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雲戈倒是一愣,不知如何作答,他的确不是人,但也不是仙,不是妖。對了,他是一隻鬼,可是也不全是鬼,他要怎麽告訴她呢?要不要告訴她呢?
“尹如霜?你剛剛像一團火,現在倒像是霜了,變得那麽快,你幹脆叫尹四季不是更好?”
尹如霜決意不再同他說話。轉身就走,她無時無刻不在想着,她的喜鵲會到哪裏去了呢?她一邊想一邊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叫左雲戈的奇怪少年還站在那裏看着她,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看見尹如霜回頭看他,他又對她笑了笑。她突然覺得他的笑像水面上浮着的一層碎冰,教人怪難受的。
而左雲戈卻覺得自己是有史以來笑得最好看的一次。他笑得嘴都抽了。
尹如霜小聲道:“真是一個奇怪的人,還說自己不是人,不是人你纏着我幹什麽?”
等她走出巷子的時候,才發現喜鵲就坐在橋邊。她呆呆地看着喜鵲,走上去就喊了起來:“喜鵲你跑到哪裏去了,我都擔心死了。”
喜鵲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如霜搖她她也不動。這時候左雲戈走過來,他朝着喜鵲輕輕一彈指,隻聽“嗤”一聲,喜鵲就“呼”地跳起來,一手拔出她那随身防禦的長劍,另一隻手将尹如霜拉到她的身後。
左雲戈悠悠地笑着,說道:“剛剛你連看都沒看到我,就被我一指卦住了你的穴道。你難道不明白,如果我真的想做什麽,就憑你是絕對攔不住我的麽?”
鵲并不說話,隻是兇狠地看着他,那架式像是護雛的母雞似的。
尹如霜傻了,她沒想到這個左雲戈能封住喜鵲的穴道,喜鵲的身手非常了得,尋常人根本接近不了她,更别提輕易制住她了,這個左雲戈的武功高得簡直是匪夷所思。
于是尹如霜和喜鵲兩人就這樣瞠目結舌地瞧着他。
左雲戈卻隻是長長歎了口氣,看着拔劍相向的喜鵲。和在喜鵲身後探頭探及的尹如霜……
“哥!哥!”他遠遠就聽見左雲溪在不遠處叫他。
他隻得轉身,依依不舍的又回頭看了一眼尹如霜。巷子突然變得很長很長,長得好像怎麽也走不完。心下又是一陣不舍,再一回頭,巷尾卻一個人也沒有了,獨留他怅然若失。
許多年後,左雲戈莫名其妙就喜歡上了冬天,喜歡上了冷月,再後來,喜歡上了冰棒、冰磚、刨冰……
他與那個叫尹如霜的少女之後的糾糾纏纏在關系結束之後,他就開始迷戀上一切看起來又冰又冷的東西,但是這麽多年來,他一直沒有放棄找那個曾經山盟海誓的姑娘,她找了幾個世紀,隻想找到她的轉世,他也明明知道可能找不到。但是他就是不放棄。
“我還是找到你了。”左雲戈眼裏泛出溫柔,那溫柔像是要把人融化了,四月被她瞧得心虛。
“哥!”左雲溪叫住了左雲戈,朝他使了個眼神,左雲戈心裏一陣無奈,隻得噤聲。他懂雲溪的意思,現在眼前的是林四月,不是尹如霜。
四月睜着清澈無辜的眼,詫異的看向這奇怪的兩兄妹。
“那個,未婚妻,是幾個意思?你爲什麽要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亂說啊!”四月“蹭”地站起來,那件冗長的大衣就像個燈籠罩子,穩穩的罩住了她,看上去就像一隻小燈籠。
左雲戈暗自好笑,卻面露不悅:“我說你是我的未婚妻還委屈你了嗎?這樣多好,以後就沒有人敢欺負你了。”
四月勃然大怒:“你還洋洋自得麽?啊呸!本來就沒人欺負我啊,你這樣亂說,我以後還怎麽嫁人!”
左雲戈眼裏寒光一現,冷冷道:“嫁人?你想嫁給誰……”
“反正不是你!”
左雲戈雙拳緊握,發出了“咯咯咯”的聲響。
左雲溪一驚,趕緊拉開了四月:“四月,婁雪不是說中午要跟我們一起吃飯?現在已經到吃飯時間了,你不要爽約咯。”
四月冷面恨恨的看着左雲戈,想到婁雪才面色微霁。摸出手機一看驚叫道:“哎呀,完了完了,哪裏是快到吃飯時間,是已經過了,你看,她快把我電話打爆了!雲溪,快,我們快走。”
想到那些五谷雜糧,左雲溪就爲難,剛想拒絕,左雲戈就慢條斯理的走了過來,臉上帶着邪魅的壞笑,眼神半吊着勾住了四月,四月立刻木木的猶如泥塑一般。
“你幹嘛要催眠四月啊。”雲溪不滿。
“我願意。我想立刻體驗她是我的女人的感覺……”左雲戈說。
他伸出白如柔雪的手想要撫摸四月細碎的劉海,不料卻停在半空,不肯繼續。四月的眸子就像一隻小鹿,卻隐隐帶着令人不敢逼視的倔強,左雲戈寬慰一笑,眼裏帶出了幾滴晶瑩。
“算了,催眠不好玩,你們要去吃飯是吧?我也去。”
“啊?吃飯,可是……”左雲溪話沒說完,見哥哥主意已定隻得乖乖閉嘴。
左雲戈細長的眼睛輕輕一閉,四月就像活了過來。眼珠子又開始滴溜溜的轉起來。
“走啦,婁雪等久了會殺人的。”四月拉起左雲溪的手。
“你打算披着我的大衣過去?”四月自覺衣袂被扯住,才想到她身上還披着左雲戈的大衣這回事。
她麻利的脫了下來,潇灑的遞給左雲戈:“謝謝你的大衣,還給你。”
一陣寒風“嗖”的掃過,四月冷不丁打了幾個噴嚏。
“别人穿過的衣服我從來不穿,送給你了,别忘了拿去奢侈品館裏保養。”
“我可養不起,雲溪,你拿着吧,寝室裏窗戶不是漏風麽,可以拿去當糊窗戶的布呀。”
左雲溪臉上白一陣紅一陣,舌頭在嘴裏打起了結:“糊……糊……窗戶啊,哥,你真的不要了麽?”
