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海盜世家出身,太不講道義了,兩軍相見不斬來使,這都是常識,奈何明目仗膽地扣押呢?!
面對火炮的炮擊,鄭家軍一開始有些慌亂------但又很快穩定住了,果然,他們的位置,炮彈是打不到的,那鐵球眼見着在沙地上滾動一段距離後,就停下了------鄭家軍的士卒們不害怕了,他們又不想去爬城牆。
定遠侯鄭聯當時揮揮手說:“安營紮寨!晚上再說------”
鄭家軍當時就在舟山城外紮下了營。
城牆上的人看到,那鄭家軍士卒們,不慌不忙地在沙地上釘起了一人多高的樁子,那好像是他們自己帶來的,釘下後又開始像是挂鐵絲------城牆上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天下還有如此簡便的栅欄!
然後他們就開始搭起了帳篷,速度很快------天還沒有擦黑時,幾百頂帳篷便搭起來了,遠遠地看上去井然有序------在昏暗中,他們似乎還開始埋鍋造飯了------
此時,定遠侯鄭聯招齊手下的偏将們,在中軍大帳中開會了。小兒臂粗細的蠟燭将帳中照得十分明亮。
定遠侯鄭聯想了想顧問團開會的樣子,感覺學不來------索性不理了。
他首先問道:“大家都囑咐過弟兄們了吧?”
一名偏将答道:“遵從永勝伯、定遠侯的命令,小的已經多次吩咐過了,對平民有三不可,不可殺人,不可搶劫,不可奸淫------違者必殺!”
“如此甚好,突擊隊都準備好了吧?”
另一名偏将答道:“兩隻突擊隊都已經準備好,但等天色再晚一些,按事先約定,城中的細作會前來禀告。
“哼哼,城中之人,一定以爲我等明日早晨會攻打正門------今晚,我們定要拿下舟山城!”
帳内轟然響起了一片肯定之聲。
在原先黃斌卿的官府内,也燃起了兒臂粗細的蠟燭------魯王監國與手下的文武官員,也在開會,不過這會議已經持續很長時間了------衆人說了很多,也應該拿出個辦法來了。
兵部右侍郎張煌言首先總結道:“張名振将軍曾想以大義服之,但那鄭家之人奈何不聽,翻臉扣押,他鄭家這已是失了大義------我等手中還有精兵三千,火炮數門,城堅牆高,城中食物尚夠,水井數處,待鄭家圍攻數日後,必筋疲力盡,那時鄭家可能胡亂搶些漁民之物,便也退了------”
魯王監國聽了後,高興地拍了下手,說:“着啊,大家不必驚慌,張侍郎此言有理!”
大學士張肯堂聽後搖了搖頭,說:“看他們的橫幅和信件,怕是不會那麽簡單------”
大廳裏的快樂聲一下子靜了。
“從那信上看,他們所提到的兩個毛賊,查證後,确實爲舟山之民------他們也算是師出有名,如果單單爲出一口氣,似乎不必勞師襲遠,此次所費軍資也不能是小數目,舟山此時的情景------想必他們也能明白我等的困境,那他們爲何如此興師動衆------果真爲‘清君側,迎魯王’?”
衆人紛紛揚揚地說道:“不能,一定不能。”
“那麽,明天一早,讓魯王監國親臨城頭,想必在魯王監國的天威之下,那鄭家之人一定會說出真實意圖------”
魯王監國聽了後,認真地點了點頭,說:“有理,張大學士所言甚有道理,等明日在光天化日之下,我好好問上一番,想必能搞清楚原委,到那時再來定奪------”
衆人深以爲然。
魯王監國剛剛想說散會,再來幾句安撫人心的話------隻聽得外面“轟隆”一聲巨響,衆人當時就呆住了------等他們反應過來,想說些什麽時,“轟隆”又是一聲巨響,魯王監國這時差點吓坐到地上。
舟山城中的兩個細作,在晚上悄悄從後城牆結繩墜下,繞道到鄭家軍大營後,他們兩個分别領着兩支突擊隊,分成左右方向,悄悄尋到城牆最薄弱的地方,在牆根下埋下了若幹個炸藥包,等到月亮升上半空時,便分别點燃了導火索。
那兩處城牆是細作們早就尋找好的地方,果然是最薄弱的地方,随着爆炸聲,兩段城牆應聲坍塌了------
明月下,鄭家軍兵分兩路,直撲那兩處缺口。
那兩隻突擊隊這時待那缺口處塵埃落地後,立刻又從背包出取出浸過油脂的布團,劃了火柴引着,便向那缺口處不停地投放,将缺口照得通明,沒有半點黑暗。
等鄭家軍到了缺口時,定遠侯鄭聯忽然想到:“啊哎,這要是白天再炸也是不晚------雖然晚上炸開利于攻城,但死傷定會更多,這個,這個性價比不高啊,看來真是要有一個參謀部才好-----”
于是他緊急下令,現在守住缺口即好,不要進城,等到天明再說!
