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一笑,轉念問道:“師叔,你可想嘗嘗色比涼漿猶嫩個,香同甘露永春的桑落酒。”我看着師叔眼睛一亮,砸吧砸吧了嘴巴,揮手說道:“不成不成……”
“那熏到路行人,也醉憑欄客的堯酒呢?”師叔的眼神更亮了,咽了咽口水,還是揮手聲音帶着顫抖的說道:“不成不成……”
“哦……”我正欲轉身離開嘴裏依然說着,“還有我父君珍藏羅浮春,既然沒人喝,那我就……”師叔一把抓住我的袖子。
“别别别呀……”師叔似撕心撓肺一般,跺了跺腳,狠下心問道:“你真的全給我?”
我伸出手掌,與他擊掌爲盟。
我急忙回到帳中遣走婢女收拾簡單的行李,師叔鬼鬼祟祟的踏入帳内,看我收拾的包裹,一把将包裹扔下,拉着我就往營外走去,繞過主營,一路上嘟嘟囔囔的說道:“逃跑還要什麽包裹啊,我跟你一起去,你要是少了一根兒頭發,紫陽宸那小子還不扒了我的皮。”
我想着師叔雖然年事已高,但精神頭比年輕小夥還壯實,我曾看見他在校場與将士比武,我還來不及驚歎他輕盈的步伐之時,他便已經将一名身材魁梧的将士打到在地,想着有他陪伴,必定能安全不少,況且就算我不讓他跟着我去,他也一定會死皮賴臉的跟着,我早已見識過他對此道的精通,看着每日被他折磨的敢怒不敢言的無言,我便知曉。
一路上爲了減少不必要的麻煩,師叔雇了輛馬車帶着我直奔雷澤而去,由于時間緊迫,特地選了條捷徑行走,道路崎岖不堪,卻也絲毫沒有耽誤行程。原本半月才能到達的雷澤大地,在我與師叔日夜兼程之下,不足七日便已到達雷澤大地。
無數遭受戰火的百姓紛紛湧出城,我看見身着大胤軍服的将士有序的組織這些難民離去,想來大哥的軍隊已經抵達此處,戰火四起,無辜受累的無非是這些百姓,我将身上的銀兩分作兩堆,一堆大些,準備送與這些附近官衙照顧這些百姓,一堆小的以做路途費用。
日夜兼程,越靠近雷澤,逃難的百姓越多,我與師叔從馬車上下來,眼前的百姓精神不振的歪斜在地上,面如土灰,手上臉上還冒出水痘一樣的東西,我走過去想要扶起一位跌倒的老漢,師叔趕忙阻止我,我不解的看着師叔。
“這些人患了時疫,這時疫不簡單,來勢洶洶。”向來大難之後必有大疫,我不禁停住頓在空中的手,眼裏酸楚不堪,這些無辜的百姓不僅遭受戰火,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還要忍受時疫,雄圖霸業向來都是由鮮血鑄成,我無從辯駁,說到底,我們都是罪魁禍首。隻能眼睜睜看着這些無辜百姓颠沛流離,一想到父君與母親還在雷澤大地,而今我們已經距離雷澤王城不足百裏,“這時疫恐怕已經波及王城了,你看前面的那些出城逃亡的人與這些人毫無二異。”師叔難得正經露出嚴肅的表情急忙從馬車上拿出藥箱,将一些藥丸分發到這些人手中,将一枚藥丸遞給我,我吞下藥丸,師叔拿出銀針下手極快在老漢身上施針,一炷香的時間過去,老漢的氣息慢慢平複,看着我與師叔連連磕頭道謝。
我将老漢扶到一處坐下,老漢細細的講來,雷澤王城一片混亂,外敵入侵,卻爆發時疫。老漢眼看着親人一個個的離去,染上時疫的人都被驅逐出城,他感染時疫,也隻能被驅逐遠離家園。
我與師叔隻能暫且先停留下來,照看這些患了時疫的百姓,師叔一面分發藥丸,一面施針救人,越來越多的病人向我們湧來,我起身看着衆多患了時疫的百姓,如此下去也不是辦法,師叔的藥丸依已經所剩不多,轉身對師叔說道:“師叔,我們不能不管他們,此地距離大哥營帳最近,您将藥方給我,我去大哥那裏求救,看他那邊是否能幫我們找到更多的藥材。”
