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市第二農具修造廠正悄然發生着變化，雖然幾乎所有人都并不看好，這不僅包括了上級領導，兄弟單位，也包括了修造廠自己的工人，當然，還有身爲廠長的龔永健。他可以感覺得到，工廠的确是在一點點變化着的，也的确是在一點點的變好的，隻是不管怎麽說，廠子還是原來那個廠子，要說變化也很有限，他的确是看不出在來年廠子真的能有什麽質的飛躍。

比其他這個當哥哥的，期間曾來過一次修造廠的龔永康倒是看到了希望，最起碼遲到早退的現在幾乎已經沒有了，如果哥哥還可以在嚴厲一些，至少這方面可以肯定地說是可以完全杜絕的，上班時喝啤酒打撲克的已經完全看不見了——雖然工人們還是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不過有句話不是說嗎，什麽也不做總比做的全是錯的要好，反正修造廠眼下也沒有什麽值得一提的生産任務，上級領導大約也是對他們完全死心了，何況修造廠能生産的那些木制農具的銷量也一向都很不好。還記得那次張卲偉告訴過他一句話：“搞定就是穩定，擺平就是水平，沒事就是本事。”聽起來的确是消極了些，然而很多時候，很多事的确是如此的。

真正的變化是應該說是從12月開始的。修造廠招了一名新工人，吳小藝，之前他隻是在車站貨場那邊扛大個的臨時工，修造廠的确不能算是什麽好單位，卻是正式的國家工人，這讓他的父母很是高興了好一陣子，當初想讓他考大學，還不就是爲了這個，現在總算是達到目的了，吳小藝本人似乎并不十分情願來，他還是更想考大學，但也不想讓父母傷心，他已經23了，不小了，還是家中的老大，不能什麽事都随着自己的性子來，何況修造廠再怎麽不好，也是正式職工，也算彭上了鐵飯碗，比之前扛大個不知要強多少倍，至于說到把他招到廠裏來，龔永健還是有這個權力的，畢竟吳小藝之前隻是個臨時工。另一件叫所有人都感到驚訝的事，是楊廣誠居然不泡病号了，聽梁軍說，他也有好長時間不“拿”了，就算是龔永健也不明白他是怎麽轉過這個彎來的，不過這比什麽都好，這個老大難的問題解決了，其他也就不成其爲問題了。

不管怎麽樣，來年的生産計劃總還是要制定，而對于上級領導來說，修造廠幾乎可以說是已經被他們遺忘的角落，而對于廠子來說這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不幸，龔永健比起其他廠長有了更多的自主權，不過也說明沒有人對廠子的未來是關心的。這期間龔永健有回過一趟江左縣，老爺子龔興梁鼓勵他就是要離開修造廠也一定要先幹出些樣子來才可以，也不是沒有遺憾，張卲偉與龔興梁的見面又一次的被錯過了。

從江左回來後，接連有好幾天，龔永健都沒有見到張卲偉，就連楊廣誠和吳小藝也沒有見到。

“新來的就這樣，我看他是不想再幹了，也難怪，那小子不是想考大學嗎？心比天高的家夥，倒是要看着他什麽時候倒黴。”

“也不知廠長那是怎麽了，就咱們廠子，居然還往裏邊添人，那小子也不知走的誰的門路，開始還是老老實實的，這不嘛，才幾天的功夫，也難怪都23了還隻是個臨時工，隻是苦了咱們這些人，本就是個破爛的廠子，現在可好，又多了一張嘴吃飯。”

“也不能都說那個新人，不說别的，要是你們幾個有機會去考大學，難不成還會窩在這裏，餓不死也撐不着，半死不活的，廠長也是不容易，你沒看一年的功夫都換了三個廠長了，我聽說龔廠長他爸還是個大官呢，也就是人家心好，才跟咱們這些人一起窩在這兒，還有什麽不知足的，再說我看他那樣子十有八九也是想要把廠子搞好的。”

“光有顆好心有什麽用，沒本事就是沒本事，要不然咱們廠咋還是半死不活的，要我說上邊就該派個能人下來，你看人家一廠，搞得紅紅火火的，再看咱們，還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要我說最不該的還是那個楊大拿，人家龔廠長對他算是仁至義盡了，之前還以爲他好歹洗心革面了，看這樣子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工人們議論紛紛，龔永健急得好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好容易聚攏起的人心眼看着又要散了。

就在這時，張卲偉他們三個人卻一同出現在了龔永健的辦公室裏。

原來張卲偉計劃讓修造廠轉産木制佛龛，吳小藝畫好了圖樣，楊廣誠也針對幾個關鍵部件雕刻了模型。

修造廠本身就是個木工廠，生産佛龛用的工具和原料都是現成的，轉産不成問題。

“佛龛，那東西不是四舊嗎？再說我們是農具廠，生産佛龛，這似乎……”三個人能出現對于龔永健來說已經是喜出望外了，可聽了張卲偉的介紹，他反倒是猶豫了起來。

在計劃經濟時代，所有的生産都是由上級統一安排的，修造廠是生産木制農具的，雖然生産佛龛本身沒有技術問題，但能不能生産本身才是個問題，更重要的是沒有上級安排的計劃，修造廠就隻能自己去需找佛龛的客戶，可龔永健并不認爲在華夏有什麽人會需要佛龛。

“這樣吧，270一個，每個月我要100個。”看到龔永健在猶豫不決，張卲偉很清楚，自己該适時的加上一把火。

不光是楊廣誠和吳小藝吓了一跳，龔永健也以爲自己是聽錯了，那樣算起來的話可是要三十幾萬，說起來效益遠好于修造二廠的修造一廠，1978年的銷售額好像也沒有這個數字，雖然龔永健也知道張卲偉很能賺錢，不過這個數字也未免太天方夜譚了。

“幹吧！大不了也就是做一些無用功，還能會比現在更糟嗎？”雖然還是不大相信張卲偉的話，但不得不承認，正是這句話，最終讓龔永健下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