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被我在夢裏給你治好了麽？季雨娓心底暗暗偷笑。
樓層一圈又一圈螺旋上升，周而複始的讓人感覺似乎一直在原地踏步，季雨娓隻覺得腰酸腿疼，上氣不接下氣，她扶着牆，站住腳，喘氣道：“我們休息一會兒吧。”
“好，這是八樓。”穆赫停下來，看着她就地坐在階梯上。
“才八樓？我去！爬了這麽久，怎麽也應該十八樓吧？”季雨娓恨恨咬着牙。
“隻有一半了，很快的。”穆赫倒是不以爲然，黑眸在火光前閃動着光澤，“我在想，這是誰的夢？”
“不用想，艾琳的。”季雨娓一臉笃定。
“爲什麽？”
“我之前睡着的時候，不是和她串夢了麽？在夢裏，她就被困在一個類似煙囪的通風管道裏，我當時想爬上去救她，最後摔了下來。”季雨娓心有餘悸道。
“那她害怕的是……”穆赫眉頭緊蹙道。
“恐高。”季雨娓一字一頓道。
穆赫朝前方望去，漫無邊際的石梯延伸向漆黑的深處，似乎永無止境。
“你不覺得恐高是每個人多少都會有一點麽？艾琳這個恐懼症，我倒真沒注意過。我隻知道她幾乎從來不會去頂樓喝咖啡，每次案發現場涉及到高樓的，她也都讓助手去處理。不過能上升到這麽嚴重的恐懼症，我還真沒想到過。”季雨娓歎了口氣。
穆赫目光微斂，突然伸手将她從地上拉起，沒等她發問，便伸出食指比在她唇邊，示意她别出聲。
季雨娓将剩餘的話咽了下去，豎着耳朵仔細聆聽着。
哒哒哒。
一個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正沿着高塔下方的階梯幽幽傳來。
季雨娓警覺地和穆赫對視一眼，他用眼神示意她朝上走。
這下季雨娓不敢怠慢，心再次不安地加速跳動，三步并作兩步，快速往前邁進。
穆赫緊随其後，防止身後的突然襲擊。
身後的腳步聲依然不緊不慢，那詭異的聲響回蕩在黑暗的高塔之内，似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尾随他們身後。
季雨娓頭也不回地一鼓作氣地朝前邁進着。
穆赫望着她那敏捷攀爬的身影，心裏暗暗驚歎：果然，狗急了也會跳牆的。刺激一下，爬得比誰都快。
終于到了二十樓，石梯到此爲止，不再往上延伸。
季雨娓看到了一間沒有門的屋子，裏面就是清水房般的水泥牆面，讓人膽戰心驚的是，地面是镂空懸浮在半空中的，隻有一塊狹長的木闆直達房間另一頭的那扇窗戶前，窗戶前此刻正站着一個紮着馬尾的小小背影，隻有她腳下那一方地面才是實心的。
穆赫跟上前來，他看了看季雨娓，目光望向那個背影，從身高體型看來，那個小孩大約六七歲。
“艾琳？”季雨娓試探着叫道，之前在夢裏就見到過穆赫小時候，所以她猜測這也是艾琳小時候。
她緩緩轉過身來，蒼白的臉頰，稚嫩的眼眸陌生地看着她們。
“我是雨娓，他是穆赫，是你學長，你認識我們不？”季雨娓小心翼翼地邁開步子，踏上那塊木闆。
穆赫跟在她身後，伸出雙臂在她兩側護着。
小艾琳漠然地看着他們，依然不說話，轉過身默默對着窗外。
誰知，季雨娓剛踏上木闆走出幾步，隻見木闆就開始顫動，随即紛紛開裂，化作片片碎渣随風飄去。
穆赫快速将她抱起，大步跨向窗戶前的那塊地面，回過頭，身後那塊木闆頃刻化爲烏有。
“這……”季雨娓心有餘悸地望向穆赫。
穆赫并沒有做聲，而是走到小艾琳身邊，柔聲問道：“你在做什麽呢？”
小艾琳面無表情，目不轉睛地盯着窗外的樓下。
季雨娓好奇地循着她的目光往下望去。
樓下正對的那塊空地中間，隐隐站着一個紅色的影子。
季雨娓心中一緊：那不是剛才看到的那個半張臉女人麽？
“艾琳，乖，這裏太危險了，我們帶你下去好不？”季雨娓伸手輕輕搭在她嬌小的肩膀上。
小艾琳默不作聲，雙眼無神，随後默默舉起右手，那小小的手裏不知從哪兒抓來了一瓶礦泉水，她舉過頭頂用力朝樓下擲去。
“艾琳！你做什麽？”季雨娓詫異地看着她，想要阻止但已經來不及了。
礦泉水瓶飛速下墜，朝着那紅衣女子站着的方向砸去。
難道剛才在樓下那從天而降的礦泉水瓶就是艾琳扔的？
是她把那個女人砸成那樣的？
季雨娓心中一驚，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卻見她表情漠然，雙手交疊放于窗台，将肉嘟嘟的下巴搭在手背上，唇角還揚起一絲戲谑的笑意。
季雨娓望向穆赫，他的表情也是複雜而凝重的。
哒哒哒。
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幽幽從身後傳來，季雨娓和穆赫轉身望去，赫然發現，那一身紅衣的女子從黑暗的階梯中出現在他們面前。
依然是那張慘白而恐怖的半張臉，一半的腦花絲絲縷縷地從頭骨裏落出，僅存下的左臉血肉迷糊，那淌着血水的眼眶，滾落出的眼球正直直地望着他們。
她的聲音像是從那撕裂開的血肉裏發出的，鮮血直流的半條舌頭不停抽動着。
季雨娓不由自主地往穆赫的方向挪動過去，微微縮在他身側，目光不敢直視她那駭人的半張臉。
穆赫濃眉微蹙，緊緊盯着那紅衣女子，此刻，小艾琳也轉過身來，看到她的那一刻，原本漠然的那張臉，驟然變得惶恐不安。
“啊！”小艾琳突然聲嘶力竭地發出尖叫聲，那孩童的尖利聲音，刺得他們耳膜隐隐作痛。
紅衣女子漂浮在地面，緩緩朝他們移來。
小艾琳見狀更加癫狂地嘶吼着：“你出去！不要來抓我！我知道錯了！不要來抓我！”
穆赫轉身朝窗戶外望去，隻見窗戶邊有一個鐵梯，漫長延伸至樓下。
眼看那紅衣女子的半張鬼臉距離他們越來越近，陣陣腥臭令人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