聽他們的口氣似乎是得了什麽内部消息,在其中的一匹馬身上下了大注,對于這次會面真正充滿了誠意的大約就隻有山本部長一個人而已,不過現在看來似乎就連他也已經放棄了最後的努力,倒不是因爲浩哥他們那幫二世祖們的出言不遜,這個日本人精明着呢,很懂得什麽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隻是他也看出來了,那些公子哥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合神作書吧的意思。
山水有相逢,這話真是一點都沒錯。與台灣來的魯四海的相遇隻是一種偶然,張卲偉也從不認爲兩人之後會有任何交集,不夠世事有時就是那麽難料,張卲偉正從包房裏出來,對面包房的門也正好打開,魯四海正被他的幾個小兄弟簇擁着走出來,他也愣了一下,卻沒有停下腳步,張卲偉卻有留意到,他的眼神不自主的在朝自己身後瞟過來。
有古怪,一定有古怪。張卲偉暗自想着,卻沒有回頭确認,其實不用确認他也知道,身後的是那個浩哥和他的二世祖朋友,其中一個話很少,總是一副心不在焉樣子的據說是個台灣人,魯四海就是台灣人,雖然不能說他就一定與那些香港二世祖們扯不上關系,不過這世上又哪有那麽多巧合,他真正認識的一定就是那個話很少的台灣二世祖,搞不好兩者之間還有許多不爲人知的關系。
如果換做是幾天前,就算張卲偉再怎麽八卦,這些事他都不大可能在意,何況那個魯四海很明顯的是台灣的**人物,能不招惹還是不去招惹的好,現在他卻改變了心意。與山本部長的關系變得十分微妙,張卲偉需要好好表現一下,以從山本部長,尤其是他身後櫻花銀行乃至整個三井家争取到更大的善意,很顯然,這不是那麽容易達成的目标,也許,魯四海他們正是值得利用的對象,這當然還包括了那個台灣來的二世祖。張卲偉還記得前世曾聽人提起過:80年代,正是所謂“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