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是大局已定後發生的事,羅林沒去關注。
他手臂受傷非常嚴重,大量的失血讓他的腦袋一陣陣發沉,渾身更是一陣無力,他坐在地上,幾乎沒法站起身來。
“堡主,我們赢了。”諾蘭帶來了個勝利的消息。
羅林點了點頭,他覺得身體有些發冷,這是失血過多的症狀,他并不擔心,笑了笑,伸出完好的那隻手:“來,拉我一把。”
諾蘭看着羅林毫無血色的臉,隻感覺眼睛一陣發酸。各個士兵都在慶祝勝利,慶祝自己的死裏逃生,可誰能想到,他們的精神支柱,他們的領袖維蘭度今年才是個十歲的孩子啊。
“愣着幹什麽,快點!”羅林略加重了聲音。
“好。您小心。”諾蘭上前,小心翼翼地将羅林從地上扶起來。
“讓我站直,我得從高牆上走下去,讓士兵們看到我沒事。”羅林湊進諾蘭的耳朵輕聲吩咐。
被擡下城牆和自己從城牆上走下去,給人的觀感可不一樣,前者是重傷,随時可能完蛋,那麽整個藍石堡就會人心浮動,人心思亂,有能力的甚至會開始給自己準備後路。
這就破壞了當前的大好局面。
自己走下去,那就隻是輕傷,休養一段時間就好,加上他今天在戰場上的表現,那就沒人敢多想,如今這局面就可以繼續好下去,變得更好。
這雖然隻是一個不起眼的細節,但羅林必須防止被有心人利用。
諾蘭點了點頭,手輕輕按着羅林的腰,另一手拖着羅林的手臂,看起來隻是扶着他,但其實他擔負了羅林身體的大部分重量。
羅林的手臂隻是簡單地紮緊,血依舊不斷地滲出來,看起來很慘,但他臉上卻帶着輕松的笑容,一邊往前走,一邊拿起擴音石說道:“好了,我的士兵們,看吧,野狼堡那群狗娘養的被我們揍趴下了!”
他聲音音量不高,有些虛弱,但語調輕松愉快,誰都能聽出他話中的喜悅。
大勝之後的士兵被輕易地感染了,原本還有士兵擔心堡主重傷,但現在看到他的模樣,也都放下了心,能走路,還能說話,還能輕松笑,應該隻是不礙事的輕傷。
“維蘭度!”有士兵高喊起來,一開始是一個,然後是幾個人,很快,這聲音就傳遍了整個堡壘高牆,高牆上響起了震天的高喊。
這一刻,就連平時一向矜持嚴肅的軍官和統領們也都喊起了堡主的名字。
剛才的戰鬥中,很多士兵都看到了羅林的表現,他一直在最前線戰鬥,一步都沒後退,他用火炮幹下了野狼堡兩艘飛艇,又用狙擊火槍打死了對方的旗艦飛艇駕駛員,一舉奠定了勝局。
是的,他這麽做不符合一個統帥該有的謹慎作風,但現在沒人提這玩意,因爲他們的堡主帶領他們取得了勝利。
這一戰前,有許多軍官,有許多士兵都不相信維蘭度能夠帶領藍石堡,因爲他隻有十歲而已,對普通人家的孩子來說,這年紀還在四處瞎玩呢。
但戰鬥之後,已經沒人懷疑了。
對士兵們來說,他們的堡主就是泰勒斯元帥的第四子維蘭度,剛剛戰死的格力洛克堡主已經成爲了過去。
在歡呼聲中,羅林走下了城牆,城牆底下,機械輪車已經等候在那了,羅林爬上了車,關上車門之後,整個人立刻癱軟在了座位上。
他身邊,戰神殿的牧首早已經等在了車裏,他立刻解開了羅林手臂上的止血布帶,拿出聖水,開始給羅林處理傷口。
這可是被飛艇的連發機炮打的傷,雖然有特制的戰甲防護着,這手臂沒有被打地從身體上掉下來,但傷勢依舊慘不忍睹。
在牧首眼中,被子彈擊中的部位的戰甲扭曲變形,費了他好大勁力才取下來,戰甲一取下,血又哧哧地冒出來,并沒有噴湧,不是傷口不嚴重,而是血流的太多了,血壓大降的緣故。
戰甲取下後,就能看到手臂上的肌肉幾乎完全斷裂,皮膚翻卷着,有骨頭刺出來,看起來恐怖極了。
饒是牧首處理過無數的傷口,但此時依舊倒吸口氣,他擡頭看了一眼羅林白的幾乎透明的臉,心中震撼,不再說話,開始專心處理傷勢。
先倒上聖水清洗傷口,然後又開始縫合血管,聖力毫不珍惜地用出來,幫助重要傷勢的愈合。
牧首處理傷勢的手段是沒話說的,十五分鍾後,他就将所有斷裂的血管愈合了,然後開始用聖力愈合骨骼。
骨骼不比其他,結合的時候會出現劇痛,牧首小心翼翼接着骨頭,同時道:“堡主,您要是忍不住,就喊出來,很快就好。”
“沒事。你幹你的。”羅林聲音如常,雖然的确有些疼痛,但羅林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力非常強大,他盡量地将痛苦給壓制在了可以承受的範圍内。
牧首看的好生佩服,不再分心,繼續處理傷口。
機械輪車一路往前開,速度緩慢,盡量開的平穩,原本隻需要五分鍾的路程,硬是開了半小時。
當輪車最終在堡主莊園門口停下的時候,牧首也處理好了羅林的傷勢,在大量聖力的作用下,羅林的手臂從外觀上已經看不出什麽多大的傷,羅林甚至能稍稍動下手臂。
當然,要完全愈合,恢複如初,至少要一個星期。
不過,傷口是修複了,失去的血液一時卻補不回來,羅林也算是元氣大傷,他現在就想睡覺恢複精力,不過卻一直強撐着,因爲他還有些事要吩咐。
下車前,羅林對牧首道:“給我給醒神術。”
“堡主,您現在需要休息.....”
