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臭不要臉的,真就是王母娘娘的槌闆石——你就欠大棒槌擂,人家站着撒尿的都不說我,你個蹲着撒尿的倒得瑟開了,你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小養漢精你是老母豬吃碗碴子——你不知好歹是不?再不閉上你那張臭嘴,我就給你塞上個玩意兒,讓你在張不開那張臭嘴,你要再在這兒瞎胡咧咧,我掐住你的龍頭,捏住你的鳳梗,你要是再敢瞎胡咧咧我就打得你前傾兒着地……”還離得老遠,便能聽見一個尖得刺耳的女人罵街的聲音,那是一個一個正把保養不良的臉拉得老長的中年婦女的聲音,身後還站着幾個棒小夥子,而正被她罵得狗血噴頭的則是在文昌廟擺攤的王英。
那女的應該超過40歲了,不過也還絕沒有50歲的年紀,常年的辛勞,眼角已經留下很深的魚尾痕迹,皮膚也相當的粗糙,不過眉眼間還看得出年輕時應該還是有幾分姿色的,倒是與王英有幾分相像,濃密的短發還是烏黑的,不過已經失去了年輕是的光澤,或許是臉拉得太長的緣故,人顯得很刻薄,給人一種很難相處的感覺。這麽多人圍着,也不會注意點兒影響,還是不停嘴的罵着,也許他現在要的就是這樣一個效果。
“小養漢婆,小騷貨!老天不長眼,那麽多人死,咋不見嘎嘣一下瘟死你……有那麽多錢,我呸,也不說忙趁着點兒家裏,你兩個哥哥都沒什麽正經工神作書吧,不過是拿你幾百塊能死呀,早早晚晚非叫那個野漢子給勾搭了去,讓人家騙了身子,再把你那幾個騷錢給拐跑……老王家咋就出了你這麽個揍的,喪門星,吃裏扒外的家夥……”任誰都看得出,正罵人的那是王英的那個姑姑,也就是曾經的文昌廟一霸的小黑的母親。小黑現在是給抓起來了,就差該怎麽判刑了,聽說可能會是死緩,跟死刑就差一個字,差别可就大了去了,隻要不是特别嚣張,進了牢裏還要大鬧特鬧的,過了兩年死緩一般都會改無期,然後無期改有期,表現好的指不定十幾年後即可以出來,當然,即便是十幾年後真的出來,難道還能指望曾經不可一世的小黑哥接着稱王稱霸不成,那會他也該有四十幾歲了,老實說這輩子也就算是完了,當然,也不會有誰回去同情他就是了。誰也沒料到小黑他媽居然回來文昌廟鬧,還帶着小黑的弟弟以及其他幾個人,莫非都是漏網之魚?應該也不至于,地區革委會主任親自發了話,又有誰敢去包庇他們,隻是讓他們這樣一鬧,大家的生意也就都做不成了。
“也都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幾百塊,你當時幾分錢呢?革委會主任一年下來也才不過就是幾百塊錢而已。”有人看不慣,站出來替王英說話,“人家電器英又不是虧欠你們的。别的就不說了,電器英人家奶奶是不是你媽,人家最困難的時候你在幹什麽,現在人家有點兒了,你,還有你們家那混小子,卻都要跳出來沾光,這像話嗎?沾光也就罷了,你們這是要把人家電器英往絕路上逼,要我說,你們家的就該都拉去斃。”
“你懂什麽?”眼見得自家的老底都被人家給揭了,小黑他媽好像被踩到尾巴的母貓一樣,又開始不顧一起的撒起潑來,“我們家的使用得找你這個外人管!你算老幾!你算老幾!還敢來管我們家的事?我們家可是根紅苗正的工人階級家庭,正兒八經的主人翁,小黑一定不會有事的,馬上的就能出來,到時候,你,還有你,都得打你們出屎來,誰要敢再得瑟,先揍他個生活不能自理,打得他親娘老子都不認識他。再說了,你們當這小養漢精幹的是什麽光彩事,不過是投機倒把,不三不四的下九流,都是最髒最賤的人才幹的事,就該把想她這樣的統統都拉出去避。要鬥資批修,她這就是最典型的資本主義尾巴,勞動人民來分享果實那就對了,還能看着他們這些黑了良心的賺大錢?……”
說着說着,小黑他媽自己的氣勢倒是先弱了下來。這裏是哪兒呀?這裏可是文昌廟,全臨江最多個體戶小商小販集中的地方,在這裏說人家不三不四,豈不是當着和尚罵秃子,典型的是跑來找打的,雖然這些小商小販們平時也是被人瞧不起慣了的,不過也不會真的有誰站在文昌廟罵他們是不三不四。她自己也發現周圍的氣氛有點兒不對勁,而且也意識到自己是說錯了話,可話已經說出去了,覆水難收。
“好了好了。都靠邊,靠邊!圍成一圈像個啥樣子,大白天的都不做生意,都靠邊。就說你呢!沒啥好看的,都該幹啥幹啥去,别都在這兒傻站着。”張卲偉也是好久沒來文昌廟了,好容易來一次,遠遠的就瞅見了這一幕,對待那些耍混撒潑的人也沒有多少更好的辦法,最直接的往往也就是最簡單的,于是他一拐彎進了臨街的派出所。
“怎麽着?日子過得嫌安逸?要不要我把你們都請進局子裏享受幾天?你是怎麽當娘的?老大進去了還嫌不夠,這是要把老二也一起折騰進去你才滿意?整天的就知道沒事找事,還嫌我們這些當警察的整天介不夠麻煩。好了,這次也不用多想了。統統帶走。”爲首的警察相當有氣勢,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震住了,當然,後面那句話是對與他同行的警察們說的。小黑他媽就算再怎麽撒潑這時候也老實了,當初小黑可就是當着她的面這麽給帶走的。現在一家人倒算是可以團圓了,隻是有誰會願意在看守所裏一家團圓呢?
“爲什麽會搞成這樣?爲什麽會搞成這樣?……”王英嘴裏不住的念叨着,她的确是搞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雖然已經多年沒有往來,可真的有必要搞成這樣嗎?如今的文昌廟沒有人不認識她電器英,都知道她有錢,似乎所有的這一切都是錢鬧的,有時負氣想想還不如不做了幹脆,隻是這些年來她的确是窮怕了,也苦怕了,難道就會這麽放棄嗎?即便是自己現在放棄,還不知會有多少人觊觎那些錢,始終還是免不了要被欺負,與其那樣,像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