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落在地上的屍體衣衫非常淩亂,就像包裹着一層破麻袋一樣,這是自然的,瓦洛斯的法袍被畢昂那老頭給剝了,羅林可沒心情給他穿齊整,匆匆一裹就提出來了,但這并不影響衆人辨認他的身份。
霍恩心中震驚,蹲在地上仔細查看一番,然後點頭:“應該是他,他們穿着一樣的衣服,身材也幾乎一樣。”
他又看向羅林,就見他原本光鮮的铠甲接近腐朽,頭發、眉毛都有被燒焦發卷的痕迹,顯然是經曆了一場激烈的戰鬥。霍恩親身體會過瓦洛斯的力量,但面對如此強大的堕落暗影法師,羅林卻隻是盔甲受損,其餘看起來安然無恙,這讓霍恩難以想象羅林現在的力量到底有多強大。
他的這個朋友,正以一種難以想象的速度成長着,這讓他又敬佩又失落。
他們之間的差距似乎越來越大了。
露意莎也走上來,臉上滿是歉意:“羅林,我必須向你道歉,之前我不該那樣和你說話。”
作爲傭兵團長,露意莎見識不凡,她知道,羅林能在短短時間内就變得如此強大,此去隐匿石,一定有非凡的經曆。這世界是公平的這年輕人必定是經曆了一番艱苦的磨練,才得到了如此強大的力量。
對方在隐匿石的行動并不輕松,他一回來,她卻怨言以對,而對方沒有做任何辯解,第一時間又趕去對付暗影法師,想想她自己的作爲,她感覺十分慚愧。
“無需如此,露意莎。對付暗影法師本來就不是你的事。對于你損失的三個傭兵,我感覺非常抱歉。作爲戰死者的撫恤,我會提高傭金。”
他之前的金币全部由霍恩保管,這方面霍恩應該能處理好。
”不用.......”露意莎想要拒絕,她已經收了上百金币的高傭金。按照傭兵界默認的規矩,這種報酬其實已經包括了買命錢。
但她的話沒說完,羅林擡下往下壓了壓,制止了她的話。說也奇怪,露意莎竟然沒法生出抗拒的念頭,輕易就沉默了,她清晰地感覺到,如今的羅林已經不是過去那個還有些青澀稚嫩的年輕人,他已經是一級軍士長,而且天賦絕倫。這次曆練之後,他的身上擁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但卻真實存在的威勢。
“不要拒絕,露意莎,這事就這麽決定了。還有,這具屍體我得帶走。因爲我去的時候,瓦洛斯正在轉化巫妖,這事非常嚴重,我得立刻報告給那位大人。露意莎,他們還要拜托你照顧了。”
瓦洛斯原本是大法師迪森塔斯的愛徒,現在被羅林給殺了,總要給一個說法的。這個說法不能由羅林來給,他現在隻是一個軍士長,面對一個強大無比的大法師,一根毛都不算,不夠份量,憑什麽給人清除門内的叛徒呀,說不定大法師心情一不高興,他那撒遍天下的桃李們就會來給導師出氣。法師陰起人來,可是神不知鬼不覺的,那羅林可就倒黴了。
所以他得去找維安娜,由維安娜知會迪森塔斯,這既是羅林的自保,也是對迪森塔斯的一次試探。
至于羅林要露意莎照顧的他們,當然指的是霍恩、野狼和哈林頓。
露意莎自然沒有意見,認真保證道:“他們倆已經是傭兵團中的得力幫手,哈林頓更是我的親弟弟,說不上照顧,相互幫忙吧。”
羅林點了點頭,提起了瓦洛斯的屍體:“那我先走了,明天我就要出任務。等我的這次任務好了,我會過來的。霍恩,野狼,還有哈林頓!”
被喊到名字的三人一震,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注視着羅林,等着他的話。
羅林看着三人,他能感覺到這三人和他之間産生了一種微妙的距離感,這是人之常情。一個人面對遠超自己的人物,而這人之前還是自己的朋友,要麽巴結,要麽遠離,很難維持能夠和以前一樣交心的情形,這需要高度的技巧。
他開口道:“請記住,我的朋友們,我們始終走在追尋榮耀的道路上,而我隻是暫時先行了一步,不要放棄,也絕不能松懈!”
三人眼睛都是一亮,腰闆挺的更直了,都是用力點了點頭。羅林的話一下就重新拉近了他們的距離,而且總是能夠給人以極大的鼓舞。
羅林最後朝衆人行了個軍禮,便帶着瓦洛斯的屍體轉身出了傭兵團,過了一會兒,急促的馬蹄聲就在門外再次響起,強大的戰士已經再次遠去。
“你說現在師父就這麽強大了,等下次見面,他會到什麽地步呢?”野狼依舊有些不敢相信,他依稀還能記得當初他和羅林在碼頭的争鋒,但現在,他雖然也有很大長進,但對方卻已經是軍士長,差距沒有縮小,反而越拉越大,恍如夢幻。
“這是他應得的,我們隻是在訓練,但羅林一直在拼命。”霍恩感慨道,親身經曆了和魔法師的幾次争鋒,他深刻地知道生死戰鬥對一個戰士的提升之大。
他明白這個道理,但他卻做不到,因爲他知道自己沒有羅林身上那種一往無前的勇氣和精湛的武技。
“或許我們在見證一個傳奇呢。”露意莎歎道。她見過的人很多,其中不乏上層人士,有很多人有超越羅林的武力,有和他媲美的天賦,但卻沒一個人有這個年輕人身上的胸懷。
她轉身對自己的手下道:“好了,各位,我們不能丢了傭兵團的臉,更不能丢了規矩。羅林雖然沒給我們任務,但他提高了傭金,那麽我們就得做更多的事。我知道羅林一直在調查法術水晶的事。這方面我們最是拿手,那麽就幹起來吧!”