“休息随時可以,但時機錯過卻不再來,你不會不知道這道理吧?”羅林輕聲道。
大勝之後,士兵們容易放松精神,在這種亂世就最容易出事,這時候,羅林必須立即采取一些措施,防止這種意外出現。
更重要的是,此時野狼堡的堡主戰死,他們的戰鬥飛艇全部被擊毀,這時候,正是反擊,然後徹底戰勝野狼堡的最佳時機。
他怎麽能去休息,然後給野狼堡以喘息之機,重整旗鼓對抗他?
戰争和戰鬥一樣,都講究一鼓作氣,一戰而下!猶猶豫豫,心有懈怠者怎麽抓住勝機,怎麽去統一聖地?
具體的措施他在路上已經想好了,現在要做的,就是一一去實行。
牧首歎口氣,給羅林施放了神術,這神術的作用刺激生命潛力,對身體有不小的損傷的,其實并不适合重傷病人使用,但牧首發現自己無法違抗這個十歲堡主的意志。
這事可真奇怪。
施放神術之後,羅林立刻一個激靈,精神大漲,這是他自己開發的神術,什麽效果他自己最清楚。
對普通人來說,這神術效果隻能持續三個小時,但他剛接手戰神祝福,身具聖力,這神術的效果卻能持續六個小時。
時間還是有些緊,他得趕快行動。
下車之後,羅林就發現他的母親、姐姐還有一幹仆從都等在門口等他了。
羅林身體雖然虛弱,但在神術作用下,卻還能自如的走動,他大笑着走上去:“母親,姐姐,已經沒事了。我們戰勝了野狼堡,野狼堡的飛艇已經全部被消滅。”
翠絲莉女士一下哭出聲來,流着淚,但臉上神色卻輕松無比,她看着羅林滿身的血迹,又擔憂起來:“我的兒子,我聽說你受傷了,你身體怎麽樣?”
“小傷而已。”羅林笑了笑,他對自己姐姐薇薇道:“大姐,我還有軍務要忙,但我們藍石堡已經安全了,現在回來是帶走布萊頓。你照顧好母親。”
“我會的,弟弟。”薇薇臉上帶着輕松的笑意,她真沒想到,這個低調的弟弟竟然會有這能耐,天知道,她剛才已經準備自我了斷的毒酒。
“母親,我這便出發了,你等我的好消息。”
“啊,還要打?”翠絲莉女士吃了一驚,在她想來,這打赢了不就完事了嗎?
“最後一場,母親放心,這一場很快就結束,而且沒有危險。”羅林解釋了一句,對一旁的布萊頓使了個眼色。
布萊頓會意,跑回機械輪車内等着了。
這邊羅林安慰了下自己這肉身的母親幾句,然後就揮手告别,再次鑽進了輪車。
牧首還在車裏,羅林直截了當地道:“我現在要去攻擊野狼堡,但你知道我的身體,如果出現意外耽擱了,會非常麻煩。所以得麻煩您跟我一起出戰!”
“可我是戰神的牧師,不該參與内鬥......”牧首急忙辯解,他在戰後給人治療是出于神的仁慈,随軍作戰卻隻發生在征戰深淵的時候,内戰是從無牧師身影的,這是一個約定俗成的慣例。
羅林不管這麽多:“您說的對。但您現在沒有自由,布萊頓,看好牧首大人,保護他的安全。”
潛意思就是讓布萊頓看住牧首,就算用強也要讓他跟着随軍出行。
“是,堡主。”對布萊頓來說,堡主的話就是無可違抗的命令。
機械輪車加快速度,又返回到了城牆,不一會兒,飛艇統領霍夫斯坦被喊了過來,羅林看着他,沉聲道:“半個小時,整備飛艇,裝好彈藥,補充魔力水晶。兩個小時後,我要在野狼堡的天頂區高台上喝酒!”
霍夫斯坦一怔,随後他就感到這個年幼堡主眼中那狂野的光芒,心中頓時有熱血被激勵而起,他默默對羅林行了一個軍禮,轉身小跑着去執行命令。
趁着這段時間,羅林又喊來格裏曼和丹特。格裏曼的任務是保衛藍石堡,丹特卻是整備軍隊,立即朝八十裏外的野狼堡堡壘進發。
他們的戰鬥飛艇隻能用強力手段壓服野狼堡守軍,但想要全面接管野狼堡,卻需要地面軍隊的配合,所以丹特同樣重要。
丹特也小跑着去準備。
吩咐完了,趁着還有一些時間,羅林靠在車座上,開始閉眼養神,他必須盡一切可能養精蓄銳,延長神術的刺激時間。
牧首靜靜地坐在座位上,沒有做任何反抗,正如他早就發現的那般,他發現自己完全無法違抗這個新堡主的命令,甚至根本沒有這方面的想法,就像他無法違抗他的神一樣。
“神啊,原諒我的不忠吧。”牧首無法理解自己爲什麽會出現這樣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