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披麻戴孝,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中年男人,他戴着眼鏡,一臉沉痛,雙眼無神而悲戚地看着前方,雙手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塊黒木邊框的黑白照片,照片上是一個笑靥如花的女人。
緊随其後的是一個年輕的約莫十幾歲的少年,他左手拿着電筒,右手舉着一根挂滿白紙的引路棍,他身後的四個男人擡着一口黑色的棺材,在漆黑朦胧的暮色細雨中,棺材顯得尤爲幽暗陰森。
夜色中,這行白色的影子緩緩抵達了青龍山公墓。
棺材被擡到了青龍山裏的殡儀館裏,披麻戴孝的親屬紛紛站在棺材前,有的人在哭泣,有的人一臉悲戚,默不作聲。
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女子快步走來,她身着黑色職業裝,頭發盤于腦後,表情嚴肅,将爲首的戴眼鏡中年男人叫到殡儀館門口。
“王先生,你好,我是殡儀館的導辦小宋,負責主持這次的火化儀式,待會兒在您夫人火化之前會有些流程要進行,有些環節我想跟你核對一下需不需要。”導辦小宋言簡意赅地說道。
戴眼鏡中年男子緩緩擡頭,面無表情地低聲說道:“都有些什麽環節?”
“首先,我會帶領到場人員默哀一分鍾,然後會念一段悼詞,祝願死者安息,之後便是讓家屬瞻仰遺容,并繞遺體一周,并向遺體三鞠躬。如果你們想的話,也可以錄相、照相留念。最後遺體将由我們工作人員送到火化間,有幾種不同價位的火爐可供你們選擇,入爐火化的過程你們也可以看到,随後你們在接待室等待骨灰出爐便可。”明明是火化一個人,導辦小宋語調平靜的就像是在帶他們參觀博物館的化石。
中年男子喉頭動了動,表情漠然地說道:“瞻仰遺容就不需要了。因爲……儀容已經面目全非了……我們連壽衣都沒給她換,她實在死的太慘了……念完悼詞就火化吧……”
導辦小宋點點頭:“那好,我們進去開始吧。”
說着,她便快步走進殡儀館,對在場的家屬說道:“好的,各位親朋好友們,請集中站過來,抱着靈位的長孫請站到最前面,讓我們面對逝者先做最後的祭拜儀式。”
抱着靈位的少年雙眼通紅地啜泣着,站到了最前面,家屬們邁着沉重的步伐,相互依偎着,緩緩聚攏在其後。
“各位親屬,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你們的親人隻是到了一個看不到的美好地方,讓我們一同送她最後一程……”
哀樂奏響,導辦小宋面向棺材,用一種抑揚頓挫的誇張腔調,像唱歌誦經似的念着悼詞。
悼詞念完後,她轉過身,表情肅然道:“家屬繞一圈做最後道别,三鞠躬。”
一個個家屬沉重而僵硬地圍繞棺材一圈,有人忍不住痛哭失聲。
待鞠躬完畢,棺材便被擡往了火化室。
“家屬需要參觀火化過程麽?”導辦小宋漠然問道。
在場的親屬哭泣着,坐在座椅上,沒有人有勇氣去看。
戴眼鏡的男子點點頭:“那就我去吧。”
“我也去!”抱着靈位的少年紅着眼湊上前。
導辦小宋點點頭,帶着他們來到了火化室外的玻璃窗前。
他們選擇的是高級爐,可以帶棺火化。
站在玻璃窗前,可以清楚看到工作人員将棺材擡到一個鋼化的平闆上,工作人員緩緩将其送入了火化爐,在控制台上操作着。
火化開始了,爐内高溫一起,工作人員便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響。
好似那棺材在裏面晃動撞擊着爐壁,緊接着,一個尖利而凄慘的女人叫聲從火爐裏傳出。
那聲音凄厲地穿透爐壁,站在玻璃窗外的父子倆竟也聽得心驚膽顫,目瞪口呆。
季雨娓在睡夢中驚醒,拿過手機一看,是早上六點。
她抹了抹額角滲出的汗珠,望向窗外微亮的天空,那昏黃黯淡的夢中畫面似乎還萦繞腦海之中。
那一行人就像是要去朝拜的信徒般,龐大冗長的隊伍讓人觸目驚心。
門外的聲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輕手輕腳地下床,悄悄拉開門。
她輕輕走到客廳,發現沙發上沒有穆赫的蹤影。
聲音是從廚房傳來的,她繼續朝廚房走去,在廚房那一團光亮之下,穆赫正将手中的蛋殼扔進垃圾桶裏,擡眸正好與她對視。
“你醒了?”穆赫怔怔看她。
“嗯……你這是……”季雨娓輕聲問道。
“哦,我想做點早餐,但是你的廚房和冰箱真的很幹淨,找了半天隻找到兩顆雞蛋和半袋面粉。”穆赫一臉嫌棄。
季雨娓朝菜闆上的不鏽鋼碗裏瞄了一眼,看見兩顆雞蛋安靜地躺在面粉堆裏。
“你準備做什麽?”她饒有興緻地問道。
“雞蛋煎餅。”穆赫淡淡說道,拿起碗攪拌着,“但是隻有雞蛋,味道大打折扣,雞蛋煎餅裏應該有蔥,香菜,火腿……”
“蔥和香菜沒有了,火腿我倒是可以找出來!”季雨娓轉轉眼珠,從櫥櫃裏翻出一盒方便面,撕開盒子,拿出裏面的火腿腸,揚了揚,笑笑,“你看,自帶火腿的方便面!”
穆赫眉頭緊蹙道:“你平常就吃這些垃圾食品?”
“平常上班忙啊,沒時間做,加了班回來就順便吃一點了。不過,我也是好久沒吃哪!這個是之前買的。”季雨娓看了看方便盒子,挑挑眉,“真好,還沒過期呢!”
穆赫抓過火腿腸看了看,眉頭蹙得更緊了,剛想要說什麽,季雨娓的電話便響了。
她快步跑到卧室,抓起手機一看,是阿寬打來的,心裏不由得一沉,職業慣例告訴她,一定是有什麽案子。
“喂,阿寬,什麽事?”
“老大,剛接到青龍山殡儀館報案,說發現一名死者……”
“等等,你沒睡醒吧?殡儀館本來就有不止一名死者啊!”
“老大,是……活的,又死了的……哎,我不知道怎麽說了……你來了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