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床上的女人坐了起來,看不清她臉上的五官。
她緩慢而僵硬地朝窗台走去,推開窗,嗖然跳了下去。
小男孩尖叫着撲上前,水泥牆面像被融化似的,瞬間化爲烏有。
一片耀眼的金黃刺得她雙眼微眯,仔細一看,她竟然身處于一片空曠遼闊的麥田裏。
麥田裏彌漫着一種淡淡的香氣,混雜在麥香味中,卻又漂浮于麥香味之上。
小男孩和那女人消失了,約一人高的麥田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季雨娓小心翼翼地撥開麥穗,隻見那個穿白裙的女人遞給小男孩一個金黃色的圓餅,小男孩吃得很香。
白裙女人卻在小男孩全神貫注吃餅之時,慢慢飄向遠方,掩埋在麥浪中。
小男孩驚覺她的離去,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季雨娓正想上前安慰他,突然身後傳來一聲野獸的咆哮,小男孩惶恐地撒腿就跑。
季雨娓不小心摔倒在地,瞪大了雙眼聽着那咆哮聲越來越近,層層的麥穗被猛然劈開,一道白光閃過,季雨娓再次睜開眼,自己便坐在了馬車上,馬車馳騁在一條沿海山路上,黑暗的天空電閃雷鳴,暴風雨交加馬車後像是有什麽怪物在追逐。
她驚慌地望向四周,隻見前面轉彎處有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在不停挖土蓋向旁邊的墳包,馬車越來越近,她清晰地看到那個男人的臉,竟然是穆赫!而那墳包裏似乎還躺着一個中年男人!
又是一聲野獸的咆哮,一道閃電劈過,馬車輪子撞上了一塊石頭,車身一斜,朝路邊翻去。
季雨娓隻覺天旋地轉,便落入了冰冷的海水中,她清楚地感覺到幽暗深沉的海水将她籠罩,擡起頭還能看到海面之外的電閃雷鳴,她掙紮着,呼喊着,一個海浪打來,将她推出海面,這才得以機會大聲呼救:“救命!救我,穆赫!”
又一個巨浪打來,海水鑽進鼻眼,灌滿了肺部,胸口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呼吸異常艱難,大腦似乎也缺氧般的昏昏沉沉,感覺身體不自主地在冰冷的海水中浮沉,她是要死在夢裏了麽?
一雙大手适時地出現在她眼前,用力抓住她就要被海浪淹沒的小手,一把将她扯上了海岸。
朦胧中,兩片冷冽的唇角霸道地覆上了她溫軟的唇瓣。
熾熱的鼻息噴點在她臉頰,那股熟悉而清新的果木香味絲絲縷縷地纏繞在唇邊。
這是……人工呼吸麽?
心跳,仿佛在這一刻靜止,她微微睜開眼,耳邊的電閃雷鳴像被突然靜音了般,原本黑暗陰沉的天空,此刻耀眼得讓她看不見任何多餘的事物,除了眼前這張棱角分明的臉龐,一股電流從唇邊燃點至心底。
“轟隆”一聲雷鳴,這份短暫的溫存隻停留了幾秒,季雨娓睜開眼,隻見他和她之間的地面裂開,她躲閃不及,落入裂縫。
“穆赫!救我!”季雨娓一聲尖叫,驚醒坐起。
因驚險而心跳不止的她,大口喘氣,卻見身旁的穆赫也同樣在喘息,驚魂未定。
窗外依然有閃電劃過,但聲勢小了不少,雨也變小了,但屋内依然漆黑一片。
黑暗中,兩人靜默不語,情緒仿佛還未抽離剛才的夢境。
穆赫側過身,大手覆上她的肩膀,安撫道:“你怎麽了?還好嗎?”
季雨娓低着頭,唇邊似乎還殘留着夢中的一絲溫存,“我剛才做了一個夢。”
大手短暫停頓,穆赫的聲音有些遲疑:“哦,什麽夢?”
“我夢見一個小男孩,我跟着他坐火車到家裏,後來看到一個躺在床上的女人,她被白色的花蓋住,後來,有怪物在追我們,我們坐上馬車逃跑,不小心翻車掉入海裏……”想起結尾那暧昧的一幕,她羞澀地停住,試探性地問道,“你也做夢了嗎?”
穆赫的臉上似有一抹難以言喻的表情略過,他别過臉,聲音冰冷地說道:“我從來不做夢。”
他從來不做夢?也就意味着剛才的夢都是她自己臆想出來的?那是自己的夢?季雨娓心裏難掩小小的失落,卻又有一絲難爲情,她竟然會在夢裏和他……她是怎麽了?
氣氛有點尴尬的沉悶,季雨娓低頭摸索到手機,滑開一看,已經是早上七點了。有五個未接電話,都是阿寬打來的。
這時,阿寬的電話再度響起,“老大?你還好嗎?怎麽一直不接電話?”
“我沒事,我和穆醫生都在李啓明的家裏。”
“聽說路已經清除障礙了,我們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大概四十分鍾後就到!”
“好的,我們等你。”
挂完電話,季雨娓發現還有一則陌生号碼發來的短信沒看。
“季警官,對不起,小梅是被我害死的,我應該爲此付出代價。”
發送時間是早上六點,雖然沒有留名,但直覺告訴她,這是小祯發來的。季雨娓急忙回過去,卻隻聽到電話已關機的回答。
“怎麽了?”穆赫覺察到她的焦慮。
季雨娓眉頭緊鎖,突然想到了什麽,“你的車還能開不?”
“現在雨停了,問題不大。怎麽?不打算等阿寬來了?”
季雨娓翻身跳下沙發,“那我們趕緊開車走吧,小祯可能要自殺!”
兩人上了車,穆赫緊握方向盤,目視前方,車内一片沉默。
季雨娓眼角的餘光總是忍不住偷瞄他的側臉,棱角分明,深邃的眼眸,緊蹙的眉頭深藏霸氣,高挺的鼻梁,冷冽的唇角,還有下巴那充滿男人味的性感胡茬……
她輕撫唇瓣,似乎還殘留着夢中那一絲侵略的溫存。
他眼角的餘光掠過她白皙而绯紅的臉頰,淡然的表情之下,心底湧起一絲難言的情愫。
窗外,暴風雨後的天空格外晴朗甯靜,而車内的兩個人,内心卻是波瀾起伏,各有所思。
下山的路上正好與阿寬他們的警車相遇,季雨娓稍作交代後,繼續趕向學校。
望着他們離去,阿寬歎了口氣,陌可樂好奇地問:“怎麽了?寬哥?”
“老大和穆醫生真般配!”阿寬惆怅地摸摸後腦勺,“看來我隻有忍痛割愛了!”
陌可樂和周周相視嗤笑,暗自流露出“你想多了”的表情。
離開了沿海公路,就要進入市區,季雨娓緊握的手機突然響起。
“你好,哪位?”
“警察姐姐,我是王貝貝,小祯她吃安眠藥自殺了!我們把她送到了市一醫院,你快來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