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建國安董事找他的時候,大家剛剛忙完甘蔗田裏的活計。那些留着宿根的蔗田需要重新清田、打壟和松篼,哪一樣都是累死人的活計,可再不幹完就耽誤甘蔗的生長了,幸好當時漢唐集國的人有“插秧機”,省下了衆多的人手,要不累死也幹不完,這幫子漢唐集國的人太能開田了……
本來漢唐集團的人看不上這個時候的甘蔗品種,它的産糖率太低啦!
但是,宿根地總不能白白浪費了不是?有清理宿根重新種植的時間和精力,還不如讓它繼續生長,有點兒算點兒吧。
關于甘蔗的起源,國際上有各種不同的說法,有說起源于南太平洋諸島,有說起源于印度,有說起源于非洲的伊裏安,有說起源于明大陸,尚無統一意見。
但根據在公元前三世紀末楚國的《楚辭招魂賦》裏有“腸鼈炮羔有柘獎些”的記載,柘是甘蔗的古字,柘獎是甘蔗的制品,這說明明大陸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植蔗地區之一。
漢唐集團不關心這些狗屁倒竈的事情,他們隻關心如何能攜帶更多的物資來穿越。
在這個1649年,這個17世紀,幸福才是真正把握在自己的手裏,自己的。
長期以來,明大陸的人都以爲甘蔗不能用種子種植,可是這次,漢唐集團還真準備用甘蔗種子種植。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帶塊莖……單單就是甘蔗這一項遠超薯類和其它植物物種的總和了,太不合算了。
漢唐集團帶的是甘蔗種子,它們和橡膠樹種子是一樣的待遇,都是用高密度塑料袋封存,存放在負15度的冰櫃裏,隻不過甘蔗種子的保質期爲一年,橡膠樹的保質期爲七年。
甘蔗種子的第一個缺點,保質期太短。
甘蔗的種子是建國安董事穿越前在台灣一個糖業基地訂購的。
在那面的的世界裏,大家都習慣用無性繁殖的手段,直接用壓埋根莖的方法,甚至于懶一點兒的,就直接把一整條甘蔗都埋在土裏,長去吧,反正産出更高。或者留宿根。所以基本上一畝蔗田還要搭進一噸左右的甘蔗。
可是極少有人聽說過也可以用種子的。這裏又隻是個成本問題。
甘蔗是能開花,也能有種子的。雖然極少有人看見。
在生産上,一般甘蔗較少見到開花,但實際上在适合的環境條件下甘蔗是可以開花結實的。
甘蔗的花是由植株頂部生長點通過光周期後進行花芽分化,外形爲園錐花序。一個花穗上有小穗8000到15000個,每一個小穗都有1粒子實,甘蔗的種子(其實爲果實,但種皮和果皮不易分離)爲穎果,極小,大約1.5x0.5mm。
甘蔗的花和種子其主要作用是繁殖後代。
利用甘蔗的開花和結實是人們進行有性雜交選育新品種的主要途徑。要不然,那些新品種的甘蔗都是從哪裏來的?
無性繁殖能保持優勢,但它不能創新。不能創新它就永遠是那個樣子,隻會弱化下去。這是個常識問題。
甘蔗在南北緯10°左右的熱帶地區較易開花結實,緯度過高過低甘蔗不易開花。
因此,在明大陸,除少數地區(海南省南部、雲南的瑞麗)、少數品種和特殊年份外,甘蔗一般都不會孕穗抽笞,即使孕穗抽笞也不會開花結實。
所以極少有人看見它開花結實,這都是有原因的。
所以,建國安董事隻能選擇帶種子。
這些種子早都被播進育秧田地裏了,它們全是那面世界裏的高産高糖的糖蔗,理論上,最高可畝産8噸。
那些種子播下去後還要等七到八周,這期間還要施育苗專用肥……這個是專門從那面世界帶來的,用完了就拉倒了。如果要想再生産出來,那要看精細化工方面的發展了。
等到七到八周後,它們能夠長出4到5厘米的高度,長出5到6片葉子。這時候,還要把它們再一次移植到株行距爲8厘米的移植圃中,再等七到八周後才能下到蔗田裏。
甘蔗種子種植的過程太麻煩了。
現在誰都知道在那面的世界,爲什麽沒有人蛋疼地用種子種甘蔗了,但這種方法卻适用于漢唐集團。
是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可以解釋的。
可是劉結首卻一直在納悶,尋找不到正确的解釋。
爲什麽讓我等開辦酒作坊?我等根本沒有做過不說,那張家酒作坊豈是我等比得過的?
