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千七百年前

青城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諸峰環峙,狀若城廓,故名青城山。

這天,一個隻有七八歲、相貌清秀可愛的小牧童正在林中放牛。閑極無聊之下,便拿出竹笛,吹奏起悠揚悅耳的樂聲。

伴随着歡快的笛聲,一個貌似四五十歲的捕蛇人雖然滿身大汗,卻精神十足的抓捕着山中的長蛇,剝其皮、取其膽,以期下山後能在集市上賣個好價錢。

與此同時,一個身材高大,年輕俊美的白衣書生尋着笛聲快步朝小牧童的方向而來。

“哈哈哈……”一陣大笑聲傳來,“怎麽樣,這下讓我抓到你了吧!”

書生走到近前,看到捕蛇人手裏抓着一條小白蛇,得意的大笑。與此同時,那小牧童停止了吹笛,眼看就要上前,白衣書生卻搶先一步,大叫一聲:“刀下留蛇!”

捕蛇人和小牧童都愣了,書生快步上前,對捕蛇人抱了抱拳,道:“這位壯士,我正需要一條白蛇,不知可否将這條白蛇賣給我?”

“賣給你?好啊!”捕蛇人聽了很高興,問道:“你出多少錢?”

“不知壯士要多少?”白衣書生問道。

“這個嘛……”捕蛇人見白衣書生白白淨淨,穿的好像也不錯的樣子,似乎很有錢,試探着道:“五十個銅錢。”

“好!”白衣書生毫不猶豫的從懷裏掏出一串銅錢,數出五十個,道:“這是五十個銅錢,壯士數一數。”

見白衣書生這一串至少兩三百個銅錢,捕蛇人很是懊惱:要少了!

不過這捕蛇人倒也有點信義,話已出口,并沒有反悔。

“蛇給你,小心點,别讓它咬到。”

“放心。”白衣書生含笑把白蛇接過來,很随意的纏繞在自己的左臂上,右手輕輕撫摸着白蛇的蛇頭和身體,完全沒有防備。小白蛇也十分乖巧的任其撫摸,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這位公子,你這樣太危險了。”捕蛇人皺眉道。

白衣書生含笑搖頭:“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救它性命,它斷不會傷我。”

“這……人和畜生怎能一樣。”捕蛇人并不認同書生的理念,書生也不理論,含笑以對。

捕蛇人搖搖頭: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等你吃了虧,你就知道厲害了。

但等捕蛇人确定五十個銅錢沒錯,分别之後,小白蛇也已經乖乖的纏在白衣書生手臂上,并無攻擊的動作。

“沒錯,是五十個銅錢。”捕蛇人道:“公子可以把蛇拿走了。”

白衣書生點點頭,扭頭看了小牧童一眼,微微一笑:“小牧童,天氣炎熱,口幹舌燥,我見你這裏有桃子,可否賣與我兩個?”

“好啊!”見白衣書生剛才從捕蛇人手裏花錢買蛇,小牧童也動了心,把裝了水蜜桃的籃子提起來,拿出兩個:“公子,你的桃子。”

“謝謝,多少錢?”白衣書生接過來問道。

“這……”小牧童撓撓頭,道:“這是我在山裏采的,也不知道多少錢,公子随便給吧!”

“真是個樸實的孩子。”白衣書生嘴角含笑,随手将剩下的銅錢,大約二百個放進了他的竹筐裏。

小牧童被吓了一跳,捕蛇人眼珠子差點掉地上,眼中不禁流露出一絲貪婪。

“太多了,這太多了。”小牧童從沒見過這麽多錢,一時手足無措。

白衣書生微笑道:“你說過,要我随便給,那我就随便給你這些錢。”說完,扭頭對面露貪婪之色的捕蛇人道:“這位壯士,正所謂君子愛财取之有道,是你的,你可以拿;不是你的,你不要碰,以免惹禍上身。”

捕蛇人心中一凜,幹笑道:“公子說的是。”

白衣書生淡淡一笑,轉身而去:“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必定還報。”

……

“小白蛇,你走吧!”山腳下,白衣書生将手臂上的白蛇放到地上,“以後不要再被抓住了。”

小白蛇在地上扭動幾下,蛇頭轉過來看着他,眼睛裏充滿了靈性,随後爬走了。

白衣書生微微一笑,正要離去,卻突然呆了呆。望着小白蛇消失的方向,眼中閃過濃濃的複雜之色。就在此時,就聽哎呦一聲,扭頭望去,就見一位白發蒼蒼的粗布素衣老婆婆癱坐在地上,一根拐棍落在一邊,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老婆婆,你怎麽樣了?”書生快步過去,蹲下身來:“哪裏疼?”

