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艾西雅在枯萎平原呆了好幾天,乍然回到城外,竟然産生了一些陌生感,城門口進出的人又比以前多了許多,那裏又多了一棟房子,有小孩手裏還拿着她從未見過的新奇玩具。
“變化真快啊!”縱然艾西雅心情沉重,但還是感受到了這座要塞散發出的那種蓬勃的生命力,這讓她的心情便輕松了許多。
她扶住身邊虛弱的虛時,一路往要塞内走去,邊走邊問:“你感覺還行嗎?”
虛時也正在好奇地看着周圍的情況呢,黑暗陣營裏可沒有這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她到底才出生幾個月,心中那股孩童般的好奇心依然存在,這時一雙黑溜溜地眼睛轉來轉去地到處看。
聽見艾西雅的話,她仔細感覺了下身體,然後奇怪地道:“不知道爲什麽,到了這裏之後,我反倒感覺輕松多了。”
說完,她掙脫了艾西雅地手,自己站穩了,又往前走了幾步,雖然腳步還有些虛浮,但已經沒了之前那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應該是戰神冕下感覺到了我們的來意,放松了對你的壓制。”艾西雅猜測,不管怎樣,她心裏很高興。
“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先帶你去我家一趟。我得盡快讓奧利弗知道我平安回來了,免得他擔心。”
虛時也對那個被自己姐妹一直挂在嘴邊的人族十分好奇,聞言便跟在艾西雅身後一路過去。
一路上,艾西雅左右觀望,時不時評論幾句。
“唔~這裏竟然已經住滿了人。我離開的時候這樓還是空的呢。咦~這裏多了一個噴泉,真漂亮。哈~大山那家夥又在河裏賣萌了。”
虛時則沉默地看着,她有些理解爲什麽艾西雅會留在這裏了,這座巨大的城市的确比單調的末日火山精彩太多了。更讓她吃驚的是,這裏的居民心态十分奇怪,她明明是敵人,身上有很明顯的黑暗氣息,但卻沒人特意關注她。
而且她還發現,她和艾西雅不是城中唯二擁有黑暗力量的人,路上時不時地會走過一兩個黑暗遊俠,他們呆在這要塞裏,神态自若,也沒人對他們指指點點。
“原來不僅僅是艾西雅奇怪,這一整座城市都很奇怪!”虛時對這些古怪的現象百思不得其解。
兩人一路前進,大概走過五條街後,到了一處手工藝品商店,商店裏買的都是一些小玩意,玩具、水晶球、還有一些有稀有材料雕成的漂亮雕塑。
在商店裏面的一張木桌上,一個年輕男人正靜靜地坐着,手裏拿着一把刻刀,正在雕着一個人形木雕,看那木雕的模樣,依稀就是艾西雅。
他是如此認真,臉上還蕩漾着一絲專注的笑容,以至于兩人進店他都沒發現。
“奧利弗,我回來了。”艾西雅歡快地喊了一聲,然後,虛時就看見那年輕男子擡起了頭,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異常濃郁,眼睛也變得亮晶晶地,整個人似乎在發光。
他小跑過來,給了艾西雅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兩人就旁若無人的親吻起來,吻着吻着,兩人似乎開始熱血沸騰,竟然轉到了店鋪後的房間裏,過了一會兒,裏面就傳出一陣陣讓虛時瞠目結舌的動靜。
她當然知道裏面在幹什麽,山德魯教導過她的,隻是這也......這還是白天,而且她這個俘虜也在,這兩個人竟然直接開始親熱,這是不是太無視她了?
過了好一會兒,艾西雅才和奧利弗攜手出來,兩人滿面笑容地說說笑笑,神态親密得讓虛時無法理解.
黏糊了好一會兒,艾西雅才拉起虛時的手:“走吧,我帶你去見戰神。”
太陽城内是禁止空間傳送的,所以兩人一路走過去。
路上,虛時終于還是沒忍住:“我看那個奧利弗隻是一個凡人,力量弱的一塌糊塗,他對你有什麽好處,值得你把貞操給他?”
艾西雅翻了翻白眼:“我就是喜歡他,怎麽,你咬我啊?”
“......我又不是野獸,爲什麽要咬你?”
“......不說了,前面就到了。”艾西雅深感兩人思想差距之大,她說的是太陽城普通居民常用的俚語,結果這人完全聽不懂,再這麽下去,都快沒法溝通了。
大概走了半個多小時,前方出現了太陽城的核心:榮耀神座。
恢宏壯麗的城堡拔地而起,至少上百米高,堅固如山崖的外牆上有大量浮雕,這些浮雕講述着的都是選擇了犧牲和守護的英雄故事。
城堡前方還有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上聳立着一座座石雕,這些雕像是那些對崗哨發展做出大貢獻的戰士,有憤怒高吼、有仰天咆哮,有一臉決絕的,有深沉思索地,數目有上百座,每一個雕像下方都有光亮的銘牌,銘牌上記錄着這個戰士的光輝事迹。
這些戰士雕像、石雕外牆還有整個城堡,全部都沐浴在戰神的光輝中。從稍遠處看,就能看到一道金紅色的光柱沖天而起,光柱最頂端,就是那一輪金紅色的太陽!
