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瞄了一眼放在擋風玻璃前的小瓶子,裏面又裝着一塊手工香皂,标簽上寫着:北緯30度。
“爲什麽你家裏這麽多這樣的小瓶子?聞起來都有說不出的味道。”她憋了好久終于忍不住發問。
“好聞嗎?”窗外街燈閃過,他的側臉線條冷冽,如刀刻般輪廓分明。
“嗯。聞起來很舒服,以前從來沒聞過這樣的味道。北緯30度,這個名字是什麽意思?”她又深吸了口氣,閉上眼,仿佛置身于某個神秘的熱帶雨林中。
“北緯30度,世界上最神秘的地帶。我打算繞着走一圈。你聞到的這個味道,由埃及金字塔法老的香料,巴比倫空中花園的太陽草,珠穆朗瑪峰的珠峰龍膽,混合而成。”
“你爲什麽會把這些都制作成香皂呢?”
“我想要的味道,買不到。都蒙對香料過敏,自己手工制作,能滿足我和它的需求。”
她緊盯着他右手戴着的那個金屬手環,邊緣圓潤,中間凸起的一塊長條形上鑲嵌着半透明的一小塊藍色玻璃,看起來似乎是還能打開。
“這個銀手環很獨特呀!這上面還有玻璃?”
“Cartier鉑金手環,這也不是玻璃,是藍鑽磨制而成的。我自己定做的。”
漠然的黑眸似有微光略過,他并沒有完全告訴她,自己有氣味依賴症,這是一種對特殊氣味的精神依賴,需要持續不間斷地聞到自己想要的味道,才能獲得内心的甯靜。手環藍鑽裏裝的正是自己最愛的固體氣味。
季雨娓癟癟嘴:Cartier手環,還是定制的,少說也要好幾萬吧?好吧,土豪的世界她不懂。
終于來到了兇手周裏的屋子,這是一座私人蓋的兩層花園小高樓,雖然已是夜晚,由于還未找到作案兇器和受害人屍首,這裏依然布控着警戒線和值班的警察。
季雨娓帶着穆赫徑直走向廚房,這裏收拾的很幹淨,沒有像夢中的屠宰場那樣混亂肮髒,廚房旁邊也沒有豬圈。
“我在夢裏看到周裏小時候的樣子,他父親在他面前殺人藏屍。”回想起來,季雨娓仍心有餘悸,“所以我猜測他一定是效仿他父親那樣,殺人藏屍,我想看看廚房的竈台,或是衛生間洗漱台之類的地方。”
穆赫深邃的眸子裏閃動着不予置信的目光,他雙眼微眯,不發一語,任由她将廚房和衛生間敲了個遍,依然沒發現什麽異常。
“看來我明天得讓他們找個電鑽鐵錘之類的。”季雨娓擦擦額角的汗珠,很是懊惱。
“不一定。童年的陰影必然會給當事人帶來創傷,但不代表他就會照搬父親所做的行爲。”
穆赫眉頭微蹙,墨玉般的眸子更加幽暗,“跟我全部描述一下夢中所見到的情形。”
季雨娓努力将記憶中關于夢境的碎片拼湊,簡單講述了一遍。
“你說,一進去是踩在積木上,他在玩屍塊拼圖……最後看到紅色河流變成紅色的花?”