老婆婆指着腳踝:“腳……腳崴到了。”

“别急,我幫你看看。”将老婆婆鞋襪脫掉,就看到老婆婆的腳踝已經高高的腫了起來。

書生皺皺眉,道:“老婆婆,你這腳有些嚴重,且等等。”

起身四下看了看,很快就采了些草藥回來,随後用嘴嚼碎,敷在老婆婆腫起的腳踝上,又撕了袖口爲老婆婆包紮好,道:“老婆婆,你現在感覺怎麽樣?”

“好多了。”老婆婆很感動:“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左小右。”白衣書生如此說道。

“左小右……”老婆婆似乎皺了皺眉,看着他的眼神多了幾分異樣。

左小右并未察覺,問道:“老婆婆,你住在哪裏?我背你回去吧!”

聞言,老婆婆笑道:“我就住在前面小木屋中,孩子,麻煩你了。”

“不麻煩。”左小右幫老婆婆收拾一下,将她背在身上,朝前面木屋走去。

“孩子,我看你不是本地人,怎麽會來青城山的?”半路上,老婆婆開口問道。

“說來老婆婆不信。”左小右微微苦笑:“我是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出現在了山裏,這是剛剛從山上下來,沒想到就遇到了老婆婆。”

“哦?”老婆婆驚訝道:“莫不是遇到了強盜?”

左小右搖搖頭:“強盜無非謀财害命,我既無錢财,命也還在,想必不是強盜。”

“這就怪了……”老婆婆很是疑惑:“孩子,你是哪裏人?”

面對這個問題,左小右搖了搖頭:“雖然很多事情都還記得,唯獨忘記了自己是誰。”

“還有這等事?”老婆婆更加驚訝,不但她驚訝,左小右自己更驚訝。

不久前,他還在一個古裝劇組裏拍戲,因爲有一場夜戲,他吃了盒飯就抓緊靠在牆邊眯了會兒,沒想到再次恢複意識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出現在了青城山中。不但如此,他的身材、容貌、裝扮也完全變成了古代書生的樣子,最邪門的就是挂在脖子上的那塊玉,突然發出一道光,将他目前所處的位置,以及所處世界,所處情節告訴了他。

這下子讓他如遭雷擊,沒想到自己竟然出現在了《新白娘子傳奇》的世界中,最扯淡的就是時間點,居然是劇情開始的一千七百年前、許仙很多世之前,小牧童救白素貞的時刻。

不知是不是那道光的暗示,左小右聽到小牧童的笛聲後,下意識的就跑過去,搶在小牧童之前救了白素貞,瞬間就将新白娘子傳奇的男主角許仙扼殺在了搖籃之中。

等到放走還是小白蛇的白素貞之後,左小右這才清醒過來:我都做了什麽?

正發呆的時候,就遇到了這位老婆婆。

“孩子,那你不是無處可去了?”老婆婆擔心道。

左小右搖搖頭:“還好,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記得自己是個讀書人,此時應該正在遊學,我想四處走走、看看,也許哪一天會想起自己的身世,找到回家的路。”

“唉,苦了你了。”老婆婆歎息。

“呵呵。”左小右笑道:“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呵呵呵……”老婆婆笑了:“到底是讀書人,老婆子聽不懂。”

“總之老婆婆不必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左小右微笑道。

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木屋。這是一間很簡陋的小木屋,屋内隻有一張竹床,還有幾個陶罐。

将老婆婆放在竹床上,見老婆婆生活如此艱難,不禁心中不忍:“老婆婆,你一個人住?”