劉結首就這樣一個人邊沉思邊回到了家。
他的家雖不是原先那大結首的房子,飛檐走梁的那樣氣派,也比不了赤嵌地區街面上的那些商鋪。
但是在本地也是上屬了,至少都是青磚青瓦到頂。
到了院子的門口。他撣了撣身上的塵土,用力咳嗽了一下。
表情嚴肅地敲着院門,待老妻打開後,他邁着四方步,走了進去。回家了。
這是一處典型的明代民居。一處正房,兩邊廂房,一進,帶後院。隻不過因爲與鄰家相隔較遠,沒有那高高的隔火牆。
院子的西面,是一架葡萄,葡萄架下擺放着一竹桌,一竹躺椅,一矮幾。那是他回來時必須歇下腳的地方。此處原本還有一個竹躺椅,那時老紅蕃安德烈經常來坐------那天之後,劉結首就把它撤了------
劉結首坐下後,長長地出一口氣,現在才是一個老男人最舒服的時刻。
老妻先回到正屋,回來時手中捧着茶盤,上面擺着紅陶泥茶壺。劉結首信手接了過來,涼熱還是正好,便小口吮着,吸進了茶沫便呸的一聲吐出去。
老妻坐到旁邊的短幾上,拿起竹桌上的竹扇,輕輕爲他扇風。
“當家的,今日可否順心?不要太勞累------”
劉結首一臉嚴肅地放下茶壺,說:“你懂個甚?婦道人家休得多言!”
老妻撇了一下嘴,到晚上又會絮絮道道和自己說了,今天可能遇到心氣不順的事情。
孫子從東廂房裏面跑了出來,像一隻覓食的小雞,又像是一條看到骨頭的小狗,口中喊着:“爺爺,爺爺,奶糖,奶糖!”
劉結首一下子就笑了,一瞬間像是一朵菊花綻放在他的臉上。
“别晃,别晃,爺爺老骨頭都要散去了,”劉結首從懷中摸出一塊奶糖,說:“我的孫子,吃完後要如何?”
“用清水漱口!”
孫子蹦蹦跳跳地跑回去了,口中嚼着那塊帶着爺爺體溫的奶糖。真好吃啊!
孫子不知道,在正房裏面,還有幾十塊奶糖。那是劉結首數過好多遍的。
建董事聽說他有個孫子後,給了他一包奶糖,告訴他小孩子吃了有好處,但不能多吃,還要在吃後用清水漱口,于是他和老妻商量出這個辦法。一天隻帶一塊出門,等他回來再給。
兒子劉大回來了。見他在院子中拍打着身上的塵土,兒媳婦也是在旁邊活忙,劉結首皺了下眉頭,但沒有說什麽。
老妻看見兒子回來了,也丢下了自己走過去,接過兒子的東西。口中還絮叨着說,爲何如此辛苦。
兒子劉大來到劉結首的身邊,高興地說:“爹爹,今天好運氣,他們多發了馬票,說是加班費用。甚好啊!我在回來的路上,又順便打了些許豬草!”
老妻這時在院子潑灑了些水,激起了塵土的味道。
劉結首知道要吃晚飯了,但是,還是先管好家裏後院的三頭豬吧。
父子倆人換了短裝,便覺得渾身清爽,這老天爺,才入春就是如此炎熱。
到了後院,倆人開始鍘着豬草。
不久,一股濃郁的青草芳香彌漫了整個後院。
蹲在地上的劉結首,仔細地告誡鍘刀口送着豬草,兒子看準了後,用力壓了鍘刀下去。倆人配合的非常熟練……沒辦法,孫子喜歡食肉。待到豬出欄後,可賣掉兩頭,剩下的一頭就白白是自己的了。
“兒子,漢唐集團的人讓我們開一家酒作坊------”
“甚麽!?我家如何可以忙過來?!我還如何能掙得馬票?!”
