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的同事本來是在印度的商貿站辦公的,他們在那裏剛剛打開局面,正要發力打壓在果阿的葡萄牙人時,巴達維亞總督府卻忽然第二次征調他們。
巴達維亞的問題看來比較嚴重了。
他們從荷印總督馬绶克親自寫的征調令中嗅到了一絲不安的味道------要他們除了留下極少數的看守人員,剩下的全部到巴達維亞報到?!大量征召本地的雇傭兵?!諸如托納.費爾南德思這樣的人員立刻乘坐快船出發?!
巴達維亞現在怎麽了?
前來送征調令的快船上的船長隐隐約約的說了幾句,好像是和海盜的戰争有些不利,他本人由于出發的急迫也不是太清楚------
托納.費爾南德思于是按照命令布置了工作後,先行乘坐快船出發了。
16世紀到17世紀,荷蘭便出現了一種雙桅縱帆船,它的船速快,但是載貨量卻是不足------因此它常被用來做各個殖民地之間的交通、通訊工具。
有人說它就是後來在北美地區赫赫有名的斯庫納帆船的原型,玩過大航海遊戲的人都應該知道它。
但漢唐集團的人連一點點考證這件事的心思都沒有------因爲他們知道,後來一切都會和曆史上不一樣了。
托納.費爾南德思和他的同事到了錫蘭。在他們補給的時候,他們發現這裏大半的人員已經都調到巴達維亞了,而主要消息是,我們被海盜打敗了------不過,托納.費爾南德思和他的同事們都沒有當回事情,我們又不是第一次被别人打敗。
托納.費爾南德思和他的同事到了馬六甲。在他們補給的時候,他們發現情況有些不大對頭了。這裏再也沒有以前那種懶洋洋的樣子了------現在的港口戒備森嚴,檢查嚴格。
而且,碼頭上的每一個人都是一臉的嚴肅,不時就可以看到有一小隊一小隊的雇傭兵在巡邏。
他們得到的消息更加明确了,有一個叫漢唐集團的海盜組織,聽說是從南極洲大城來的,他們仿佛從天而降一般攻占了熱蘭遮城。
這一點托納.費爾南德思早都知道。
可他不知道的是,當巴達維亞把百分之七十的兵力派出去與那個海盜組織做戰時,竟然被全殲滅了,準确地說,是連人帶戰船全都被俘虜了!
這怎麽可能呢?但是從此地高級商務員臉上的痛苦的表情上看------一切都是真的。唯一的一個好消息就是,他們漢唐集團的人并不吊死俘虜,所有人員都被安排在台灣北部地區做苦力,包括原本在熱蘭遮城工作的商務人員------
現在,在馬六甲的小酒吧裏,再也看不到那些沒有工作的人渣子在醉熏熏地叫罵了------清靜了許多------還有幾個英國商人在角落裏商議着什麽。
托納.費爾南德思和他的同事們要了幾杯朗姆酒,幾個人心事重重地坐了下來。
一個同事說:“托納.費爾南德思,我猜馬爾绶總督要派你去和那幫漢唐集團的人談判------你和阿拉伯人、摩爾人、印度人都談判過,我相信這些都給馬爾绶總督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另一個同事說:“上帝保佑,他們至少還是文明人,哪怕像是明商們一樣也不錯------他們至少不殺俘虜!”
托納.費爾南德思苦笑了,他說:“能讓商務人員、行政人員去做人渣才做的苦力,他們要麽是極其缺人,要麽是他們不懂得尊重身份------聽說他們的面容像明人,發式倒是像英國的圓頭黨,甚至比他們還要短------上帝才知道他們是一群什麽人,我更聽不懂他們擁有的那些奇怪的東西,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麽------”
于是大家開始議論起那些奇怪的東西來了。
一路無話。當他們到了巴達維亞之後,發現這裏好像要成爲軍事要塞一樣,人人都是精神緊張。
看來,一切傳言都是真的。
馬爾绶總督親自接見了托納.費爾南德思。
幾年前,托納.費爾南德思在一次會議上見過馬爾绶總督,那時他精神飽滿,意氣風發,可僅僅幾年沒有見面------他現在蒼老了很多,臉色發灰,眼圈發黑------
馬爾绶總督低聲說:“托納.費爾南德思,我在商務日記中看到過你和各種低等級文明談判的成就------我很欣賞你,我希望你能去和他們談判------”
“談判的底線是什麽?”
“拖住他們,我們至少需要兩年的時間------現在隻有好望角那裏還有一支支援隊正在往這裏趕,能動彈的人我都想辦法讓他們拿起武器了,連最令人惡心的人渣我都雇傭了------甚至把明人都招進軍隊裏了。”
“那麽您肯定阿姆斯特丹總部會派來支援?”
