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合歡殿用過晚膳,沐浴更衣之後,我将濕漉的長發鋪散在貴妃榻上,洗淨了塵污,四體輕快,神思也越加清明,伸手拿了一本三哥走之前給我搜集的話本,我随手用一支玉簪挽起尚未幹的長發以免将話本打濕,接着看手裏的書,紫陽宸緩步進來。
看着我的樣子,我噙着笑意看着他,伸手拉過他腰間的紫色緞帶,他往我面前近了一步,側身坐在貴妃榻上,略有責備的說:“怎麽不把頭發弄幹,仔細傍晚的風吹着着涼。”說着便解開我的長發,用絲巾細細的揩幹發絲上的水,我把頭枕在他的腿上,聞着他身上的味道。思考了良久才開口說道:“我說一件事情,但是你不能生氣。”
“什麽事情,居然讓天不怕地不怕的悠然帝姬這幅模樣。”他戲谑的低頭看着我。
我拉過他的手,撫摸着他食指與拇指間薄薄的繭說道:“你要答應我不生氣我才能說。”
“好,我不生氣,你說吧。”他對我頗有無奈,我就知道,他一向拿我沒有辦法。
“我想将啓兒接到合歡殿來住。”我仔細的看着他臉上的表情,稍稍遲疑了一下,他眉宇變得冷漠了一些,我心中暗道不好,他思慮了片刻,對我說道:“隻要你想,就去做吧,但是不能讓他擾了你,我還想你能好好養好身子,白白胖胖的生我們的孩子。”
我雙臂摟着他的脖頸,擡頭吻住他,他低沉的從喉嚨悶了一聲,将我從貴妃榻上抱起走向床榻……
轉眼我也來了紫陽府一年零三個月了,紫陽啓被我接過來了之後時常纏着我讓我教他識字,看着他日漸長大的身體,手腳也比我剛見到他更加胖了,眼裏滿是寵溺,我發現這孩子十分聰穎,看了什麽就能背下來,想着紫陽宸五歲便能背誦詩經論語,多半是随了他父親的聰穎,對他不禁更加喜愛。他也對我越加依賴。
起初的時候,紫陽宸不願見到啓兒,我也不強迫他們父子,每每紫陽宸回到合歡殿的時候,尤其看見啓兒,面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而啓兒卻看着紫陽宸一臉期盼又害怕的模樣。我便讓采薇帶着啓兒先離開,啓兒拖着小腿一步三回頭的看向紫陽宸,而紫陽宸卻眉眼也不擡一下。這時候,我便惱怒的瞪着紫陽宸。
見他們都走遠了,紫陽宸将我抱起來放在腿上,看着小案上啓兒歪歪斜斜的寫的字,一臉不屑的問道:“你孜孜不倦的教教導他這麽久,也就這效果。”
“啓兒天賦不錯,也就是啓蒙太晚,好多文章他都能背誦,但是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懂得其中奧妙。”我也有些無奈的把玩着他烏黑的頭發。
他将手放在我平坦的小腹上,微微歎氣:“看來我還是不夠努力,都一年多了,也沒見你有一點好消息。”
我嬌笑這用拳頭捶打他的胸口,什麽叫還不夠努力,這一年多的日子來他哪天不是辛勤耕耘,每日處理繁重的事務也沒見他在夜裏疲憊不堪,奈何我就是一點反應也沒有,看着啓兒每天在我面前晃悠,到底不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生骨肉,我多少也有些失望。
“看來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現在天還沒黑呢,等會兒采薇他們要傳膳進來了。”我慌亂的摟着他的脖子。
“誰說這些事情隻能天黑了才能做,哈哈哈……”他一臉壞笑的看着我,手卻飛快的解開我的衣襟……
夜幕降臨,我伏在紫陽宸的胸口上,與他十指交纏。
“明日我要去晟國一趟,大概一個月才能回來,我會盡量趕在你生辰之前回來爲你賀壽。”從我們成婚之後,便沒有分開過,一時心中難忍不舍之情,十指不禁捏緊,我早該知道,他不是我一個人的紫陽宸,他是整個紫陽府的紫陽君,肩負着整個紫陽府的使命,甚至是早已在南面根深蒂固的百年基業。
“不管發生了什麽,你要記住,你是我紫陽宸的妻子,隻能驕傲的擡起頭接受世人的膜拜,決不可妥協,知道嗎?”他無比鄭重的對我說。
強壓住心中的不舍,伸手撫摸着他光潔的下巴,我既然嫁給了他,就應該與他共同肩負起這樣的責任,不是隻在他的寵溺中一步步沉淪的不可自拔。
“我等你。”我堅毅的對他說,他卻将我摟的更緊了。
晟國處于四洲的西方,被綿延萬裏的祁連山将其餘三國隔離,與其餘三國交往也不密貼,晟國的政權早已旁落外戚雲氏手中,雲氏把持朝政,一手遮天,誅殺王族,奈何晟王早已成了傀儡。早前母親遣人送來的書信又提到大瀛洲國内似乎也有些不尋常,以往勤于朝政的舅父自從大病一場之後,便像變了個人,沉迷丹藥,尋求長生不老,行事也愈加乖張暴力,王宮中新來了不少煉丹師,舅父更是尊了一位修道之人爲國師,舅父成日與煉丹師閉關煉丹,朝政由雷旭哥哥與魏相國苦苦支撐,整個雷澤大地民怨四起,雖然隻是三言兩語,我早已感到一股山雨欲來風的危機感。