“兒子,讓你去幫他們做事------不是爲了這些,是讓他們知道,我們真心投靠------馬票不重要------”
“如何不重要?那真真的能換回稻米------”
劉結首笑着示意自己的兒子繼續鍘草,他仍是小心地送着豬草。
“兒子,你看那稻苗長勢多好,以後豈能少了稻米?如今我等全心全意爲他們做事,這個事情不好拒絕------你明日暫且退下工作隊,修路而已,少你不少,多你不多,你回福建一趟,讓你大姐家裏,二姐家裏,或者旁的家人,能來的,都招來,最好是二三十人,最好是懂得釀酒之人,此番未必是個小事業!”
兒子看準了後,用力壓了下去。
劉結首看出兒子的不滿意,可是隻在心中笑笑,他剛才忽然想明白了,就是,他們的事業遠遠比自己的要大許多------不應是在乎自己這些投入,看到兒子小氣的樣子,劉結首卻發現自己也是小氣了------
父子兩人把鍘好的豬草,捧入一個大陶缸裏。
劉結首往裏面添加着米糠和糖蜜,兒子拿着一個豬食棍子用力攪拌着。劉結首又狠狠心往裏面加了兩勺真正的稻米。
劉結首說:“豬肥否,在于吃食;家業旺否,在于投靠!”
那三頭豬,此時已經急得撞欄了,嗷嗷叫着。
劉結首說:“現在正時候,做事就是有個分寸,此時啊,他們正需要我等------”
父子兩人喂完了豬後,淨了手,開始吃飯了。
酒作坊的物件容易備齊,關鍵是釀酒的大師很難尋,這真是和張家酒作坊比不了,從夥計到張萬安個個都是有釀酒經驗的老手。
當釀酒的房子,所需的物件配齊了後,兒子劉大帶着五十多人回來了,這裏面不是親戚就是老鄉。隻有一個在别人家酒作坊裏燒過火的人。
劉結首一看是這麽多人,頭一陣陣地昏,這個劉大啊,我何時讓他招這麽多的人?!
相見時,衆人人人哭訴,兵亂,搶劫,殺人,放火……完事後,千裏大旱。就要沒有活路了。
劉結首把兩個女兒家安排到自己家中,其它人先去酒作坊擠擠吧。
這還什麽都沒有開始呢,一下子來了這麽多吃口……兒子劉大也知道這是自己當時一時心軟的錯,好在劉結首沒有罵他。
當時劉結首愁慘了,吳詠梅卻高興了,說:“劉結首,你别怕,他們都能工作吧?”
劉結首心中道,都是農家子弟如何不能工作!口中說:“男女皆可工作……”
“那就好,你留下幾個能做體力活的男勞力,還有那些女子就夠用了。剩下的都去工作吧,讓他們掙工資養活自己。”
劉結首道:“如此,這酒坊還能做起來嗎?”
“釀酒本來就是很簡單的事情,不要想得那麽複雜……”
劉結首看到這個高大的女子皺皺眉,沒敢多說話,便按照她說的安排了。她可是建董事之妻。
吳詠梅把那些釀酒土設備做了一點改造,把張家三缸式發酵法改成了五缸式,使主發酵缸變爲四個,這樣便增加了現化酵母的活力,有利于發揮出優勢來。在那面世界裏的工廠,一般都要用九缸式……但吳詠梅計算了一下,在沒有現代設備的條件下,這樣就足夠了。
在一些密封處,吳詠梅請一些技術員用改性賽璐珞做了封閉。沒關系,五個缸體最高溫度不超過六十度,對賽璐珞封堵物沒有什麽影響。
對于溫度的控制,吳詠梅直接把自己實驗室裏的溫度計拿來了。
在溫度計的三十五度,四十度,六十度的三處位置,用彩筆畫了三道痕迹,一一講給劉家大女兒聽,讓她到時候會按照缸體上的溫度指揮燒火的人。
至于那個溫度計,吳詠梅告訴她一定要好好保護,它現在千金難買,不過等幾個月後就不會這樣了……
幫助她翻譯的技術員當時還好奇地問道:“吳教授,就這三個溫度啊?這也太簡單了。”
“是呀,溫度隻是起輔助做用,關鍵在酵母的活力水平上。”
在原料的處理上,吳詠梅懶得和他們講比例的問題,做各種槽子時,就直接讓他們按照整數标準制造。分爲能正好裝三十公斤,五十公斤,一百公斤水的标準。
至于酸化處理和加放酵母和營養鹽的工作,暫時還得由吳詠梅自己來。
劉家酒作坊正式開工了。
按照規矩,街坊和同行都要送紅布或紅綢捆紮的賀禮,主家要設宴款待。
但吳詠梅可太不喜歡這樣的場面了,在那面的世界有這樣的事情她都要躲開,别說現在了。
一切交給劉結首自己去對付。
吳詠梅和來幫自己的技術員領着三名明人女子,六名明人男子直接開工了。
吳詠梅指揮着明人男子在一百公斤的木槽子裏按照4:6的比例稀釋糖蜜。
當明人男子往裏加了四份糖蜜後,吳詠梅用小刀在槽壁上狠狠劃了一道痕迹,說道:“下次把糖蜜加到這位置,你們記住啦!”