“不要了!随便你們愛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我好餓,你們趕緊。”
四月才準備走的腳步定了下來,“你跟我們一起麽?”
左雲溪冷笑一聲:“就許你們那天宰我十幾萬,我吃頓食堂你們都不肯請麽?”
四月臉一紅,隻得拉着雲溪硬着頭皮往食堂趕去。
果然,婁雪僵着一張臉端坐在食堂二樓的雅座上。
遠遠就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出的殺氣騰騰,四月趕緊紅着臉着急的拉着雲溪快步朝婁雪走過去。
婁雪的脾氣可不是蓋的,曾經一氣之下把纏着她的男生從六樓推到一樓,再到寝室去,把那男生的所有家當一股腦全扔到了操場上,從此之後,婁雪“美名傳揚”。誰都再不敢輕易追求她。
什麽女怕軟磨硬泡,這一條在婁雪這裏統統行不通!
左雲戈真的好耐性,一直跟着四月和左雲溪磨到了食堂,直到看到婁雪,他才大搖大擺的走上前去。婁雪本來整張臉臭得像打了肉毒杆菌,看到左雲戈竟然立刻如大地回春,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
“咦?雲溪,你哥哥也來一起吃飯啊?你不早說,我就多點一份啦。”
左雲戈面無表情,沖着四月和雲溪道:“讓别人等自己那麽久,真是不禮貌。”語氣溫和,像教訓小孩子。
雲溪跟婁雪道着歉,四月卻是像被左雲戈将了一軍,一時語塞起來。
“沒關系沒關系的,我也才到不久。”婁雪溫婉的笑着說。
四人剛剛坐下,便看到婁雪朝她身後打起了招呼:“嗨,你也來這吃飯呀,真巧。我們四月也在喲。”
那人回答道:“四月也在?”聲音充滿驚喜。
四月聞聲立馬感到一陣頭疼,吓得毛骨悚然,剛想怎麽辦,倪白就端着盤子站到了她旁邊。
倪白是四月的高中同學,在高中時就一直追求四月,本來很小的一件事,非要搞得整個學校人盡皆知,害得四月在高中就成了老師的重點“看護”對象,好像她随時就能把某個男同學給帶壞了。
當時四月也是同情心泛濫,倪白坐她後面,成績稍微有些落後,她那會兒不知道好歹,本着團結友愛的同學之誼,主動幫了他一把,誰知就幫出無窮無盡的後患來。一想到這事,四月就悔斷了腸子。
本來不過是光明正大的同學幫助,誰知這倪白竟然在某次下晚自習的時候,聲淚俱下地向她表白:“四月!我知道你很愛我,一直默默的幫助我,我也很愛你啊,高考壓力很大我知道,但是我不怕跟你戀愛,我們情侶齊心,其利斷金……”
四月當時就吓傻了,連聲說你誤會了你誤會了,然後斷然拒絕,倪白倒是傷心欲絕:“四月,我知道我不該戳穿你的心意,但我覺得我們不應該辜負了這段得來不易的緣分呀。”
四月啼笑皆非,實在對他的胡攪蠻纏死纏爛打忍無可忍,但是想着快要高考就可以離開他了,就忍氣吞聲一天天挨下來。
令四月傻眼的是,進N大的第一天竟然就在新生報到處遇到了倪白,四月簡直扼腕。他已經對四月進行了一個學期的攻勢,四月對其避之不及,他倒是越挫越勇。
“四月……打你電話你不接,還以爲你出什麽事了呢,對了,我媽媽從澳大利亞帶了很多膠原蛋白粉,我給你捎去啊,還有,你看看你,多穿點,穿那麽點,感冒了怎麽辦啊。”
倪白兀自在一旁碎碎念,四月悶聲不吭,實在受不了了,她才揚起臉,愠怒道:“你找我幹什麽,以後别找我了,不方便。”
倪白追問:“爲什麽不方便?”
四月冷着臉答:“我有男朋友了。”
倪白倒笑了:“别騙人了,你哪兒來的男朋友?”扁得像甩餅的一張臉湊上來,“我請你吃飯,嗯?”
“你最好馬上消失。”
左雲戈的聲音冰冷得毫無人情味,把在場的五個人吓了一跳。
倪白半張着嘴,毫不知趣:“你誰?”
“左雲戈,四月的男朋友。”富有磁性的男性低沉嗓音聽得四月一陣舒泰。
一刹那倪白的臉色真令四月覺得大快人心。她本來不是虛榮的人,但有王子似的人物翩然而至,拯救她于水深火熱之中,不是不感激的。所以倪白走後,她殷勤的給左雲戈夾了一大塊雞肉。
“林四月,你有那麽受歡迎?”左雲戈俊臉如冰。他心裏其實想的是“你怎麽那麽不守婦道?”
“是這個倪白死纏爛打啦,你現在說你是四月的男朋友,下一秒立馬就會傳出去的哦。”婁雪悻悻然,語氣裏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酸溜溜的醋意。
林四月面沉如水,左雲戈卻是一臉幸災樂禍,他要的,不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