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擡眼看去,竟看見一人一身戎裝,在這些人中遺世獨立,看這年紀不過二十五六,我不禁有些好奇,無言介紹到:“這是掌管府中安危的鄂宏将軍。”我抿了一口碧兒端給我的新茶,微微蹙眉,我向來喜愛雪頂含翠,口中的茶卻不是雪頂含翠那般綿柔的口感,讓鄂将軍坐下,他道過謝之後也不客氣的坐下,聲音透露着一股軍人特有的威嚴,這鄂将軍面容分明,看起來不像本地人面容一般柔和,眸子眼色泛着西方晟國的棕色,我便開口問道:“鄂将軍似乎不是紫陽城的人。”
“夫人英明,末将是晟國人,七年前末将被奸人所害,得君上出手相救,就一直在紫陽府中效力。”這鄂宏率直的回答道。
昨日我已讓采薇将府中大概情況講與我聽,負責采辦的洛河東是紫陽府的遠方旁支表親叔伯,算起來我也應該随着叫一聲東伯,我起身對着紫陽東福了福身子,洛河東見狀有些驚愕,忙不疊的口中念叨,不敢不敢。
負責府中事務的是洛河東的續弦,府中事務之前都有洛河東的夫人處理,奈何十幾年前夫人病逝,一直幫忙料理事務的洛夏氏便做了洛河東的續弦在府中執事,洛夏氏出生商賈之家,人也精明幹練,與東伯将府中料理的井井有條。紫陽宸之前一直沒有娶妻,他也從來不甚過問府中之事,東伯與洛夏氏便幫忙處理府中事務,俨然是紫陽府的半個主子。
聽着他們不聽的說着紫陽府的事情,我才知道紫陽府的到底如何神秘了,如今我們所處的地方有四洲,紫陽府富可敵國的資産除了祖上傳下來的以外,更與其餘三國有着密切的交易往來,紫陽府的生意更是盤踞四洲各地,就連大瀛洲最有名的寶玉軒也是紫陽府下的産業,讓我不禁咋舌,位于大瀛洲的寶玉軒以出産名貴珠翠寶石和珍稀古玩聞名四洲,寶玉軒每月隻出售一件藏品,讓有意者競價,每每到了競寶之日,寶玉軒外總是人山人海,除了争相購買寶玉軒藏品的人,還有大多都是來開眼界的,曾經父君在我及笄之時送了我一支镂空玲珑步搖,就是寶玉軒難得一見的藏品。世間貴族都以有寶玉軒的藏品爲榮。我驚歎這紫陽宸的做生意的頭腦,也不得不佩服紫陽宸的手腕。除了寶玉軒之外,紫陽府涉獵不止是奇珍異寶,更幾乎壟斷了雷澤大地的煤炭,晟國的鹽業,和大瀛洲的絲綢生意,網羅了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就連我身在紫陽府之中我也越加覺得紫陽府的神秘。
想來位于四洲中最富饒的南方,一直無人敢來踏足封疆稱王,也是有紫陽府的原因,因爲沒人敢在紫陽府這裏宣布對他的統治。難怪世人一點也不爲過的都管紫陽府所處的都城爲紫陽城。
待那些人都走完了之後,我讓碧兒他們用過的東西都收拾整潔,讓碧兒去小廚房拿來我特地爲紫陽宸做的雪梨燕窩,昨夜好像聽見了他有些淺淺的咳嗽,轉身問采薇,紫陽宸現在何處。
“君上這時候應該在大殿商議事情,夫人這時候還是不要去的好,君上一向不喜被打擾。”采薇含笑的看着我手裏的雪梨燕窩,我歎了口氣帶着碧兒走出院子。
前些時日與紫陽宸賭氣,沒有好好的欣賞傳聞中無比神秘的紫陽府到底是什麽樣的,俨然紫陽府如同大瀛洲的王宮一般,院落林立,雕梁畫棟,一點也不比大瀛洲王宮差,但卻沒有大瀛王宮的威嚴尊貴,卻隐隐透露着神秘的氣氛。
走出合歡殿,我與碧兒一路聊着一路漫步,洛夏氏聽說我要參觀紫陽府,也殷勤的爲我一路介紹,不時爲我講講這些院子的由來,一路上的奴仆遠遠的看見我便對我俯着身子行禮,我愈加歡快的牽着碧兒的手漫步欣賞着紫陽府的風景,原來紫陽府每一處院子都與另一處不同,每一處都有他的獨特之處,就像紫陽宸的紫苑位于整個紫陽府的中心,裏面驚人的藏書與簡約卻不失尊貴的布置,處處彰顯着主人的身份,紫色的紗幔随着陣陣微風的拂動,更帶來了一些神秘之感,我現在所居住的合歡殿位于紫苑東側面不遠處,進殿之後滿園都是合歡樹,我聽洛夏氏說,這些合歡樹都是紫陽宸幼時親手種下,說要贈與以後摯愛之人,我聽了之後不禁喜上眉梢。
