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懷一仔細一看,這人正是泉州方家商行的二掌,名叫黃安。
此人原是浙西的細絲牙行的經紀人。後來被泉州方家看重,延聘爲二掌。頗有機巧,便于言給,風度不凡。與他們二人做過生意,還算公道。
眼下卻不知爲何如此狼狽:隻見他**一統帽早不知去向,發髻淩亂不堪,橫插于發髻之上的白玉通明簪,斜斜地挂着,眼見便跌落于地。滿臉污濁,長衣破損不堪,上面泥污難辨,卻不知跌倒了多少次。牛皮底的福字履,一隻不知掉落哪裏,那原本應是雪白的足衣,現在竟不見本色。
何故如此?
黃安哭訴道:“二位結首不知,熱蘭遮城來了一大批海盜,攻占了大城……”
郭懷一驚喜道:“是哪路好漢所爲?莫非是豹哥?”
豹哥其名爲陳豹,原是鄭龍芝鄭太師手下一個海船頭目,鄭太師被掠後,他拉了幾夥人,在金門組成一個大夥。手下一百多條各色船隻,算是有些實力。
黃安搖搖頭。
郭懷一的驚喜淡了一些,那定是佛郎哥人所爲了。
“非也,非也,他們十分怪異,架着無帆自行的大鐵船,一路殺來,無人可當……”
何斌笑道:“無人可當,怎能容你跑回,莫非跑不過你?”
黃安有些平息下來,他想了想說:“當時他們正忙着攻城,未來得及理會我等,我等先是跑到遠處遙遙相觀,後見到他們用一種十分厲害的火器,發出“突突突”的聲音……就見紅毛蕃人成片倒地,血流成河……我等才決定跑到這裏來……聽聞他們還有能在天上飛的東西……”
何斌見他東倒西歪的要倒下了,連忙對吳化龍說:“龍官,你且扶他進屋歇息……”
這時郭苞剛從廚房出來,手裏端着碗,碗裏有兩半荷蘭豆。
何斌又吩咐道:“郭苞,把碗留下,再去準備些湯水和飯食,黃二掌這一路大爲不易。”
“我方家商行的船和貨啊!”被摻着去休息的黃安仍哀嚎地叫着。
郭懷一笑着說:“怕死,就不能心痛貨……這下子荷蘭人定是損失慘重……不過什麽大鐵船,鐵能在水面上漂嗎?”
何斌拿着碗沉思良久,說:“有何不可?你忘了家中銅盆?”
郭懷一一愣,随即想起一件趣事兒。
家中女傭,不幸将銅盆失落于二層行溪中,竟急得跳水。幸虧有路過的明人将其救起,人沒事了,盆漂走了。過了幾天,有在溪中打魚的人在岸邊尋得,一路打聽誰家丢失了。
銅盆價值不菲,手工上好的要一錢銀子,莫要丢失的人家着急。
結果打聽到是郭家丢失的,就主動送上門。郭懷一大喜,并非爲銅盆失而複得之事,隻爲那個打魚人的誠信。于是把銅盆贈與打魚人,還格外打賞一裏爾。一時傳爲美談。
郭懷一頓時明白了,銅盆都可以在水面漂動,鐵盆自然也可以。
可是第二個問題又來了,無帆,用何推動?
倆人放棄了無用的猜想,便等着那黃安歇息後再慢慢詢問。至于方家損失,倆人誰也沒有在乎,關他們什麽事兒?
倆人走出家門,看到沿街有上百個一看就是從熱蘭遮城跑來的人。他們無一不是面帶驚懼,氣喘籲籲。
郭懷一和何斌都當過海盜,也做過行商,面對一幫子被海盜吓得如此模樣的人,心生鄙視。
海盜搶劫殺人不假,可不至于胡亂殺傷平民無辜。何至如何驚慌?
倆人施施然走了過去,慢慢詢問。誰知越詢問越是一頭霧水,但面色卻越來越不好看,這些人大多是商船上的人,他們一開始都是沒有逃得太遠,都以爲海盜大肆劫掠一番後,定然離去。心中企求着能少損失些。然而他們發現那群海盜竟然不走了。于是大家商量着暫且去二層行溪停留,以防不測。
萬一海盜深入,他們可以順溪而下,乘船到海裏,也可以進山躲藏。此處不同于赤嵌地區,那裏四面皆是平原。他們也不想奔往淡水、基隆,沒道理去紅毛蕃的地方躲避,大家心中都隐隐覺得,此事可能與紅毛蕃大有關系,但大家都沒有說出來。
郭懷一樂呵呵地說:“我親往熱蘭遮城一趟,遇上故人也說不定。聽着千奇百怪的傳聞,弄得我老郭心中癢癢。”
何斌淡淡一笑:“懷一,雖說你我不是千萬世家,可也有小成,不可輕舉妄動……龍官粗中有細,可先行窺視。你看如何?”