廣場中央則有一條通道,沿着這通道往裏走,路過那一座座雕像時,能清晰地感到一股深沉厚重的史詩感。
艾西雅不再說話,她臉色肅穆,端正身姿,一步一步地往城堡走去。
即使是對這一切毫無了解的虛時,當她走在這條榮耀之路上的時候,也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喻的精神氣氛,這讓她下意識地放輕了自己的腳步,微微屏住自己呼吸,似乎隻要動靜稍大,廣場上這些石雕就會‘活’過來,然後當場砍掉她的腦袋。
到了城堡門口,艾西雅對門口挺胸而立的戰神守衛行了一個軍禮:“我要帶一個重要人物去見戰神冕下。”
守衛回了一禮,沒有說話,隻是挪開兩步,讓開了位置,這說明戰神已經知道她們來了,并且已經知會了守衛。
艾西雅心中微微放松,從戰神态度上看,這事情應該有希望。
穿過城堡大門,裏面就是一個恢宏的大廳,大廳裏人來人往,人人都非常忙碌,有人會憑空消失,有人有憑空出現,但卻沒有人感到奇怪,似乎已經習以爲常。
艾西雅以前來過這裏幾次,知道這是因爲城堡内的空間被多元利用的結果,外面看城堡總面積不大,其實裏面相當于一個小世界,這裏住着至少兩萬多人,太陽城的正規軍,各級軍官等等,幾乎所有力量都在這城堡中,此時城堡大廳中顯現的人隻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
至于現在太陽城内擁有多少力量,艾西雅并不是十分清楚,但她知道,這力量絕對能輕易毀滅她。
她懷着敬畏的心情,帶着虛時往大廳中走了幾步,就遇上了一個身穿長袍的男人。
這男人身上穿着樣式簡單大方的墨藍色皮衣,五官看起來很年輕,不過二十多歲,但身上的氣質卻讓人無從分辨他的年紀。
艾西雅當然知道這是誰,走前幾步,恭敬行禮道:“偉大的戰神,我帶回了我的姐妹,她知道一些非常重要的黑暗秘密,但卻被靈魂的禁制阻擋着不能說出口。我請求您救救她。”
羅林點了點頭,戈倫森比她們早來了一步,已經将情況都告訴他了:“我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大緻經過。我會盡力想辦法解決。”
艾西雅心中放松了許多,轉頭對虛時道:“這就是戰神,你快過來。”
虛時心中十分忐忑,她一向視入侵者的要塞爲邪惡源泉,而戰神更是邪惡中的邪惡,現在她身處邪惡的最源頭,面對的是可以随手毀滅她的可怕存在,就算她心中有一些身爲黑夜女神精心造物的驕傲,此時也不敢有絲毫地造次。
她遲疑地走上前,努力想讓自己臉上顯出淡漠來,努力挺直腰杆,想要在面對這邪惡源頭的時候保持一些尊嚴。
不過她失敗了。
她距離戰神不過五步遠,走出第一步的時候,她還堅挺着,但第二步、第三步的時候,她就感覺不對勁了。
她沒感受到對方使用力量壓迫的手段,但不知道怎麽地,走了幾步,她精神上就感到一股難以承受的重量。
這重量并不是對方特意的動作,隻是一種本能,就像一個普通人,忽然看見一座高不見頂的大山時,心中本能地就會産生一種渺小感。這人也絕不會去想着和這座大山爲敵,隻會心生敬畏。
下意識地,虛時就學着艾西雅,低頭、上身微俯、然後行了個禮,口稱:“偉大者。”
她的耳朵聽見自己口中說出了完全不符合意志的話,就好像這身體已經不再是她的一般。
等行完禮、說完話,她才反應過來,心中大駭:‘這個戰神太可怕了!’
羅林也在觀察着這個黑暗戰士,她身上有和艾西雅類似的氣息,身體上的符文也完全出自黑夜女神之手,每一個都精妙無比。從艾西雅口中,羅林知道當初黑夜女神一共造了四個這樣的強大戰士,每一個戰士都掌控一種強大的力量。
從神符上看,眼前這女子應該掌控時間的力量。
這很奇特,羅林完全不介意博采衆家之長,他現在就對這些時間符文非常地感興趣。
他也清楚艾西雅的來意,他本人也有類似的想法,如果能将虛時也收服,估計黑夜女神得憤怒地吐血了。
他臉上顯出微笑,溫言道:“黑夜女神的禁制非常精妙,不過這裏是我的神域,她的觸角伸不進來,所以你很安全。我對她的神符也有一些了解。跟我來吧,給我一些時間,我能解除你的禁制。”
再強大的禁制,隻要沒有幹擾,有足夠的時間,都能被智腦破解。
此處是他的主場,他有自信幫助虛時解除靈魂禁制。
虛時本能地想要拒絕,但她剛要張口,艾西雅就搶先道:“虛時,我的姐妹,黑暗的世界到處都是黑暗的顔色,而太陽城卻如此地動人。你已經經曆了黑暗,難道不想體會更多的精彩嗎?”
虛時張了張嘴,想要反駁,但她終于沒有找到理由。她看向戰神羅林,對方臉上始終帶着和煦的微笑,沒有半分敵意,好似他們不是敵人,而是盟友一般。
“爲什麽您不懲罰我?”虛時問出了自己的疑惑:“我的手上沾滿了戰士的鮮血。”
“那并非出于你自己的意志。”羅林正色回答:“一個生命,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但卻能選擇自己要走哪一條路。你呢,虛時小姐,你要走哪一條路?”
“我能選嗎?母神......”虛時對黑夜女神有本能地恐懼。
“看看我,姐妹。”艾西雅開口道:“我到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虛時終于下定決心:“我選擇這裏。”
内心深處,她很羨慕艾西雅。當然,最終讓她做出如此決定的,是因爲這片天空中有一顆能夠驅散黑夜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