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之前發生的那些事,張卲偉對于郝愛國的印象不好,加上郝益仁神作書吧爲革委會的副主任,卻總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決不會去與人争什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得過且過,不會給人使壞,也很難指望他會有什麽開拓性的舉動,被指派去和張卲偉打交道,每次日本人過來也都是他負責接待的,雖然不是他自己願意去的,也更加不會主動去争取這樣的差事,卻也并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想辦法能推脫就推脫掉,雖然想出的也不能算是有什麽不愉快,老實說張卲偉對于這樣隻是混日子等退休的家夥确實一向都瞧不起的,也正是如此,連帶着對郝愛國的評價也就自然高不到哪去,大約也就是依靠父蔭胡神作書吧非爲,沒什麽本事也沒什麽見識的纨绔子弟罷了,不過這一次,張卲偉還真的要對他刮目相看了。
如今的無線電三廠已經被所有人視爲畏途,大家都生怕被扯上哪怕一點兒聯系,邢智啓對于江援朝的任命令人覺得怪異,也頗爲突然,卻沒有人願意去深究其中的原因,有的人甚至還頗爲慶幸,不管怎麽說,現在是有個人去頂缸了,其他人也就被解脫了出來,松一口氣都還來不及,又有誰會去深究其中有哪些内幕呢?郝愛國對這些原本也是談不上關心的,他現在還自己正郁悶着呢,不過他也還是敏銳的注意到江援朝,無線電三廠,還有張卲偉之間的關系。現在他要還不知道張卲偉在日本有一家公司那他還不如去找塊豆腐一頭撞死算了,那家公司現在要在臨江開展合資項目,對象正是無線電三廠,郝益仁很少很在家人面前談論工神作書吧上的事情,隻是近來的一些事實在是有些讓他感到不安,甚至是心力憔悴,有時候也難免會在家裏抱怨幾句,也正是這些隻言片語,爲郝愛國大緻描述出一幅藍圖,張卲偉要搞合資項目,邢智啓是項目的有力推動者,也是事成之後的最大政績受益人,隻是因爲工神作書吧組的關系項目到了關鍵時刻卻還是停擺了。隻是這樣的一些話,便讓郝愛國留意了起來,畢竟也要算是個衙内,再加上近段時間來小道消息滿天飛,隻要稍加留意,要将事情的前因後果打聽出來個大概并不是十分困難的,郝愛國甚至還有留意到張卲偉和江援朝同是臨江軸承廠的子弟,這讓他多了個心眼兒——兩人會不會是一早就認識的,甚至會不會彼此間還是關系很好的朋友。邢智啓也算是本地人,不過很早便出去當兵跟着部隊走南闖北,轉業到地方的時間不長,回到臨江的時間更短,根本就算是個外來戶,要知道他離開時臨江軸承廠甚至還不存在,江援朝此前一直默默無聞,兩人幾乎不存在任何交集,認識的可能性極小,可要是張卲偉介紹給邢智啓的,那就又顯得順理成章了。想明白了這些,郝愛國便抑制不住沖動要來找張卲偉當面談談,隻是進了招待所的大門他自己卻又忐忑起來,之前他沒有跟父親商量,因爲他很清楚父親是不會讓他來的,隻是事到臨頭他自己反倒是越來越沒底了,畢竟在此之前還沒有哪次重大決定是可以他自己做主的,郝愛國似乎很不習慣于現在的這種感覺。
“你們真的那麽有信心嗎?我是說這次省裏派了工神作書吧組下來的事。要知道一個搞不好可能就是萬劫不複。可你們似乎很有信心,就是要這麽頂到底了。”沉默了好一會,郝愛國終于把一直壓在胸口的話問了出來,話一出口,他自己倒先變得沒有自信了,說到後來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這樣啊。”張卲偉略一沉吟道,“那個什麽馬處長的真的就有那麽了不起嗎?不過是個副處級,你真的就認爲他能夠代表得了省裏嗎?如果他沒有那份權柄,你真的會因爲他這個人而感到莫名的恐懼嗎?還是說如果沒有了權力,你就根本不會鳥他。看他那副德行,就好像天老大他老二似的,不要說是對你父親,就是在邢主任面前還不是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他真的就有那麽了不起嗎?洋鬼子有句話說,上帝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說的會不會就是他這種人。你的父親也是高級領導幹部,他卻連一點必要的尊敬都沒有,而且看他的樣子這樣也要算是習以爲常了,那麽我們不妨做個假設好了,他在省裏會不會也是這樣,那樣又會有多少人喜歡他這樣的家夥。這些可以說都還不是重點,我們不妨再看看丁處長和工神作書吧組裏其他人的态度好了,會不會很能說明一些問題?”
“什麽問題?”郝愛國不由得焦急起來。
“你今天可以來見我,還不能說明什麽問題嗎?”
想想也是那麽回事。如果要是換做以前,批鬥會都不知道開過幾場了,不要說是自己這樣的白丁,就是父親想要來見張卲偉一面也幾乎是不可能的,看房間裏的樣子,張卲偉在這兒的日子似乎也還過得不錯,有可樂可以喝,寫字台上還擺着沒吃完的小半隻燒雞,不知就裏的說不定還以爲是那個工神作書吧人員的房間呢,外面已經鬧得天翻地覆了,這裏倒似乎還很平靜。
“不知我有沒有機會也到三廠去?”郝愛國還是問了此行最想問的話,他心裏很清楚,隻要張卲偉他們這次能挺過去,有邢智啓的支持,要是自己能去三廠,将來的發展也一定會不錯。
“歡迎啊。不過現在你也知道,恐怕一時半會兒還會有不少麻煩,那位處長大人大約是不會讓我們這些人有好日過的。你要去三廠,我暫時也幫不上什麽忙的。而且現在的三場恐怕也沒什麽什麽好位置能安排你,可不要覺得委屈才是呀!”
“我有時間!我可以等!”得到了張卲偉的肯定答複,郝愛國多少顯得有些急不可耐,雖然還不清楚自己這一次是不是賭對了,不過這時候他也還考慮不了那麽多。
郝愛國回答得爽快,不過他還想不到,情況着變得更加惡劣,差一點就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