衆傭兵齊聲稱是。
經過露意莎的大力整頓後,他們依舊留在劍與玫瑰傭兵團中,就說明他們和露意莎本質上同一類人。對他們來說,傭兵的規矩不是擺設,也是他們的信譽和尊嚴。
另一邊,羅林提着瓦洛斯的屍體,一路朝戴薇在商業區的住所趕去。
在半道上,他又用個麻袋将這屍體給裹了起來,不然這麽大半夜的,拎這麽一個鬼東西去一個姑娘家,總感覺不大好。
經曆了前一次的刺殺,戴薇在海邊别墅住了不到一個星期後,就把那棟别墅給賣掉了,然後在治安更好,巡邏更密的商業區買了新居。
羅林去找她,當然是要讓她帶路去見維安娜了,他雖然是軍士長,但論起地位依舊不如魔法師戴薇尊貴。尤其她還是維安娜的學徒。
他并沒有夜晚進入城堡區的權限,隻能讓戴薇帶她去。
此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多,羅林趕到戴薇新住所的時候,這座城中小莊園中的燈火幾乎全部熄滅了,隻留下門房屋檐下一盞魔法燈閃耀着微弱的光輝。
戰馬的馬蹄聲驚動了花園裏的狗,這隻新養的斯伯納巨型犬立刻狂吠起來,驚醒了門房。
門房中住着的不是普通看門老頭,而是專門雇來的武士,等級有12級,是花大錢從正規軍預備役中雇來的。武士一手提着燈籠,一手提劍走了出來,喝問道:“誰在外面?”
“是我,軍士長羅林,我有急事要找戴薇小姐。”羅林沉聲道。
就在兩人對話間,又有兩個守衛趕了過來,他們同樣是一臉戒備,戴薇新居的防衛力量明顯比原來強了許多。
鐵門後的武士見是羅林,戒備之色稍松,他認識這人,剛剛就是他送戴薇小姐回來的,而且小姐對他的态度很親密。
“長官,夜深了,小姐已經睡了,要不.....”
“快去通報,士兵!”羅林強硬地打斷了他的話。有些時候,爲了提高效率,他得适當地利用軍士長的權威。
這武士是預備役出來的,一聽羅林的口氣,本能一個激靈,站直身體,就要行禮,然後才醒悟過來這裏已經不是軍營,想要再次拒絕,卻又無法鼓起勇氣,一時竟是猶豫不決。
“去報告的時候,你就說,我找到了重要的新線索。”羅林補充道,他一臉地理所當然,就當作對方已經同意了。
武士張了張嘴,想說自己還沒答應呢,但他又不敢開口拒絕,支吾了半天,隻能硬着頭皮道:“長官,那您稍等。”
他轉身去别墅找侍女通報,一路上他心中都在打鼓,隻希望他的新雇主和外面的軍士長關系足夠親密,不會怪罪他半夜打攪她的安眠。
羅林在門口靜靜等待着,結果不用猜,戴薇一定會立刻過來的。
果然,不過十分鍾,武士就趕了回來,臉上帶着一絲難掩的驚訝,他走過來打開了門,恭敬地道:“長官,您請進。”
羅林點了點頭,驅馬進了花園。身後的武士等他走遠了,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這人難道是小姐的男友?”
“胡說,區區一個軍士長,這樣的大老粗可配不上我們的主人,他們地位差太遠了。”這武士有些見識。
“伯納德少爺就在追求主人,你說他們倆碰上會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當然是羅林的軍士長當不成喽。”
“噓!别多嘴瞎說,小心惹禍上身!”
幾個武士對望幾眼,各回崗位,不再讨論這問題。
羅林沒聽到這話,他驅馬緩緩地走向莊園别墅門口,就見到了已經等在門口的戴薇。
戴薇顯然是匆匆起床的,臉上還帶着一些迷糊,睡眼迷蒙地,頭發也沒梳理發式,就這麽披在肩膀上,身上還穿着睡袍,隻在外面加披了一件狐皮鬥篷,見羅林過來了,她掩嘴打了個哈欠,輕嗔:“羅林,我可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你要是不說個理由出來,我一定不饒你。”
羅林知道戴薇得了失眠的毛病,心中感激對方對他的無條件支持,微笑道:“我想進城堡區,見大法師。”
“這麽晚?理由呢?”
“因爲這個人。”羅林拍了拍馬背一側綁着的麻袋。
“這個人?是誰?”戴薇還有些迷糊。
“瓦洛斯。”
“什麽?你抓到他了?”戴薇眼睛睜地溜圓,一下睡意全消,指着麻布袋,不可思議地道:“他就在裏面?怎麽不動?”
“戰鬥激烈,我沒能收住手。”羅林含糊地解釋。
戴薇一下就了解了,她這才仔細看羅林,就發現了他身上的戰鬥痕迹,責備道:“你又一個人去了?這很危險,你不知道嗎?”
“情況情急,戴薇小姐。”羅林提醒了一句。
“好吧,好吧,我們現在就去城堡區,你等我去喊車夫......騎馬去......好吧,我覺得我一定是瘋了。”
大半夜,幾乎隻穿着睡衣和一個年輕男人共乘一騎,還帶着一具屍體去見自己的導師,這是她活到這麽大幹的最瘋狂的事。
不過這很刺激。
戴薇雖然猶豫,但腿腳卻似乎不受她的控制,走上前,伸出了手。羅林握住了她的手,微一用力,就将她拉上了馬背,然後調轉馬頭,朝城堡區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