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過來了,迪克武官。現在感覺怎麽樣?”
那個大男孩的口音完全是荷蘭低地地區的口音。
“這是哪裏……你是誰?”
“這裏是熱蘭遮城收容營,你們都被漢唐集團俘虜了……我是羅德門……醫生。”
說完,那個大男孩還好像有些不好意思,“醫生”這個詞他發得很輕。
“噢,我們都成了俘虜了!在我昏迷後他們把我們都抓住了?!我的頭好痛啊!你剛才對我做了什麽……”
武官迪克摸了摸頭,才發現自己的頭上圍了一圈紗布。
“嗅鹽,我們那裏叫它‘鹿角酒’,不過嗅鹽裏面的碳酸氨純度遠比鹿角酒更高,它可以刺激你的呼吸器官,使你清醒。”
武官迪克沒有注意到羅德門醫生是用一種奇怪的發音來說嗅鹽和碳酸氨這兩個詞,他還以爲是什麽古怪的藥名。
羅德門醫生說:“你可以再休息兩天,一會兒開飯後,會有人給你送來。明天我再來看你,我現在住在這個營地裏。”
說完,羅德門醫生領着他的助手離開了。武官迪克看到那個助手背着一個塗着白色油漆,卻畫着紅十字的木盒子。
他們仍是上帝的子民?
武官迪克心裏想,這個羅德門醫生身上有一種他說不出的東西,這使他不像是一個真正的荷蘭低地人,盡管他的面容和口音都很标準。
我們都是怎麽成了俘虜的?!
武官迪克的頭更痛了。
看到羅德門醫生走了,幾隻老海狗鬼頭鬼腦的湊了過來,好像他們剛剛想通了他們的心事……他們七嘴八舌的把他昏迷後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首先就是副指揮官的死讓人心生感慨。
他在下令投降後,就發誓與主戰船共同生死,可是那幫子漢唐集團的人連破損的輕型戰艦都要拖回碼頭,看樣子要留着這些船用了。于是副指揮官在那幫子漢唐集團的人還沒有上船接收時,就沖着自己的腦袋開了一槍。
臨開槍前,他還說這是他能永遠留在這船上的唯一辦法,上帝應該知道,他這不是自殺。
哈恩斯.克萊爾,武官迪克在心裏默默地念着這個名字。
“天底下沒有任何船能跑過他們的邪惡小船和大怪鐵船,-----大鐵船的傳言和其他傳言都是真的------我可以向上帝發誓!不投降隻能是死了-------
他們強迫所有人走到這裏,一路上,有兩個傻瓜突然跑了,那幫子人就看着他們倆跑,等他們跑了一百多步後,那幫子人突然用一輛大鐵車追了上去,那大鐵車不是用馬駕馭的,我發誓,它真的是自己追了上去,然後用許多管子的火铳打死了兩個人……大家都看到了……”
“他們一定是把許多火铳捆綁在一起……可以連發的……”武官迪克點點頭,表示聽明白了。
“您千萬要遵守他們的各項規定,他們非常認真……有個家夥沒有聽從羅德門醫生的安排,沖着他大叫,被他們……”
那個老海狗用手指指着自己現在光光的腦袋,張着嘴,露出一口爛牙,嘴裏發出了“啪”的一聲。
“羅德門醫生是他們的人,盡管他自己說他是荷蘭人……指揮官先生,您要小心他一點兒……現在沒有一個人敢不聽從他的話。”
老海狗湊得更近了,但是武官迪克卻沒有一點讨厭的感覺,反而覺得很親近。
“不知道爲什麽,他們把我們按家鄉地區分成不同的草棚子------說是法國的,德國的,英國的,意大利什麽的------也不管是愛爾蘭人、英格蘭人、東日爾曼人和波蘭人、熱那亞人、佛羅倫薩人的區别。”
武官迪克仔細一看,這個棚子裏還都是荷蘭低地人。他們這是要分化我們------有利于控制我們,這就好,至少他們沒有想吊死我們------
衆人這時忽然禁聲,一個個又是端坐起來。
有一小隊士兵經過這個棚子。
武官迪克看到他們身穿紅色半袖上裝,黑色短褲,手裏端着一種很奇怪的火铳,竟然看不到火繩在哪兒。那槍口處有閃閃發亮的刺刀,他們一共十一個人。
這一小隊士兵經過後,老海狗悄聲說:“這個營地裏一共有五個小隊來回巡視,而且他們都很警惕-----他們那個火铳很厲害,一定是燧發火铳------每一枝都是,它可以一下子把人的腦袋打碎------我親眼看見的。這個營地外面還不知道有什麽更可怕的東西------”
這時整個營地忽然響起了巨大的聲音。
“現在是晚飯時間。意大利區先到營地中央的食堂就餐,其他國家不要動------”