位于西苑的是碧波亭,裏面的荷花四季不凋零,一條白玉鋪就的溪道從遠處緩緩流入池中,想着這應該是哪處的溫泉用來孕育荷花,才使得這池裏的荷花常年不謝,洛夏氏說紫陽宸的母親素來鍾愛荷花,父親便命人開了這條溫泉池水來培育這池中的一方荷花。聽到這裏,我不禁想起了父君與母親素來的缱绻情深,母親喜愛紅梅,她愛極了紅梅傲雪獨立的孤傲,奈何大瀛洲位于四洲的東面,到了冬日幾乎少見雪景,父君爲母親從雷澤大地移植的紅梅種在梅園裏卻年年獨自盛開,少了白雪的襯托,母親倒也不見得十分喜愛了。
不知不覺看過了倚竹園,聽風閣,洛夏氏帶着我獨獨繞過南苑,洛夏氏說南面向來是紫陽府的禁地,除了君上禁止任何人踏足。來到了北院的梧桐苑,大瀛洲沒有梧桐樹,我帶着碧兒走進梧桐苑,數棵參天廣大的梧桐樹,光影從樹葉下投下斑駁的光影,站在樹下卻是一陣陣微風襲過,讓人感覺一身涼爽。
我隐約聽見一個小孩的聲音,繞過一顆梧桐樹,看見一個身着淺紫色綢服,鞋子一隻挂在腳上,一隻卻不知遺落到哪兒,戴着一頂小草帽的五六歲模樣小孩子蹲在地上,使勁的刨着地上的梧桐樹根,我隐約着意識到這就是紫陽宸不怎麽喜愛的兒子,我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嘴裏不停的念着,我俯下身不禁問他:“你在挖什麽?”
他擡起頭看着我,打量了我一番,小小的臉與紫陽宸有四五分相似,他用肥嘟嘟的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帶着小孩天生的軟糯聲對我說道:“娘親說在這下面給我埋了好東西,都是以前爹爹的,說讓我想念爹爹和娘親的時候就來找,可是啓兒已經找了快半個月了,也沒有找到什麽……”說着說着卻快似要哭出來一般。
我心下一軟,蹲下來将他身上的泥土拍幹淨,又讓碧兒去找他遺失的另外一隻小鞋,撫摸着他白嫩的小臉:“你娘親呢?你一個人住在這裏嗎?”我看着四處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紫陽宸就算再不待見這個孩子,也不至于将他一個人孤零零的扔在這梧桐苑吧,想來是下面的人看紫陽宸不待見這孩子,便冷待了他。踩高就低的事情向來在世家大族中屢見不鮮。
紫陽啓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東伯說娘親是個不祥人,會給紫陽府帶來不幸,爲了紫陽府,娘親已經變成梧桐樹守護啓兒和爹爹了。”
想來是這孩子的娘親出身低微生下他之後沒多久,不知爲何不受紫陽宸的待見,便尋了個由頭處理了他的娘親,這些事情在世家大族中已不是什麽秘密,我更是愛憐的抱起他,坐在梧桐樹下的石凳上。給他說道:“娘親不是變成梧桐樹了,是變成天上的星星了,就像姨母的外祖父樣的,他是最亮的那顆星星,一直守護着啓兒。”我輕輕的拍着紫陽啓小小的身子。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似乎是一種女人天生的母性,讓我不禁喜愛這孩子。
洛夏氏進院裏時正看見我抱着啓兒坐在石凳上目光柔和的給他講着我小時候的事情,啓兒聽得很入神,一時小手緊握,一時眉飛色舞,洛夏氏面露難色的看着我,我将啓兒交給碧兒,洛夏氏對我說道:“這是紫陽啓小少爺。”
“我已經知道了,以後别讓他一個人住在這裏了,讓他跟着我住在合歡殿吧。”我對洛夏氏吩咐道。
“君上不喜啓少爺,啓少爺的娘親出身低微,是紫陽府中一名低微的灑掃婢女,當年君上醉酒之後才有了啓少爺,誰知他娘親生下啓少爺之後異想天開犯下不可彌補的大錯之後,妄想讓啓少爺成爲君上唯一的子嗣,給君上下藥,君上察覺,觸怒了君上,君上親口下令将啓少爺的娘親……”聽着洛夏氏滿是不屑的話語,我有些震驚的看着她,我隻是以爲紫陽宸不喜愛這孩子的母親才冷待,卻不知是犯了滔天的錯誤才落得香消玉殒的下場。我眼裏的紫陽宸向來是個溫潤如玉的人,卻不知他居然親口下令殺了爲他生育孩兒的女人。縱然他有時候也在我面前極力的壓制自己的怒意,我也從來沒有聽他對我說過一句重話。我轉身看着碧兒懷裏的啓兒,心裏不覺的更加憐憫。
不論如何,這是紫陽宸的孩子,也将是我的孩子,不管他的娘親犯了什麽樣的錯誤,也不該由這個尚不懂事的孩子來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