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歎了一口氣:“拿你沒辦法,我讓淨玄護送你。”
翌日,碧兒滿目喜色的對我說道:“帝姬,您看誰來了。”
我放下手中的話本,擡眼看去,竟看見采薇與劉姑姑跪在面前,我急忙扶起劉姑姑,讓采薇趕緊起身。
劉姑姑是伺候母親的老人,從我嫁給了紫陽宸便一直跟在我身邊,上次匆匆從紫陽府返回大瀛洲,爲了安全,并沒有帶她一起歸來,尚在紫陽府之時,劉姑姑就老是念叨着大瀛洲的一切。
劉姑姑眼裏含着淚花,連皺紋的顯得喜悅,直拉着我的手與我說道:“又回來了,那麽多的地方,還是大瀛更好。”我連連說是,以後讓劉姑姑就在此安享晚年。
倒是采薇依舊如常,向我請安跪拜,想起那個與她喝醉的夜晚,問道她這些時日可好。
“帝後眷顧,奴婢一切都好,倒是帝後,每每有消息傳回紫陽府,總要叫人心驚肉跳一番。”想起之前的日子,确實讓人過得驚心。
說了許久,紫陽府,大瀛洲,還有啓兒,忽喜忽悲,隻有說到我那失去的孩兒,滿室都是沉重的靜默。
劉姑姑摟過我顫抖的肩頭,愛憐的撫摸我的頭:“我可憐的帝姬。”
我轉身從榻上起身,看着劉姑姑滿臉的滄桑:“姑姑放心,我定要那些人一分一毫十倍奉還。”說過這話,采薇眼裏閃過一絲不同尋常的愧疚,轉瞬即逝。
五日之後,我與雷澤表哥前往雷澤大地,紫陽宸執意讓淨玄與我同行,我初初不願淨玄與我同行,淨玄此人一向神秘莫測,武功高強,向來隐于暗處保護紫陽宸,自從上次紫陽宸失蹤的事件之後,我就更加害怕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紫陽宸卻與我說道,此次前去雷澤大地,淨玄除了要護你安危之外,我還有任務要交與他。我也隻能作罷,在淨玄的護送之下,前往雷澤大地。
紫陽宸的事情,我一向不去過問,我知道他有自己的使命,肩負着複國的重擔,但是我卻不想戰火那麽快的蔓延到雷澤大地,那畢竟是母親的故土,我的身上何嘗不是流着一半雷澤大地的血脈,但是我知道我無法阻擋他的腳步,他的雄圖偉志,我隻能亦步亦趨的跟随,别無他法。就如同他是蕭氏王朝的後裔,他身上肩負了百年的複國傳承,而我,作爲他的妻子,他的帝後,隻能站在與他并肩的位置,與他攜手完成這一使命。其實我早已知道,這一刻終将來臨。
此時已是臨近秋天,大胤的四季如春,花團錦簇,四季并不分明,到了冬季也很少下雪,倒是雷澤大地,每年冬日都是鋪天蓋地的大雪,仿佛置身于一片白茫茫的國度,我掀開車簾,看着遠處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碧兒爲我披上紫色的披風:“帝姬小心身子,風霜露重的。”
我望着遠處隐藏在薄霧中的碉樓,問道:“應該快到雷澤王城了吧。”
“是的,一路颠簸了大半月,辛苦帝姬了。今日應該就可以到雷澤王城了。”碧兒恭敬的站在身後與我說道。
“此去雷澤,不知道前路如何,如今雷澤不比從前,一片混亂,雖說是探望舅父,但是我的心裏中有種不安的感覺。”我扶着胸口對碧兒說道。
“帝姬多思了,雷澤向來與大胤交好,又有雷旭皇子,不會有什麽的。帝姬隻管安心。”碧兒輕聲安慰我道。
碧兒與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向來要好,雖說是主仆,卻更似姐妹,曾經我問過碧兒可願意出宮嫁人。她卻與我說道:“見過這世間最好的男兒,不能在他身邊,去了哪兒都不快活。偶爾能見到他,就滿足了,隻願他平安喜樂。帝姬待我很好,我願意終身伺候帝姬。”這話倒與三哥所言不謀而合,她對三哥的心思我不是不知道,但是卻不知道她對三哥用情如此之深。如今三哥身邊也有羽熙相伴,每每我提起想要替碧兒物色好的人家時,她總是一臉的不快,甚至有時候還會生我的氣,我也隻能作罷。