鄭家軍很适應這樣的随機性命令,立刻遵從了。
缺口處出現了冷戰現象,雙方都不靠近缺口------隻不過一方是主動的,一方是被動的。
缺口處,時不時就響起一陣弓弦聲音,一排火槍聲音,一片慘叫聲音。
對于這些聲音,定遠侯鄭聯絲毫沒有理會------他坐在一塊石頭上,一手拄着腰刀一手拿着一個瓷瓶,一口又一口地品着張家百年孤獨,心裏忽的就想起赤嵌市場飯家裏的豬手了,那味道真是好啊------不知道爲什麽,他對眼前馬上就要得手的勝利,又不是想象中的那樣讓人高興了,說真的,沒啥意思。
月光下,定遠侯鄭聯像一位思想者,隻是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
今夜注定無人入眠------
城裏已經是亂成一團了,百姓們隻能把破爛不堪的大門閉得死死的,也許一家人正摟做一團發抖。
街上,士兵們來回地奔跑,聽着各種各樣的命令,他們縮小了防禦,現在隻能以原黃斌卿的官府爲防護中心,在周邊街道布下街壘,埋伏些弓箭手。
本想重新奪回缺口,奈何鄭家軍卻也沒有攻占,隻是遠遠地施放火铳,一排排彈子打來,他們收效甚微,白白丢了上百人的性命-----水陸副将阮進和王朝商議了一下,那鄭家軍不敢在夜裏進來,想必也是擔心城中有埋伏,不若趁此機會,将全部兵力收回,等明日天亮時再說------連夜逃走是不可能的了,衆多家眷都在此處,讓他們往哪裏逃?!隻待明日魯王監國親自出面,也許可解眼下的局面------
雙方期待的第二天清晨如約而至。
雙方貌似都沒有睡覺,都是一直在咪着眼睛假寐,但是鄭家軍好過一些------他們有早飯------前面的人在盯着看,後面的人用大鍋煮食------當初定遠侯鄭聯見過漢唐集團的所謂行軍糧,品嘗過一次便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情,雖然他肯定不明白什麽叫卡路裏,但是這做法實在是好學------我等不明白你說的擠壓機是什麽,也不明白什麽叫蒸汽幹燥設備,但是我等有石碌,有大鍋------
鄭家軍開始進擊了,他們口中高喊着一二三,開始整頓了。
海島的早晨霧氣大了些,那高亢的叫喊聲現在傳得比較遠------聽着他們喊着口号,還有各種轟隆隆的雜聲傳過來,舟山城内的士兵開始有些怕了------這不是他們以前遇到的對手那樣------怪怪的,而且他們有火铳------還是很多的樣子。
忽然就有比較大的聲音傳來了,好似整個霧氣都開始波動。
“前面的弟兄們聽好了,我等是前來拯救爾等!放下武器,我等絕不濫殺,定遠侯仁義,昨夜城牆已破,我等爲何不再前行?!怕突進城來會傷害無辜!!
定遠侯如此大義,卻險遭舟山小人刺殺,我鄭家是出于義憤,清君側,迎魯王,絕非叛逆------如有驅使爾等與我作對,其必是主使者!其必是鞑虜奸細!!
前面的弟兄們聽好了------”
這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那些一直在埋伏的士卒們真是一頭霧水了,這是如何一回事情?
阮進、王朝兩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任由對方的大嗓門反複高喊。
太陽慢慢升起,霧氣開始消散了。
定遠侯鄭聯拔出腰刀喝了聲:“擋我者,必是鞑虜奸細,殺無赦!”
“擋我者,必是鞑虜奸細,殺無赦!”
練過喊口号的,和沒練過喊口号的就是不同,這一齊聲高叫,鄭家軍的正義感呈指數上升,對面的抵抗軍那是更加手足無措------
鄭家軍前行了------抵抗軍的弓箭手重新搭上弓弦後,馬上感覺弓弦無力了------在濕度高達百分之八十的海島的早晨,皮質弓弦哪裏還能好使?
弓箭手跳起來就跑,其他人見了後,随後追上。
鄭家軍踏着嘈雜的腳步聲推進了。
在後來的戰争記錄中,漢唐集團的顧問團懷疑定遠侯鄭聯所記錄的過程有誇大的成分,甚至懷疑他是不是看過《打龍袍》這出京戲。
在他的記錄中,很有些相關的橋段------後來查了一下資料,方知明末時期不可能有這出戲。
魯王監國在最後的時刻,把一切責任攬到了自己的身上,認爲禦下不周,方出此事,用手中寶劍割下衣服一角------他,大義凜然的定遠侯鄭聯,立刻放棄前嫌,表示既往不咎,親自上前迎接魯王監國走下府牆------衆多大文武大臣一幹人等,全都打包上船,還有衆多将士,分乘各樣戰船,離開了這個孤苦之島。
顧問團的人感覺這個記錄中,還有很多不可理解之處。
蘇波問道:“你爲何直接讓人沖擊碼頭,還是在火炮的射程内?不會迂回嗎?白白損失這麽多人。”
定遠侯鄭聯痛快地回答說:“如果我鄭家軍沒有頂着火炮往上沖的勇氣,早就他娘的散了心------以後還打個屁硬仗!”
“你把行軍炮推上去後,隻打塌了一段牆------他們就投降了?!”
“哈哈,當然不能。是我老鄭國家大義一講,他們就全想明白了。”
“那你記錄裏沒有,我說過要全部的。”
“是啊,我當時說得太多,那書記記不過來,現在他正在軍營裏回憶------過兩天就補上了。”
“你可别對我胡說,你請我當教官,就得信任我,要不玩不下去的。”
“當然,我老鄭從來不胡說------”
蘇波又問道:“那個大學士從不到三米的高度跳下府牆,也能粉身碎骨?”
定遠侯鄭聯悲傷地說:“當時擋都擋不住,他是一頭栽下去的,以頭搶地------”
“那個阮進呢?走跳闆上船能失足落水?他也是水軍出身吧?”
定遠侯鄭聯又悲傷地說:“是啊,當時他身穿重達七十斤的鐵甲,讓他脫掉,他不脫------結果出了此事。”
“好吧,不管我信不信,這都是事實了。”
“那我等的糧食呢?此次消耗甚多,當時還要聽從漢唐集團的要求,以赈濟百姓爲先,這可都是你們規定的。”
“好了,我會彙報的,我們說過的話,永遠會承認。”
漢唐集團事後感覺,這幫子古人不傻啊,幹點髒活兒,索要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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