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國,你怎麽會在那邊!”一聲突如其來的怒吼驚動了所有人,原本還亂糟糟的咖啡屋一下子靜了下來,尤其是剛剛還在那邊張牙舞爪的郝愛國,一起生活了二十幾年,他實在是比每個人都更清楚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
每個人都知道,今天安排的那些國際友人的參觀原本是并不包括這邊的咖啡屋的,學生會隻是出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的心思才讓咖啡屋白天也要營業的,隻是那些國際友人對于參觀大學這種事實在是有些興趣缺缺,不過是客随主便罷了,當聽說這裏還有個咖啡屋時便提出幹脆過來坐坐,雖然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一定相當簡陋,更不可能是日本獨有的那種無面包咖啡屋,過來喝杯咖啡打發一下時間也是好的,對于這點要求郝益仁也理所當然的不會拒絕,畢竟這也不能算是什麽正式的外事活動,氣氛能輕松些當然最好,再說他也對這種領着日本人四處走走看看的無聊差事實在是有些膩歪了,咖啡他之前到也是喝過的,不是很習慣,也不能說是反感,将就着喝吧,總是沒有他喝了幾十年的菊花茶來的順口。學生會的人這會兒倒是百密一疏了,原本是要立刻派人過來打前站,一切都要安排的妥妥當當才對,可他們又覺得咖啡屋一直都是邢主任的兒子在管理,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自己這麽貿貿然的跑過去似乎也不大合适。于是,一行人過來的時候正看見咖啡屋裏吵吵鬧鬧的,郝愛國當時倒是沒有在發飙,隻是他那兩個小弟卻是一個再指着張卲偉的鼻子叫嚣,另一個則是撸胳膊挽袖子的神作書吧勢要動手。
“會長大人,原來您在這邊呀!”又是一個聲音,這次換做是日語的,講話的是櫻花銀行的那位山本部長,雖然特他也是代表着櫻花銀行的,不過在芬城半導體内部櫻花銀行還算不上第一大股東,對于張卲偉這位會長也還是有必要保持必要的尊敬的。在場的沒有幾個聽得懂,郝益仁自然也是聽不懂的,不過早有翻譯趴在耳邊替他譯過了,這時他才有注意到,剛才那個似乎跟兒子起了某種争執的人正是張卲偉。雙方的距離并不算遠,也不能說郝副主任是老眼昏花了——他的歲數是不年輕了,身體卻還相當好,隻是自己在這邊接待國際友人,兒子卻在那邊不給自己長臉,居然當着國際友人的面與人發生争執,還擺出一副地痞流氓的架勢,這不是成心給自己惹禍嗎?且不說那些國際友人會是個什麽觀感,老實說單純隻是他們怎麽想郝副主任還真就沒怎麽放在心上,可關鍵還是上級領導會怎麽看待自己,隻是一個簡單教子無方顯然是不可能蒙混過關的,這要萬一被人扯上是犯了什麽路線錯誤,那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郝益仁當官這些年,這樣的例子可是見過不少了,有些原本相當有前途的青年幹部,隻是因爲稍稍被牽扯到,一輩子的前途就這麽毀掉了,僅僅隻是被調去坐冷闆凳養老那都要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更加凄慘的例子還不知有多少,何況自己可不能算是什麽“有前途的青年幹部”,雖說這些年類似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少了,可神作書吧爲經曆過那一切的人,郝副主任心裏難免還是不安,這會兒的他恨不得給那個不争氣的兒子來上兩巴掌才解氣,不過他也知道這樣做不但于事無補,搞不好還會有什麽反效果,豈不是更糟。
屋子裏很安靜,氣氛有些尴尬,隻有收錄機裏還在放着鄧麗君的歌,這會兒卻沒有誰想着去把它關了。
“郝副主任也是來喝咖啡的嗎?那就一起坐下來好了,我就說嘛,我的這點兒好東西也剩下的不多了,郝副主任也一起來嘗嘗好了。”張卲偉相當輕描淡寫的說着,就好像之前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又好像大家隻是在逛街時偶然相遇一般,然後又用日語對那些日本人說道,“還有你們也一起來吧,這東西在日本也不是時常能喝到的,聽說咖啡因隻有普通咖啡的一半,不但味道好,對身體也更好些。”
早有人跑去搬了兩張桌子和幾把折疊椅過來。山本部長知道張卲偉喝的是牙買加的藍山咖啡,身爲櫻花銀行的高級幹部,他自然不可能會貪圖這個,卻也看得出現場的尴尬氣氛,這個時候選擇坐下來喝杯咖啡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其他幾個随行人員并不認識這位年輕得過分的會長大人,不過連他都帶頭坐下來,也自然沒什麽話說,要知道在芬城半導體内部山本部長可是代表了第二大股東櫻花銀行的董事,其影響力絕不可小看。郝益仁和他的随員們也都坐了下來,原本過來也就是要喝咖啡的,雖然見到張卲偉在這邊多少有些讓他感到膩歪,不過眼前這樣子如此也算是順理成章吧,總好過大家一直僵在那邊。邢衛民也有資格坐下來,倒不是說因爲他父親的關系,怎麽說這裏也要算是他的一畝三分地,何況他本就是學生會和團委要重點介紹的先進典型,也算是在日本客人面前好好的露一把臉——雖然原本并沒有這方面的安排。
郝愛國這時候隻能傻愣愣的站在那邊,甚至還因爲嫌他礙事硬生生的被推到一邊去,心裏的滋味當然可想而知。隻是這時候他又能怎麽樣呢?現在風向明顯是在對方那一邊,沒想到那些國際友人竟然真的對那小子畢恭畢敬的,原本還以爲他不過是個胡亂吹噓的家夥,那邊翻譯的聲音不大,郝愛國卻也不至于聽不見,沒想到這小子還真就在日本有一家工廠,現在居然還要回來合資辦企業,雖然那個合神作書吧對象無線電三廠他根本就連聽都沒聽說過,想也知道不會什麽大廠,可自己能有一家工廠那就很不得了了。尤其讓郝愛國不好受的還是邢衛民居然也能成爲那邊的座上客,還是被當做先進典型堂而皇之的介紹給國際友人的,同樣都是衙内,人家卻把自己當空氣一般。
郝愛國又把目光移到了張卲偉身上,人家現在可是真正的焦點人物,甚至都懶得拿正眼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