馬爾绶總督沉重地搖搖頭,說:“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他們一定會審判我,并派人來接替我,那至少需要兩年------”
托納.費爾南德思看到馬爾绶總督的眼睛裏是一片死寂。
“他們有前來攻打巴達維亞的征兆嗎?”
馬爾绶總督痛苦地歎了一口氣:“托納.費爾南德思,你不知道,這裏有一段時期是我們最虛弱的時候,一千個明人或土人,就算他們拿着刀和棍子,也能把我們這裏的人都殺死,把我們的财産和女人都搶走------幸好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我再也不想把安全交給對手去掌握------”
“好吧,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馬爾绶總督緩慢地翻開聖經,把裏面夾着的一份名單抽了出來,遞給了托納.費爾南德思。
“這是一些高級商務人員的名單,他們在此地的家屬想要出一些贖金,贖回他們,帶他們回來也有助于我們了解更多的實情------但願下一任别犯我的錯誤了------完成這項任務,你必會得到更高的職位,因爲那是你通過才華得到的。”
托納.費爾南德思苦笑着說:“我在這一路上得到的消息,還有在這幾天休息時得到的消息,都讓我感到困惑,我無法理解他們,他們實力如此強大,卻又能在這麽多年悄然無聲------我第一次對自己的工作沒有了信心。”
“他們隻能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他們幸好不像摩爾人那樣喜歡吊死俘虜,去吧,做你最好的就行了,除了那些家屬的贖金外,我把我自己的财産拿出大部分來,折合成黃金讓你帶走,你會得到我親自簽署的文件,來證明你的身份,你可以任意賄賂,最好也把迪克武官贖回來,他家裏的人就算知道了他被俘,也出不起贖金。”
“我們這次損失巨大------”
馬爾绶總督勉強擠出個微笑,說:“沒關系,隻要我們拖上兩年時間------等到好望角的那支支援隊到了後,我會把那些明人移民的稅再加一些。”
“馬爾绶總督,這是個好主意。我們還可以把馬六甲的稅提高一些------”
“所以我們需要兩年時間。你可以搭蘇家的商船去,他們是我們的朋友,上次就是他們在第一時間内通知我們結果的,你可以信任他們。”
“好的,我這就去準備一下。”
蘇家的商船是典型的東方硬式帆船,在十一月份也能逆着風前行。這一路上,托納.費爾南德思很快就和蘇家的二兒子關系親密了。
有一種人先天就擅長與人溝通------蘇家的二兒子告訴托納.費爾南德思有關台灣的很多事情。
盡管托納.費爾南德思早就去過熱蘭遮城了,但是蘇家的二兒子每一次提到那裏的情況時,托納.費爾南德思就瞪着藍色的眼睛說道:“上帝啊,那是真的?”而這句話讓蘇家的二兒子更有談下去的興頭了。
蘇家上次想做内應的計劃失敗後,眼見着紅毛蕃慘敗,他們連貨款都沒有敢要,揚帆就跑回巴達維亞報信了。
後來又見到陸續有明商去台灣做生意,便換了上次去的船和人員,也加入進去做貿易,還不錯,利潤挺大。
這一次前去,蘇家就準備在那裏也開一家貿易站,畢竟明大陸上戰亂一直不息,也總不能購買明商們的二手貨物------直接在台灣建一家商鋪,可以就近收購明大陸上的貨物------那個台灣熱蘭遮市場現在越擴建越大了,頭一批建商鋪的商家都掙到了銀兩。
台灣熱蘭遮海關的稅收也一直很穩定,又沒有什麽像别的地方那樣的敲詐勒索的事情,治安也不錯,是個做生意的好地方。大家都平等地做生意。
托納.費爾南德思聽到蘇家二兒子說那裏的工作人員不接受賄賂時,心裏更是一沉,他對自己的任務更加沒有信心了。
蘇家的商船現在對這條航線是輕車熟路。
他們很快就到了熱蘭遮港口------
我的上帝啊,這是真的嗎?!托納.費爾南德思這次是真心真意的在心裏喊出這一句話。
他看見一條小船,上面紅旗飄飄,還在不停地冒着濃濃的黑煙,正在以他不能理解的高速向着蘇家的商船駛來,那上面的人還在不停地喊着什麽。
蘇家二兒子轉過頭,稍有得意地對他說:“怎麽樣?我說得沒錯吧?這船速如風一般了,它要是升起帆來更加快了------隻不過以前是冒青煙,卻不知道爲何現在開始冒黑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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