季雨娓點點頭,腦海裏又湧現了那幅畫面。
“夢裏的一切都是潛意識象征性的表現……”
穆赫突然想到了什麽,大步朝二樓走去,季雨娓狐疑地緊跟上前。
站在二樓的觀景陽台,他開了燈,朝樓下眺望着。
樓下是後花園,燈光灑在花園裏,照亮了那一簇簇鮮紅的薔薇花,好似夢中那血紅的河流。
“咦?這不就是夢中的那些紅色的花麽?”季雨娓驚歎。
二樓能夠很清楚地俯瞰到後花園的全景,她再仔細一看,那些花壇好像夢中見到的積木那樣擺放着。
“這些形态各異的花壇,一看就是私人訂制的。”穆赫頗有深意地看看她。
心裏忽的升騰起一小簇興奮的火花,她轉身欲奔向樓下,卻被門檻絆住腳,就要摔個五體投地之時,身後一隻有力的臂膀牢牢地将她攔腰抱住,順勢被扯入一個寬厚的懷抱。
溫暖的鼻息拂動着耳畔的發絲,一縷若有若無的清新果木香從她頸後萦繞而來,空氣中湧動着一股異樣的熱流。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她第一次跟男人這麽親密地接觸,心裏那小簇火花瞬間化作小兔子,突突直跳。
穆赫輕嗅着懷中的溫軟,她身上有種特殊的味道,在别墅門前他就聞到了,不是香水,也不是香精,而是一種由内而外,從肌膚和呼吸散發出來的香甜。
很好聞,他喜歡。
“小心點。”他那幹淨而深沉的聲音,撓得她耳朵直癢癢。沒等她癢到心裏,那隻大手就從她腰上收回将其扶正。
“謝謝。”季雨娓尴尬地理理頭發,深吸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走到樓下。
她找同事借來一把鐵錘,挨着敲擊花壇,果然其中一墩花壇發出不一樣的清脆響聲,沒等穆赫幫忙,她咬着牙,掄起鐵錘就開砸。
“砰砰”幾下,花壇碎裂開,露出了藏在裏面的兇器——電鋸。
穆赫側目相望,濃眉微蹙:果然是女漢子。
而花壇不遠處有一座木質狗屋,想到夢中的大黑狗,她也有了譜,迅速将狗屋搜索了一遍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季雨娓陷入了深思中,如果真像夢裏所看到,都喂給狗吃了的話,應該能找到一些骨頭之類的呀!
穆赫走近狗屋,蹲下身,隻見狗屋裏是沒有底闆的,裏面都是泥土。他起身對季雨娓說道:“你讓他們用鏟子把狗屋裏面的土挖一挖。”
季雨娓心存疑惑地看着他,随後朝同事示意,當他們将狗屋下面的土地挖開後,竟然發現了森森白骨。
穆赫濃眉微蹙:“這是膝蓋骨和頭蓋骨等比較大型的人體骨頭。”
季雨娓有點佩服得看着他,“你怎麽知道骨頭在泥土下面?”
“你養過狗嗎?”穆赫拍拍手中的塵土。
“沒,但我很想養的。”季雨娓一直喜歡狗,可是又怕自己的工作性質讓狗狗得不到好的照顧。
“養狗的人就知道,它們總有些怪癖好。”他那墨黑的眸子裏忽然多了一絲柔情。
“謝謝,今天欠你一個人情。”季雨娓有些不太自在,“我不太喜歡欠人人情,改天一定還你。”
他低眉一瞥,看看手表,不緊不慢地說道:“不客氣,我也不喜歡别人欠我情。之前你咨詢的那些問題,耗時半小時,加上現在的二十五分鍾,總共五十五分鍾,每分鍾一百。我更喜歡别人欠我錢。”
他濃眉微挑,面色漠然,唇角那一抹理所當然的弧度,将季雨娓噎得吐不出半個字。
此刻,手機鈴聲恰合适宜地響起,解救了這尴尬的局面。
“老大!柯林女中發生命案,你快來吧!”電話那頭傳來阿寬的聲音,阿寬是她搭檔,兩人其實是平輩的級别,阿寬卻将她奉爲“女神”般鞍前馬後,也被别人稱爲她的小跟班。
“柯林女中?好,我馬上到!”
挂完電話,環視一周,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她咬咬嘴唇,擡頭擠出笑容,“那個,穆醫生,咨詢費的事我們之後再談,現在可否麻煩你送我去柯林女中?”
穆赫不動聲色地拉開車門,“上車。”
“這麽爽快?收費不?”季雨娓警惕地問。
“你不是說費用之後再談嗎?”穆赫目不斜視地望着前方,發動了引擎。
季雨娓翻了個白眼,側過臉,對着窗子裏那個側影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