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笑着,低頭問道懷中的靜姝:“你還這麽小,哪兒知道什麽王妃。不過以後若是靜姝長大了,倒是可以讓司甯哥哥帶着你一起去西北看看大胤的大好河山。”
我細細問了啓兒與司甯的學業,啓兒一一作答,司甯靜默在一旁,看着我懷中撒嬌的靜姝,又看了看身側的啓兒,始終一言不發。
啓兒說了許久,我欣慰的看着這個已經長成的俊朗少年,今年啓兒已經十三歲了,蕭宸十三歲的時候,已經掌握了紫陽府,成爲年紀最小的紫陽君,如今他的兒子雖不如他從前那般經曆了那麽多磨難,但也長成了我期盼的模樣,年少英武,飒爽英姿,天生皇族骨子裏的狂傲帶着沉穩。
聽着啓兒說完,我轉頭看向墨司甯,眼前的少年眉宇之間透着成熟,堅毅的棱角,陽剛的五官像極了大哥,深褐色的眼眸中似有霧氣環繞,又似有一股化不開的憂傷。
我放下懷中的靜姝,拉過啓兒與司甯的手,兩人的手上都有薄繭,我知道這是日夜練劍習武所留下的痕迹,足以看出他們平日有多用功,将兩人的手重疊放在手中,鄭重的說道:“你們二人定要攜手共進。”
兩人互視了對方一眼,帶着堅定的眼神看着我:“兒臣定與司甯攜手共進。”
“司甯定護啓皇子安危。”
“不,司甯,姑母是讓你們都平平安安的。”眼中不禁有了濕意,酸澀的感覺自心底散漫到全身,我再也經不起折騰,失去了太多太多,我隻要他們與靜姝都能平平安安的在我身側,我才能告慰失去親人的在天之靈。
兩人望着對方皆笃定的點了點頭。
啓兒與司甯還有學業,早早告退離去,我看着司甯離去的身影,想起大哥與素言,心中不免唏噓不已。
司甯轉眼就快十五了,再養在宮中也不合适,隻能讓他回到肅親王府。
再次見到淨玄是在三日之後,他向來來去無蹤,卻總能在緊要的生死關頭突然出現,淨玄默默的站在殿門外,我正完成一幅梨花圖,擡眸便看見一身黑衣的他。
我将手中的梨花圖舉起,嫣然一笑:“這幅梨花圖,當是我補給淨月的賀禮,你替我送給她吧。”
淨玄入内,接過我手中的梨花圖,圖紙上墨迹未幹,我急忙驚呼:“别毀了我一番心血。”連忙從他手中奪過,讓碧兒拿去挂在上吹幹墨迹。
站在淨玄身側,細細打量碧兒挂起來的梨花圖,從前我的畫功總是不如二哥,時常被他嘲笑,我知他詩畫雙絕,也懶得與他辯駁,後來便收起不再作畫,入了深宮,閑來無聊,偶爾興緻,便開始時常作畫,隻爲打發時日,卻不想功底見長,頗有當年二哥的畫風神韻。
我看着身側的淨玄,眉頭緊鎖,漂亮的臉頰仍舊不帶任何情感,我竟然從他身上嗅到了酒香,掩袖打趣道:“你何時也學着像師叔一般愛喝酒了。”
他擡眼看我,我嘴角依舊挂着笑意,我知他是因爲淨月之時難免傷懷,卻也不敢在他面前笑得太過放肆,唯恐勾起他的傷心往事,他舒緩了一口氣,低沉的說道:“其實,你不必這般。”
“哦……”我疑惑的看着他,“怎麽了?淨月喜歡梨花,我雖與她隻見過寥寥數面,我很喜愛她,梨花清寒,跟她很相似。”
“你知我說的是什麽。”他看着我的眼神帶着堅毅,帶着一如從前的寒冷,甚至帶着一絲咄咄逼人。
我的笑意僵在臉上,不知如何作答,低頭看着織錦疊翠的裙擺。
我如此刻意的去********,掩飾落寞,卻還是被他一眼望穿。
我扯過一絲苦笑,視他爲知己,卻發現原來在他面前,我連勉強的僞裝都做不到,我轉身緩緩走向軟榻,微微閉上眼:“有些事情,不去想,這裏就不會痛。”我指了指自己的心。
蕭宸已經幾日沒有來合歡殿了,****留宿在長春宮,曾經門可羅雀的長春宮如今成了帝都中貴婦争相拜訪之地。不過寥寥幾日,外間早已傳遍,中宮失寵的消息,蕭宸盛寵與我之時,我是人人膜拜的尊貴皇後,如今隻是幾日沒有踏足合歡殿,外間便傳來如此消息,想來也是,我一個無子無嗣,甚至連生育能力都喪失的皇後,縱然與他走過多少艱辛,也早該失寵。
“淨玄,你越矩了。”
他倏然跪下,身形依舊挺拔。
我不願再看他,吩咐碧兒将梨花圖取下交給他,他接過梨花圖,轉身踏出合歡殿。
碧兒在身後望着早已遠去的淨玄,輕聲說道:“娘娘您不必傷心,陛下待娘娘的心意娘娘您最是清楚。”
我扯過一絲笑意,不再看她,爲何他們都以爲我在傷心,爲何他們都能看出我在傷心?