“是啊!”老婆婆靠坐在竹床上,微笑道。

“您的兒女呢?”左小右聽了很擔心。

“死了。”老婆婆輕歎一聲:“這些年我一直是一個人。”

“……”左小右沉默片刻,道:“老婆婆,你餓了吧!我去做些吃食。”

老婆婆感動道:“孩子,麻煩你了。”

左小右搖搖頭:“你現在身子不便,我也不急着離開,這幾日便讓我來照顧老婆婆的飲食起居,等老婆婆你的身體好了,我再離開。”

“這……孩子,真是太麻煩你了。”

“不會。”

就這樣,左小右暫時在老婆婆家中住了下來,每天照顧老婆婆的飲食起居。

山中有的是野味,食物方面不用擔心。照顧老婆婆沒有太多問題,隻是每天的大小便比較麻煩。這個世界沒有馬桶,老婆婆的腳踝又不允許她蹲着,沒辦法,隻能每天像照顧小孩似的給老人家把屎把尿。老婆婆七十多歲,雖然會讓左小右有些尴尬,卻尚能接受。

這些日子閑暇的時候,左小右會陪着老婆婆聊聊天,聊的都是老婆婆的人生。

老婆婆沒有名字,這些年一直住在青城山下,但老婆婆卻出生在骊山,是當年逃難逃到青城山的,後來在這裏成了家,嫁給一個獵戶。隻是獵戶的命不好,孩子還小的時候進山打獵,卻再也沒回來。後來有别的獵戶在山裏撿到了獵戶的獵弓……

而老婆婆的孩子也在五年之内相繼病死,自此成爲孤家寡人。周圍鄰居認爲老婆婆是克夫、克全家的喪門星,漸漸地沒人與其往來。老婆婆心灰意冷,就獨自離開了那個小村落,來到這邊搭建了一座小木屋,獨自生活,一直到現在。

老婆婆的經曆讓左小右很是心酸,眼看着老婆婆的腳一天天好起來,他有些猶豫,究竟要不要離開?如果他離開了,老婆婆都七十多了,一個人怎麽生活?

前幾天崴腳,要不是碰巧遇到他,很難說會不會遇到肉食動物把她叼走?更何況以古代的醫療衛生水準,老婆婆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迹了,之後似乎也沒幾年好活。

想到此,當老婆婆的腳徹底好起來之後,左小右做了個決定:“婆婆,我決定留下來照顧你的餘生,爲你養老送終。”

聽到這句話,老婆婆感動的淚流滿面:“好孩子,好孩子……”

但哭了半天,老婆婆卻拒絕了他的決定:“孩子,你有這份心就夠了,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盡快找回你自己的身世,你的家人,我想他們一定在家等急了。”

說到這,老婆婆神色黯然:“自己的親人離開後卻永遠沒再回來,這種感覺……我知道。”

“婆婆……”

“我沒事。”老婆婆重新露出笑容:“我已經好了,可以照顧自己,這些年也都過來了。孩子,你今天休息一晚,明日一早便上路吧!”

沉默片刻,左小右堅定的搖了搖頭,道:“以前的事我都想不起來了,有沒有家人我也不知道,但婆婆你就在這,我隻知道如果我離開了,你一個人會生活的很痛苦。所以我不會走!”

左小右拿起放在牆角的獵弓和羽箭,道:“婆婆,我去打獵了,今天咱們吃頓豐盛的。”

望着左小右大步流星離開的身影,老婆婆眼中閃過一絲異彩,臉上帶着濃濃的笑意。

此後幾年間,左小右真的留了下來,盡心盡力的照顧老婆婆,直到這天……

“婆婆,今天大豐收,我打了一隻野豬回來,夠咱們吃好幾天了。”左小右扛着一頭半大野豬回到小木屋,卻沒有得到老婆婆的回應。

左小右愣了下,放下野豬,打開門,目光所至,卻看到家裏并沒有老婆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半人半蛇的妖怪。

“何方妖孽!”左小右吓的炸毛,雖然早就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妖怪,甚至白素貞就是個妖怪,但白素貞當時畢竟隻是一隻小蛇,還沒有化形,但現在,他卻看到了一個已經進化爲‘半獸人’的妖怪。雖說這隻妖怪的氣息似乎十分平和,但驟然受到驚吓,左小右并沒有發現這一點,舉起手中長矛,就朝蛇妖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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