看來,這一場危機已經爆發。否則紫陽宸也不需要親自趕赴晟國。我雖不知道爲何他要卷入這一場争鬥中,也或許紫陽府早已在我們都看不見的是誰就已經參與進去。
從紫陽宸走後,紫陽府一切歸于平靜,我依然每日教導啓兒識字,聽着他軟糯的孩童聲音,将一篇篇詩詞念誦出來,我心裏蓦然的無比自豪。碧兒也會将在府中聽到的趣聞告知與我,我就這樣一天天的等待着一個月的歸期,算着還有十****就要歸來了,才發現,沒有紫陽宸的日子,時間過得是那樣的漫長。
直到一****突然發現府中的侍衛突然增加了足足兩倍之多,我看着一身戎裝的士兵,突然感到一陣陣的涼意從足底騰起。我急忙讓洛夏氏去找了鄂宏将軍來,想要了解紫陽宸的一些情況。
我在合歡殿等了許久,讓采薇和乳娘帶着啓兒回偏殿,才看見一身戎裝的鄂宏将軍匆匆趕來,面上似有焦急之色,也顧不得他與我行禮了,我急忙扶着碧兒的手問他是否是晟國出了什麽事情。
“晟國目前内亂,君上不知所蹤。暗衛在忘川之北的絕壁上發現了君上的佩劍,就連時刻跟在君上身邊的無言也杳無音訊。”鄂宏白這一張臉說道。
我一下慌了神,跌坐在椅子上,隻覺得渾身疲軟,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精力一般,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困難。
腦子裏不停地萦繞着鄂宏說的,不知所蹤,杳無音訊……
終于兩眼發黑,沒了知覺。
醒來之時,殿裏圍了許多人,劉姑姑将我扶了起來,在我背後爲我墊上軟枕,我靠在軟枕上,眼淚止不住的流。
劉姑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帝姬現在不宜悲傷,對胎兒不宜。”
我聽着劉姑姑的話,看向碧兒和床榻下跪着的一衆大夫,其中一個大夫匍匐在地上說道:“夫人已經身懷一個月的身孕,現在确實是不宜過度悲傷,如今夫人胎氣不穩,還需要靜心安胎。”
我撫摸着平坦的小腹,感受着這裏面的小生命,是了,我有了孩子,我與紫陽宸殷殷切切期盼的孩子,居然在他走之前就有了,想着他離開之前還撫摸着我的小腹說着他要更加努力的話,我突然感覺有股力量支撐着我,我也堅定着相信紫陽宸沒有出事,他在某個地方默默的注視着我,注視着我們的孩子。
我不管衆人的注視,讓采薇給我傳膳,隻要是對我好的,對孩子好的,不管以前我是否吃得下,我都一概的吃下肚子。
時間一天天的流逝,依然沒有紫陽宸的任何訊息,整個紫陽府陷入沉寂之中。
轉眼我的生辰到了,在大瀛洲的時候,每年我的生辰父君都要爲我舉辦隆重的宴會,邀請大瀛洲的貴族少女與我共同慶祝,一大早起來我便讓碧兒爲我描眉梳妝,他說過,要趕在我生辰前爲我祝賀的,紫陽君向來一言九鼎,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我讓劉姑姑吩咐廚房準備了他平日愛吃的膳食,一身雍容的華服端坐在席間,啓兒在我身邊安靜的坐着,我微笑的看着啓兒:“爹爹就要回來了,啓兒可開心。”
碧兒聽見我這樣說,忍不住的悲泣起來,抱着啓兒轉身離開。
我等了一天,整整一天,還是沒有等到那摸紫色的身影回來将我緊緊摟住,夜幕降臨,劉姑姑讓廚房已經熱了三遍的膳食,看着我直歎氣,卻也不忍在我面前落淚。
“然兒,想哭就哭出來吧。”熟悉的聲音從我頭頂響起。
我不能哭,我哭了就代表我相信他回不來了,我不信,我不能信。
我轉身摟住三哥,強忍着把将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逼退回去,扯出一抹笑對三哥說道:“三哥,今天是我的生辰,你坐下陪我吧。”
三哥默默的坐下,看着我的樣子,心疼之色難忍于面,我默默的将席間的每道菜肴都夾起來吃,仿佛我不吃下去,就對不起這些菜肴一般。
三哥奪走我的玉筷,兩隻手擡起我的臉,看着我一臉蒼白。
“曾經那麽高貴驕傲的帝姬悠然哪兒去了,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如何對得起養育你的父君母親,如何對得起……紫陽君和你腹中的孩兒。”曾經高貴無華的三哥看起來是那麽的焦慮,我恍惚的聽見他說着紫陽宸與我腹中的孩兒。我才稍稍有些回神。
“父君已經派遣了好幾撥人進晟國打探,但是沒有紫陽君的消息,不過然兒你要相信,他是紫陽君,沒有消息等于好消息,母親讓我帶你回大瀛洲,現在你在紫陽府也不安全,然兒,你跟我回去吧,爲了孩子,你要好好活下去。”三哥掰着我的肩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