明人男子馬上點頭。
然後又加了六份水。吳詠梅又劃了一道痕迹,看了明人男子們一眼,他們連忙點頭。
然後明人男子們開始攪拌。
當完全稀釋後,吳詠梅拿出一個小瓶子,裏面裝有純度爲百分之九十八的濃硫酸,總量爲二十克。
她和技術員戴上口罩,要往糖液裏面投放了。
她打開瓶蓋,沿着傾斜的玻璃攪拌棒緩緩地傾倒着,那個技術員用另一個玻璃棒也在不斷攪拌着濃硫酸滴落之處的糖液。
明人們都被趕得遠了一些。他們看見這兩個身穿白色長衣的人,不知道往那裏面放了什麽東西,隻見不斷有白煙冒出,還有滋滋的聲音,衆人大駭。
吳詠梅可沒管他們怕怕,直接命三個明人男子繼續不停地用木棒攪伴,直接充作三葉攪拌機了。
攪了大約二十分鍾,肉眼可見糖液中有沉澱物産生。然後,吳詠梅叫停,說:“有沉澱物産生便停止,然後靜置,直到沉澱物完全落底,最後上缸時,千萬别把它們帶入……第二槽時,把它們清除掉!”
明人男人們點頭。
上缸前,吳詠梅早命他們把每一個缸體都加了些清水,然後加火,進行最原始但在這個時空裏最先進的空消,因爲吳詠梅往那水裏投放了少量的消毒粉。
當原料糖液陸續都上到最高處的缸裏後,吳詠梅把酵母和營養鹽投放了進去,又讓劉家大女兒按照四十度的溫度掌控生火。
說完吳詠梅和技術員回基地了,可劉家大女兒這一夜可别想睡覺了。
夜空裏不斷傳來,“高了高了,取出些木炭;低了低了,添些許木炭”的聲音……
張家酒作坊的張萬安,參加完劉結首家的謝宴後,後家後,忍不住對老婆大笑起來,說:
“我們作坊裏的三缸,這是暗合‘天、地、人’,他們五缸是何道理?再說我們的酒曲是集各種吸天地精華之物配成,他們哪裏去尋?哈哈,四個女子,六名男子,如何能夠做到火竈輪做?一個失誤,便全毀了……那得是大師才能制火……哈哈,你看劉結首在酒桌上的苦笑,甚是笑人……”
可是三天後,劉家酒作坊出酒了。
張萬安聽了後,眼珠子差點彈出來。他算算時間,不對啊,就算他們提前準備也不對啊!
他便親自去看。果然出酒了。
劉結首拿着若幹個碗,哈哈大笑着,往裏面倒酒,那淡黃色的酒液在白色的酒碗裏快樂地跳躍着,一時間酒香四溢……
張萬安不用喝,輕輕一聞便知這酒遠比自己的酒更香,真沒有偷取自己的酒曲……
在人群中看見了張萬安,劉結首更是高興起來,他又取出一個小壇子,拔下塞子,喊道:“來來,嘗嘗這漢唐集團勾兌的酒,名稱甚怪,但味道極好……”
張萬安尴尬地從人群中走了過去,隻見那酒色澤金黃,酒香撲鼻。
他品了一口,舌根處傳來一股焦糖淡淡的苦味,哼,這是何味?
他剛要吐出去,鄙視一下,但這時舌尖上又傳了一種苦香……他不自覺地咽了下去,這種苦香和着酒香,味道真好……可他的心卻苦了起來。
“它叫什麽名字?”
“百年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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