武官迪克一下子就聽出了,這就是那個羅德門醫生的聲音。他疑惑這個聲音好像從天上來的------老海狗指着外面一根杆子上的一樣東西說:“就是它發出的,好像和勸我們投降的聲音一樣-----”
武官迪克側過頭看了看,那東西像一朵牽牛花,但卻是灰色黑邊,透着一股邪惡的樣子。
在收容營的辦公室裏。
一個漢唐集團的人,他滿臉都是紅色的青春痘。他此時正側腿坐在辦公桌上,一條腿一晃一晃的。
他看見羅德門醫生喊完了話,他無聲地用手指了指麥克風下面的紅色按鍵。羅德門醫生按到了off那一面。
那個漢唐集團的人滿意地點點頭,這小子是聰明。
羅德門醫生一直想和他解釋一下威尼斯人、熱那亞人、佛羅倫薩人之間的區别------
“小羅,你是不是還懷疑漢唐集團劃分的方法不對------不要去懷疑,你隻要學會遵守漢唐集團的一切規定就好,一定要記住它。來一根-----”
那個漢唐集團的人掏出一個小木頭盒子,打開,拿出一根白杆煙來,又把他插到一個小小的木頭嘴上。
“不,趙醫生,我認爲那香煙火------”
趙醫生毫不客氣打斷了他的話:“以後叫我趙哥-----火大,上火,你和那個黃庸醫可算是學會了一個‘火’這個詞兒!”
趙醫生滿臉的鄙視,點了煙吸起來。
“不,趙------哥,喬醫生沒有說過黃廣林醫生是庸醫,她要我好好向他學習,說中醫有很多有用的地方。人的肺子屬陽。我見過收割煙葉,他們都是先收煙葉最向陽的部份,也是屬陽,所以吸煙多了,一定會讓肺火加大------”
趙醫生氣得咳嗽起來,這是什麽歪理邪說?!他看到羅德門醫生此時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的咳嗽,好像是認爲自己說對了。
趙醫生強忍受住咳嗽,說:“我這是嗆得好不好?!”
然後他又壞壞地笑了笑,說:“要是像你們那樣,我嚼煙,是不是就沒有‘火’了?要是在煮着喝呢?還有沒有‘火’了?”
看到趙哥的壞笑,羅德門醫生馬上警惕起來,他在熱蘭遮城醫療中心裏,每一次被他捉弄,事先他都是這樣笑的。
羅德門醫生越認真想,越是有些亂,感覺找不到答案,不敢亂說話。
趙醫生頓時覺得無趣了,捉弄他沒有意思了,這小子越來越鬼頭,不敢輕易回答。但是他又不想告訴他尼古丁這個詞,省得他問起來沒完沒了的------他可沒有喬姐那樣有耐心------醫生這個職位,他隻是客串一下,他自己也不相信會有漢唐集團的人找他看病,就連處理一下皮外傷都得馬院長和喬醫生親自動手,他們才放心。
“這個小羅啊,你别亂想那些沒用的,到時候趙哥教你------你就記住一點,能不能讓你去醫療中心打工,隻看你這次任務完成的好不好------漢唐集團的一切規定比你們的上帝都要大!”
規定,漢唐集團的規定!
羅德門醫生悲哀地想到,在碼頭上,他向那些俘虜們替漢唐集團喊話道,在路上的所有逃跑行爲都會被無條件槍斃,結果有兩個傻瓜真跑了,他們完全可以把他倆抓回來,可是就當着所有人的面前,把他們槍殺了,人都好要打碎了。
在收容營裏,一個愛爾蘭人不想和英格蘭人在一起,那個愛爾蘭人和他辯解,聲音有些大了,他們就真的就開了槍------那個愛爾蘭人的腦袋都碎了------
“不要再死人了------趙哥!”
羅德門醫生小聲說。他的藍眼睛裏全是祈求。
又他媽向我賣萌!趙醫生心裏罵道,但是口氣不自覺地變軟了。
“小羅啊,你在赤嵌農業地區的民意很好,這對所有殖民者來說,你做得不錯。組織上------不,漢唐集團認爲你是可以挽救和教育的,所以,你得到了不同與其他人的待遇,這一點你必須珍惜------死不死人,完全取決于他們對漢唐集團規定的認知程度,而不是我們,這一點,你必須牢記。我就說這麽多,晚上我們有規定,漢唐集團的人要撤到外圍,組織第二道看守線------明人安保隊員會留在這裏負責。你現在會使用麥克風了吧?”
“會使用了,打開按on,關上按of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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