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還特地繞了路，朝一家便利店開去。
“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想跟我說？”季雨娓心裏隐隐掠過一絲不安。
艾琳停住車，嫣然一笑：“我下去買包煙。”随即踩着十幾厘米的高跟鞋快步朝便利店走去。
季雨娓呆在車裏，腦中不自覺地想着晚餐時所發生的一切。
想到艾琳看穆赫的眼神，和她的行爲舉動，她的心忽然收緊。
艾琳拿着一包煙上了車，放下窗戶，打開天窗，掏出打火機。
黑暗中，火苗騰起，她用力深吸一口，煙頭如星火般燃點。
“抽完煙再走啊，不然開車不安全。”她的笑意帶着一絲牽強。
“最近都很少看你抽煙的。”季雨娓關切地問道。
她深吸一口，吐出缭繞雲霧，目視前方：“是啊，你知道嗎，我從不在兩個地方抽煙。”
“我知道一個，不在辦公室抽煙。”
“嗯，第二個。”艾琳用舌頭舔舔嘴唇，幽深的黑眸裏濾過一絲難得的羞澀，“我從不在學長面前抽煙。”
季雨娓的心“咯噔”一聲：她終于還是要談到正題了。
這是她們第一次因爲同一個男人而談話。突然覺得彼此好陌生，這種感覺讓季雨娓很不舒服。
“你看我最近抽煙少，那是從學長回國開始。你知道的，他一回國我就想把他介紹給你，治療你的噩夢症，他是這方面的專家，他肯定有辦法的。”提到穆赫，艾琳目光灼灼，咬字特别笃定。
“我知道，我也很感激你的一片苦心。”
艾琳又吸了一口煙，肆意将煙霧吐出：“我從大一認識學長，他就像是夜空中最耀眼的星星，走到哪裏都難掩他身上的光芒，走到哪裏，我都能一眼将他看到。他就是我的男神！”
季雨娓心裏悄無聲息地掠過一絲酸澀。
“我是爲了他才考研究生的。爲了他，我也追出國。我向他告白過，他拒絕了我。我很好奇，因爲這六年來，我沒有見過他身邊有任何女生能接近他，他沒有交過一個女朋友，我甚至懷疑過他是Gay！”艾琳啞然失笑，将手伸出窗外，抖抖煙灰，“他的理由，我現在都記憶尤深。”
黑暗中，她那幽深的眼眸閃動着點點星光：“他要找一個氣味相投的女朋友。”
季雨娓有些訝異，她想到了他家裏那些各種味道的手工香皂，還有他說過的“我要的味道，買不到。”
他身上那始終如一的淡淡果木香味，讓她聞到就很安心。
“這對我是一種很大的打擊！我還一度以爲自己有異味呢！哈哈！”艾琳突然笑出聲，隐隐透着酸澀，“後來我才知道，他有氣味依賴症。這種罕見的病可不是什麽先天缺陷，而是心理症結。每個人心底都有無法展示給别人的痛，或許這也是他走上心理學道路的原因吧！不過，這也很可笑。他能夠治療無數心理疾病，卻難以療愈自己的傷痛。”
回想起在他家門口初見時，兩人近在咫尺間的距離，近得可以聞到彼此身上的氣息。
原來，他是在聞她的味道嗎？
一個是對氣味有依賴的他，一隻是對氣味敏感的狗，難怪他會養都蒙，他們都對氣味如此挑剔。
那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否是他所喜歡的呢？
想到他們在一起親密接觸過好幾次了，他那始終淡漠如一的表情雖然有距離，但在關鍵時刻他始終沒有推開她，而是緊緊将她抓住的。
可是，他的心理又隐藏着怎樣的傷痛？以至他自己都無法治愈。
她想到了在他夢裏看到的一切：那個夢中的小男孩，曾經遭遇過怎樣的回憶？
可他始終表現得那樣冷靜理性，無堅不摧。
心裏某處，湧起一絲心疼。
艾琳深深吐了口煙，轉過臉，臉上沒了笑意，認真地看着她：“你喜歡他嗎？”
她心裏一震，心跳再次不由得加速。
喜歡他嗎？她大腦思維突然變得緩慢，攪成一團。
可她知道艾琳是喜歡穆赫的。
“我跟他……隻是醫生和病患的關系。”
黑暗中，艾琳看不到她臉上掠過的那一絲绯紅，看不到她慌亂掩飾的眼神。
艾琳幽深的眼眸在黑暗中似有微光掠過：“真的？那如果我追他，你會支持我吧？”
“嗯。”盡管她知道艾琳有過許多男朋友，但她從未如此認真地愛一個男人。
至少在她看來，艾琳的心意是那樣笃定。
而她自己……還理不清她和穆醫生之間到底是什麽……
有時候感覺他很近，但有時候又感覺他離自己很遠很遠。
那種若有似無，不能握在手中的感覺，讓她不敢再進一步。
艾琳咧嘴笑了，笑得很燦爛，伸手将煙頭彈出窗外：“行。果然是好姐妹！”
發動引擎，她一踩油門，車子快速向前開去。
迎着窗外的風，季雨娓心裏一片淩亂。
下了車，她有氣無力地走在小區樓下。
突然，她感覺到背後似有一道視線注視着她的背影。
她猛然回頭，偌大的綠化地，昏暗的路燈，空無一人，一片沉寂。
那樹林的深處似有某雙眼睛在看着她。
她的心跳莫名地加快，隐隐有種不安湧上心頭。
于是加快腳步沖到到電梯口，她朝入戶大廳的門口望了望，沒人跟來。
“叮——”電梯門開了。
她迫不及待地沖進去，心慌地使勁按下關門鍵。
電梯門關上的最後一刻，她聽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停在了另一扇電梯門前。
電梯勻速上升，她的心也似電梯般懸在半空，有些焦躁地擡頭盯着屏幕上顯示的樓層數。
15，16，17，18。
終于到了，她的心稍微落地。
“叮——”電梯門再次打開。
她看了看門外，一片漆黑，走廊的燈竟然壞了。
深吸一口氣，确定門外沒有任何人，她勇敢地走出去。
電梯門關上了，她松了口氣，轉身在包裏掏着鑰匙，朝房門走去。
“叮——”電梯門再次響起。
她愕然轉身，看見另一部電梯也停在了十八樓。
心，“突突”直跳，伸進包裏的手放開了鑰匙，轉而将手機緊緊攥在手心。
在那一簇泛着紅光的數字“18”照耀下，門在黑暗中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