“也好。他們又說紅毛蕃人都逃往赤嵌地區,也可派出一名兄弟偷偷查看。”
第二天一早,吳化龍聽從哥哥的命令去熱蘭遮城探個究竟。郭苞則被派往赤嵌地區探聽,暫且不提。
吳化龍思忖了一下,換上漁民穿着,戴上一頂破鬥笠,還把前沿扯得更開些,以便随時可以不動聲色地窺視。
他又找出一副擔子,到郭家的管家那裏要了些香魚幹,此魚肉質細嫩多脂,因其背脊上有一條滿是香脂的腔道能散發出濃郁的芳香味而得名。
他掂了掂重量,又找人摘了些蓬霧、番荔枝放上,扮作一個挑貨遊鄉小販,緩緩行往熱蘭遮城。他那支扁擔非同尋常,乃爲百年榆木所制,剛韌非常。他有一手好棒法,三五個尋常海盜,他可保全身而退。
一路上,他未見有甚怪異。卻是更加小心前行。在路邊小溪中,他還用大樹葉沾了些水,輕輕灑到果實上,以保新鮮。
當到了名爲四方的地方時,他感到了不同往常。以往,此處人來人往,是一個熱鬧之處,它東北方向可達赤嵌地區,西南可達二層行溪,東行可到熟蕃區,西行可到熱蘭遮城。
此處路邊的樹下,總有各種小販叫賣貨物,雖然沒有熱蘭遮城碼頭市場繁華,卻也可尋到尋常貨色。紅毛蕃于此處設一稅所,木屋兩間,此時卻空無一人,不見趾高氣昂的稅務員。
地上雖散落了一些物件,卻無一件值錢之物。吳化龍躊躇着,不知如何是好。忽然,他聽到遠處傳來轟轟隆隆的聲音,立刻把擔子深藏于路邊草叢中,猿猴一般幾下便攀登到樹上,輕輕拔開枝葉觀察傳來聲音之處。
不一會,一座會移動的房子出現了。吳化龍差點驚呼一聲,他也是有多年行海的經曆,立即捂住自已的嘴。
隻見那房子越來越近,方見它原來有黑色鐵輪行走。吳化龍放下心來,細心觀察。那房子前竟鑲嵌兩面水晶,裏面隐隐可見人影晃動!吳化龍瞪大了眼睛,生怕一不小心看走了眼。
那房子更近時,突然,那房子上探出一人,拍着房頂,又用手指着這裏,聽不到說什麽。那房子就轟轟隆隆地向自己的藏身之處行來。
苦也!他們如何得知?!吳化龍緊緊趴在樹幹上不敢有絲毫動作。
葉闖拍了拍四輪車的車頂,喊道:“老王,找個陰涼的地方,歇會兒吧,這車把我悠壞了。”
王國濤氣得直翻白眼:“這才走了多遠,還不到十公裏路?再說他開得夠慢的……”
但是雙手還是把方向盤一打,停到路邊一棵最大的樹下。四個民兵跳了下來,他們身後都背着ak47。王國濤和他的助手,也開了車門下車,臨下車把車内的音響打開,車内頓時響起了黑豹的主打歌,并順着敞開的車門,向四處漫延。這麽老土的歌,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弄到的。
人潮人海中有你有我!
相遇相識相互琢磨。
……
不再相信相信什麽道理
人們已是如此冷漠
不再回憶回憶什麽過去
現在不是從前的我
曾感到過寂寞也曾被别人冷落
……
人潮人海中又看到你
一樣迷人一樣美麗
慢慢的放松慢慢的抛棄
同樣仍是并不在意
……
不再相信相信什麽道理
我不再相信
不再回憶回憶什麽過去
現在不是從前的我
hiyehiye
這首歌是用一種絕望後的翻然悔悟,和毅然決然的一種分裂的情感唱出,再加上具有強烈的節奏感,重金屬式的打擊樂,讓人聽起來有一種酣暢淋漓的暢快!
就在這歌聲中,六個年輕人,大聲齊唱着,暢快地向路邊的草地撒着尿!
樹上的吳化龍直聽得身心俱裂,搖搖欲墜。他拼死用四肢抓住樹幹,也把臉死死抵在樹幹上。心中大駭:“是什麽人能發出如此怪聲,讓人聽得四肢酸軟?”
王國濤說:“三個路口,我們向哪裏走?”
葉闖看了看表,說:“還有點時間,我們往赤嵌地區的道路再前行十公裏吧。小強,你把音響關了,說話聽不真。”
小強跳上了車把音響關了。
王國濤說:“這第一次主動接觸不太好辦啊,這幫子明人都跑哪去了?”
葉闖不在意地說:“飛行者2号3号不是說都在赤嵌地區嗎?”
“對,我忘了。那我們人多些,一下子去那解決得了,省得慢騰騰讓人煩!”
“不行啊,城裏,碼頭,平民區,聽說修船廠那也要上馬,幾個董事都光膀子幹了,這好容易才擠出點時間和機會出來買菜。再說了,一大幫子人去,準又吓跑他們。”
葉闖沖着一條小路指了指,說:“你們看,見我們不跑的明人來了。”
衆人一齊看去,都樂了。
周富從一條小路快步走來。他早看見了車和這幾個兵,他心裏把帶着火铳的人都叫兵,高公子除外。
他遠遠的就舉着雙手,讓對方看到自己的雙手裏什麽也沒有。臉上還帶着笑。其實他多餘了,這裏的穿越者沒有人不知道他和高德的事兒。通過簡單的描述,大家都知道有這樣一個明人。
如果紫雲号上的wiwf能控制到這裏,他的形象将人人皆知。不過通訊信息公司很快會完全搬過來的。
葉闖用粵語高聲對周富說:“老鄉,你上哪兒去啊?!”
葉闖是廣東人,說一口标準的粵語,但他的“粵普”更是拿手。
衆人雖聽不懂葉闖喊什麽,但葉闖的鬼臉讓衆人笑了起來。
高德誰不知道,那個明人就是高德的朋友,哈哈哈。
又見yezhongye、美樂芝、酒後不亂性三位老朋友,就沒有新朋友加入?
yezhongye、美樂芝、酒後不亂性,感謝你們的支持,我的老朋友們。
希望其他書友大大打賞些,希望得到你們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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