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爲人嚴肅不苟言笑,視葉傾城爲生命中最重要的主人,任何對少爺有害的東西一律要予以排除,其中就包括曾經狠狠咬過少爺的夏小滿,哪怕當時她隻是個小丫頭片子。
因此小時候,他沒少給夏小滿苦頭吃。而今再度見面,身份地位卻已變得全然不同,這樣的見面,不得不說,其實是很尴尬的。
然而,兩個人都沒有表現出來,一個面無表情,一個不動聲色,仿佛真是初次相見,一個是盡職的管家,一個是小少爺的客人——僅此而已。
葉傾城将手湊到唇邊咳嗽幾聲,轉移話題道:“我媽現在在哪?”
“夫人在書房,嫒妮小姐也在。”
“好的,你上去和我媽說一聲,就說夏小滿想拜見她。”
姚伯很是意外地看了夏小滿一眼,轉身而去。
葉傾城揚了眉毛,笑着對夏小滿說:“如何?這裏基本上都沒改變吧?”
是啊,夏小滿環視着金碧輝煌的大廳,這裏真的是,一點都沒有變。
數盞剔透唯美的水晶吊燈,法式古典圖案的壁紙,與半個牆壁等高的巨大古董花瓶,還有柔軟得踩上去就陷下去的波斯地毯……
然而,姚伯明顯老了,眼前的少年長大了,周圍的那些女仆全換了新面孔,不再認識了……物依舊,人成非。
“小滿,你知道自己離開葉家大宅多久了嗎?”
“啊?好像有三年了吧。”回答這句話時,她有些感慨。時間過的真是快,一眨眼就三年了。
葉傾城笑了笑,糾正她:“确切點說,是三年二個月零五天。”
夏小滿的睫毛一顫,擡眼看向葉傾城。明亮的陽光透過大開着的窗戶照進來,少年琥珀般的眼瞳裏有着難以描述的柔軟,有些想遮掩,又有些想表達。
就在她猜測他說這句話的用意究竟是什麽時,姚伯已快步走下樓來,說道:“夏小姐,夫人請你上去。”
夏小滿深吸口氣,跟着她上樓,葉傾城卻停留在原地,當她回頭時,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
“怎麽?你不一起上來麽?”夏小滿很是吃驚。
“女士之間的會悟,我就不湊熱鬧了。”葉傾城壞壞地笑了一下,給出了這麽一個令夏小滿無語的答案。
姚伯還是面無表情地在走梯拐角處等着,夏小滿點了下頭,沒再說什麽。她覺得今天的葉傾城有點怪異,但是究竟哪裏怪,又說不上來。
總覺得,葉傾城的表情太過正式,完全像個好客又溫柔的主人,但其實,他并不是這樣的人。那麽,他究竟在想什麽?在圖謀什麽?在她打算利用他與算計他的同時,自己是不是也陷進了某個布置好了的圈套裏?
帶着這些疑惑,她跟着姚伯走到了二樓的書房,推開厚重的紅木門,書香頓時撲面而來。
葉家大宅的書房,有着決對不遜地公立圖書館的最豐富藏書,甚至有些還是市面上難尋蹤迹的孤本。
小時候她最喜歡來的地方就是這裏,拿幾本書,坐到飄窗台上,一邊曬太陽一邊看。
後來,被清掃書房的林嬸發現,告訴了姚伯,姚伯把她拎出了書房,并禁止她再踏入書房,更别想再任意動用主人的藏書。那時,寬容慈祥的葉家爺爺正好路過,弄明白整個事情的經過後,老爺子笑着說:“小孩子喜歡讀書是好事,這些書,我就是逼着傾城那個死小子看,他還不肯呢。你以後随時都可以來這裏看書,我批準了。”
葉家老爺子是個老紅軍,可在夏小滿看來就好像西方聖誕老人一樣,憨厚又可愛,和他孫子完全不一樣。
自那以後她得以名正言順的出入這個房間,度過了很多很多個晨昏晚上。那些細小的事件,拼合成了她的全部童年,就像她“單薄”的出身一樣,成爲抹不去的、專屬于葉家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