我站起身子,心中豁然開朗,笑着說道:“我們出宮去走走,帶着啓兒,帶着司甯,許久沒有出宮了。”
“可眼下馬上就要用晚膳了。”碧兒擔憂的說道。
“那我們就出宮去用膳。”我歡快的扯過碧兒,匆忙的讓她爲我梳妝打扮。
我讓碧兒爲我換上一身尋常貴婦人服飾,碧兒将鳳冠爲我摘下,梳了簡單的流雲髻。
啓兒和司甯早已在殿外等候,俱一番翩翩貴公子的裝束,我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番,吹着口哨無賴的從他們身側一步當先。碧兒也換上了一身常服,緊緊的跟在我的身後。
啓兒與司甯眼裏掩飾不住的興奮,自從回到宮中,我便不許他們踏出宮門半步,如今我卻要帶着他們一同出宮遊玩,想起幼時,父君母親管教雖慈愛,卻不許我踏出宮門半步,我對宮外的生活十分向往,時常纏着二哥偷偷帶我出宮。
踏出宮門黃昏已經謝去,夜幕早已鋪開,帝都中挂着各色花燈,照的五彩缤紛,雖已是夜幕時分,帝都卻一片歡聲笑語,原來今日竟然七夕女兒節,我誤打誤撞随性而來,巧趕上了這一番熱鬧場面,難怪一路行來,看見許多姑娘虔誠而隆重的叩拜七姐,穿針乞巧。
我帶着碧兒走到一處,早已擠滿了人,裏面傳出一位老人的聲音,啓兒與司甯連忙護住了我們,穿過重重人堆,擠到前面,原來一位老人正在講牛郎織女的故事,說的興起,還将手中的折扇在手心拍打,發出響亮的聲音,我興緻盎然的聽着老人講,雖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故事,但卻在此情此景中聽着倒有另一番滋味,老人故事講完,舉起手中折扇,指着星空說道:“你們看,天上銀河已現,牛郎織女在此相會喽……”
老人故事講完,人潮散去,我卻久久站在老人的桌前,啓兒走到身旁,扶住我:“母親怎麽了?”
“别離還有經年客,怅望不如河鼓星。”我擡頭看着滿天璀璨的星空,不由的說道。
我看着啓兒,笑着說道:“母親倒是還将自己當做小姑娘了,難免傷懷。”
啓兒笑着說道:“母親國色天香,自是芳華絕代。”
我看着人潮往一個方向而去,我便帶着他們也随着人潮而去,一位擺攤老人看着我們,說道:“夫人,前方是鵲廊,您家兩位公子如此相貌堂堂,恐怕去了會被姑娘的香囊砸的滿身都是。”說着嘴裏還不停的啧啧贊歎。
我不禁停住腳步,轉身看着身後的啓兒與司甯,啓兒與司甯聽着老人的話,不禁臉紅,鵲廊是女兒節特有習俗,七夕女兒節當日,許多未出閣的姑娘都在鵲廊穿針乞巧,盼望一段美好姻緣,叩拜完畢,便面覆輕紗,若是有心儀的男子從鵲廊經過,便可将自己親手縫制的香囊扔給男子,男子若是有意,便摘下女子的覆面輕紗,上門提親,自可成全一段美好姻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