我正一籌莫展的時候,淨玄從暗處出來,我驚訝的看着他,他轉頭看向我:“主上早料到夫人會前去雷澤,一直吩咐我寸步不離的保護夫人。”他從我手中拿過藥方,“我派人去。”
一見到淨玄,我的心裏的大石終于落下,我将貼身放着的凰玉遞給他,大哥見到這個凰玉自然知道是我所托,必定會全力以赴。
淨玄拿着凰玉與藥方轉身離去,少時又出現在我面前:“我已安排妥當。”
我看着淨玄,一面放心不下雷澤王城内的情形,一面又放心不下這裏的百姓。
師叔站起來遞給我一個白瓷瓶,囑咐道:“一日一粒,可抵抗時疫,你護送她去雷澤王城吧。”說完又開始匆忙的爲患者施針。
我終于安心下來,在淨玄的護送之下,一日時間便抵達王城。
抵達城門,守門将士均面覆白巾,刀戟攔住去路:“王城已封閉,許出不許進。”
我聽見将士如此說來,想來時疫在城中尚能控制,稍稍安下心,掀開車簾,不卑不亢的與他說道:“本宮乃大胤帝後,墨悠然。”
将士面露詫異,守城的一個将領看見此情形趕緊從城樓而下,看見我跪下:“末将惶恐,罪該萬死,參見帝後。”說完便厲聲與剛才那名将士吼道,“還不快速速放行。”
剛才那名守将迅速将城門打開。
淨玄駕車馬飛馳入城,身後傳來那名将士不解的聲音:“大人,你肯定她就是大胤帝後。”
“先帝駕崩之前,我曾在此迎接過帝後入城。”
将士恍然大悟,面露恭敬之色望着絕塵而去的馬車,既然大胤帝後已經回來,想來援兵已近,不禁落下铮铮熱淚。
進入王城我并沒有直接入王宮,淨玄将我帶往北面一處草廬之中,如今三軍交戰,西面晟國大軍已經連連攻下兩城,雷旭哥哥禦駕親征在王城北側的咽喉之處龍嘯關嚴軍以待,晟國大軍已連攻四日也沒有攻下,十萬火急,而大哥的援軍卻遲遲沒有抵達雷澤王城,我不知道雷旭哥哥能支撐到什麽時候,隻願大哥與鄂宏能夠及早趕來,化解這場危機。
我讓淨玄發動暗衛尋找父君與母親的下落,我在草廬中焦急不安的等待了一天卻也沒有任何訊息,正準備動身前往龍嘯關。
淨玄一身黑色勁服打扮踏入房内:“他們在龍嘯關。”
我心下一沉,王城内尋不到人,我猜想他們可能去了龍嘯關,與雷旭哥哥一同抵抗晟國的攻擊,卻不料猜中,本該安享晚年的父君與母親卻被卷入這一場戰争中,我想哭,眼裏卻也沒有一絲淚水。
夜幕降臨,我一刻也不能等,騎上一匹馬直奔龍嘯關而去,淨玄緊緊的跟在身後。
兩匹馬直奔龍嘯關的軍營而去,呼嘯的疾風刮過,遠遠看見駐紮在龍嘯關的軍營,營外将士擋住去路,不放我進去,我轉身下馬,厲聲喝道:“都給我滾開,讓雷旭來見我。”如今已經顧不上什麽尊貴的身份,狼狽的向着面前之人吼道。
淨玄抵在身後,将士看着我疾言厲色,轉身向主帳奔去,少時,我看見一身明黃裏服,外穿軍服戎裝的雷旭哥哥走出營帳,面色疲憊不堪。
他看向我,厲聲喝道:“混賬,放開帝後。”将士紛紛下跪請罪,我已無心顧慮這些。
奔向雷旭哥哥,腳步踉跄幾乎摔倒在雷旭哥哥面前,他一把扶起我,我看見他身上被血污沾染上的衣衫,眼淚如珠一般不停的落下,他放開握劍的手,爲我擦幹淚水,扶我進營帳。
進入内帳,數名軍裝将士嚴裝以待,俱面露疲憊之色,父君一身常服打扮站在一副地圖前細細思量,站在身後的母親看見我,眼裏噙着淚水腳步飛快的走向我。
“母親……”聲音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