我端坐在鸾車中,鸾車依舊行駛在官道上,前方傳來大隊人馬的聲音,我掀開車簾查看。
雷澤哥哥的車駕在我前面,聽見了聲響,也掀開簾子查看,我看着雷澤哥哥一臉怒意的看着來人。
“參見大胤帝後,參見大皇子。”前方來人竟然是個一身道袍的道士,雖嘴上說着恭敬的話,眼裏絲毫不見恭敬,身後跟着一隊戎裝士兵。
“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玄真國師,本皇子道是誰,居然敢在城外帶着大隊官兵夾道歡迎啊。”雷澤哥哥一臉不屑的看着那個道士,語帶譏諷。
早聽聞舅父賜封了一名道士爲國師,我初初還以爲是一位七老八十的老朽,卻不知竟然是眼前這位,隻見他手執一柄拂塵,容顔俊秀,面帶笑容,一身青衣道袍,倒也襯出了幾分仙風道骨。
“貧道算到今日帝後與皇子歸來,特來迎駕。”玄真國師恭敬的對雷澤哥哥說道。
“國師不陪着父君,有這個閑工夫來迎接我與帝後,本皇子看你是不安好心吧。”
“大胤帝後來朝,此爲國事,皇子歸來,此爲家事,帝君的家事國事貧道自是放在心上。不敢有一絲怠慢。”玄真國師拂了一下拂塵依然恭敬的回答三哥,嘴角依舊挂着笑意,眼神卻透過雷旭哥哥看向我。
我看着三哥與這玄真國師劍拔弩張,走到三哥面前,微笑着與國師說道:“本宮前來探望舅父,有勞國師了。”我扯了扯雷澤哥哥的袖子。
“豈敢,那就有請帝後鸾車入城。”說完便俯身爲我與三哥的鸾車讓出一條道來。
我看着三哥一臉的怒意,問道:“這個國師好像不簡單。”
“豈止是不簡單,他讓父君整日沉迷煉丹修術,外間與右相劉汝文狼狽爲奸把持朝政,若不是魏相與他們分庭抗禮,他們又忌憚着我手中的禁衛軍,怕這雷澤大地早是他們的天下了。”雷澤哥哥氣憤的與我說道,拳頭緊緊的握着,手上青筋凸顯。
鸾車緩緩入城,玄真國師坐在蓮花台上,由八名青色道袍的童子擡着,行在前方,四周依然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雷旭哥哥吩咐鸾車直接入皇城,因舅父沉迷道術雷澤百姓也對道術競相推崇,遠遠望見玄真國師,紛紛叩拜,口中直呼“恭迎國師法駕。”場面恢弘,倒像是帝王出巡一般。
碧兒在鸾車裏與我說道:“如此蠱惑人心。”
我心中何嘗不了然,百姓向來信奉鬼神,就連舅父都被這國師蠱惑,尋常百姓又豈能清明自我。
進入王宮,由宮人在前面帶路,我與雷旭哥哥并行進入舅父的寝殿。
曾經明亮的聖居殿如今帷幔重重,外間的光影竟透不進來分毫,隻有明珠的光影照耀,顯得異常壓抑,四處彌漫着腐朽的氣息與淡淡藥味,我與雷旭哥哥聽着禦榻上濃重的咳嗽聲。
“悠然前來探望舅父,舅父可好?”我站在榻前,輕聲與榻内之人說道。我想要将帷幔掀開,雷旭哥哥示意我不要去掀開帷幔,剛剛舉起的手又堪堪放下。
“咳咳……”蒼老虛弱的聲音傳來:“然兒來了,坐吧。”内侍爲我端來椅子。
我端坐在椅子上,聽着一聲聲舅父劇烈的咳嗽,過了會兒,玄真國師進來,依舊一身青色道袍,身後跟着兩個童子。
“帝君陛下,新出爐的藥丸煉制好了,帝君可以服下了。”玄真國師站在榻前與舅父說道,對我與雷旭哥哥不加理睬。
“呈上來吧。”内侍掀開帷幔,我透過帷幔看見了舅父在昏暗下一張臉顯得駭人,由于長期食用丹藥,紅色的絲線爬滿了整張臉,我不禁捂住嘴,驚恐的看着舅父。
我轉過頭看着雷旭哥哥,雷旭哥哥面色凝重,舅父伸出手眼看就要接住玄真國師的丹丸,我猛然上前将置于錦盒内的丹丸打翻,兩粒暗紅的丹丸跌落在案榻上,我一把掀開簾子,不禁倒退了幾步,雷旭哥哥急忙扶住我。
舅父一臉怒意的看着我,我急忙說道:“舅父,世間根本沒有長生不老,您何必去追尋這些飄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