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徐浩,就在賓館的房間裏,接受化妝。
化妝師有點娘,翹着蘭花指,拿着毛刷子在徐浩的臉上不停的刷來刷去,然後從化妝盒裏拿出一些化妝的粉在徐浩的臉上随便抹了幾下。
下一刻,徐浩就看到鏡子裏面的自己,從一個白淨皮膚的小生,一下子變成了黝黑臉盤的老成少年人了。
盡管化妝的效果很神奇,徐浩還是不喜歡,臉上化妝的感覺,油油的,很難受。他之前畫過幾次妝,始終沒能适應這個感覺。
“你的皮膚很好,拍完戲,卸妝之後注意擦一點潤膚乳保養,毀了就可惜了。”化妝師幫徐浩畫好後,打量了一會,操着和行爲配套的娘化口音說。
曆經了王勉事件,徐浩現在對娘娘腔也産生了恐懼感,尤其是化妝師彎下腰,雙手搭在他的肩膀,腦袋湊近徐浩的腦袋,好似從徐浩這個角度來欣賞自己的作品。
隻是,這動作怎麽看怎麽像情侶之間的親密行爲。
當下,徐浩就趕緊說:“那個,化妝師,我畫好了是不是可以離開了,你還要幫後面人畫,我就不耽誤時間了”
化妝師這才站起來,還不忘吩咐徐浩:“記住,卸完妝後要保養,皮膚毀了就變不回來了。”
“知道了,知道了。”徐浩逃也似的離開了化妝間。
畫好了妝,才五點十分,徐浩就頂着黑臉,在賓館的走廊上,跟别的特約聊天。以前的時候,徐浩跑群特,特約是很少跟他們聊天,似乎不屑爲之。現在,他剛出化妝間,就有特約過來打招呼。
彼此之間,隐約已經是一個階級了。
徐浩不喜歡這種把人三六九等劃分的行爲,不過也沒有傲嬌性子,還是很歡樂的加入了聊天隊伍中。
特約可以互相分享資源,幫着報戲,結交是很有必要的。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化妝師,化妝師名叫阿男,不過是阿男還是阿蘭,徐浩沒聽清楚,說話的特約大約是江淮分水嶺皖北一帶的人,口音中“n”、“l”不分。
“阿男是個Gay(男同),我聽說過他跟人亂搞,在另一個劇組,就在中午的時候,劇組的貨車後備箱。一個場工去拿東西,開門就看到了,都吓傻了。”說話的這位“n”、“l”不分的特約,叫韋唯。
确實叫韋唯,隻是不是那個女歌手韋唯,而是粗糙的漢子。
“不會吧,在劇組車子裏面都敢亂搞?”徐浩表示驚顫,同時也一陣惡寒,剛才自己還被阿男在臉上摸來摸去。
好在經曆了王勉事件後,徐浩已經看得淡了。
他蓦然想到看過的一部美劇《摩登家庭》,Jay的兒子是個Gay,Jay很惡心他兒子的伴侶,特别是一起去洗澡的時候,很害怕被觸碰,結果慢慢的接觸,發現Gay也是普通人,Jay就不介意了,還裝比的拿屁股撞對方,結果撞錯了人……
總而言之,隻要不是帶情.色的部分,徐浩對Gay的抵觸并不深。
不過,光天化日,在車子裏亂搞,這種事,即便是男女亂搞也夠震驚的了,何況還是男男亂搞,徐浩萬萬接受不能。
韋唯以過來人的口吻說:“你還是見識少了,這算什麽,在劇組呆久了,什麽奇葩事你都能見到。”
正說着話,執行導演沈導的助理走了過來:“哪位是徐浩?”
“我是。”
“給你劇本。”
“好的,謝謝。”
劇本是新鮮打印出來的,還帶着一股墨香,而且不再是一張紙,是十幾張紙校訂在一起,摸起來很有厚度。徐浩翻開看了一下,整整有七場戲,分别在5月6号、5月7号和5月9号三天開拍。
捧着劇本,徐浩頓時沒有了聊天心思,一邊看劇本揣摩角色,一邊下樓去賓館門口等車,他一會還要把群演們帶去劇組。
對于已經接到大特的徐浩來說,小領隊現在,已經完全成爲了掣肘。
大特的錢一天一千,徐浩拍三天就是三千塊,相當于群特跑一個半月,即使是小領隊的工資,估計也就兩千來塊錢。
不過暫時,徐浩還沒有辭去小領隊的打算。
一來張政對他不錯,自己能有跑特約的機會,都是因爲做了小領隊,這份幫助不得不報。二來他剛剛開始跑特約,一切都還不穩定,貿然辭去小領隊的工作,不保險。就算要辭職,也得先讓張政重新找到小領隊再說。
收起雜亂的念頭,吐一口氣。
“呼,我是毛蛋。”
大巴車開往紅軍城,載着徐浩的一腔熱情。
……
到了劇組的時候,徐浩先給隊伍點了名,随後就去辦公室看了看排班表。今天《狙擊》的戲份主要在瑞金景區、于都河和老山界三個景點拍,早晨拍的是瑞金景區。
徐浩的戲份安排在于都河和老山界,一個是九點到下午兩點,一個是兩點半到五點。
所以留給他揣摩戲份的時間,還有一些。
最起碼,首先要把自己的台詞給背下來,别臨拍的時候,忘詞,那就悲劇了。徐浩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大特首秀,就以忘詞作爲開端。對于他們這種跑龍套的橫漂來說,這樣的機遇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抓到了卻讓它溜走,不可原諒。
劇本上的内容,在于都河岸邊,毛蛋的連長爲了保護毛蛋,被敵人炸死了,然後毛蛋和女主角程亞楠一起,哭着呼喚連長。
第一場戲就是哭戲,這讓徐浩有些壓力山大,怕自己哭不出來,畢竟他從小到大還有個外号“步驚雲”。
步驚雲——不哭死神。
信奉男兒流血不流淚。
天蒙蒙亮,徐浩揣着劇本躲在一處角落,想着該怎麽哭出來,他按照自己淺薄的經驗分析,隻要想一些悲傷的事情,想着想着,就能投入進去,然後不自覺的流眼淚了。
可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什麽值得悲戚的事情,大體上奶奶過世算一件,但太久遠了,小學時候的事情;藝考撲街算一件,但也跟哭沒什麽關系啊。
他在這兒抓耳撓腮,糾結于哭戲,時間卻不等他。
很快就到了上午九點鍾。
于都河的幾場戲要開始,徐浩隻能見招拆招了。
開拍之前,又被導演助理拉去給化妝師阿男補上了一層鍋灰妝,臉上、手上,反正是露在衣服外面的部分,都抹上了類似黑灰的東西,這樣才能表現出,是經曆過戰場硝煙、爆炸熏陶的效果。
“你自己用手擦兩下。”阿男說。
徐浩不明所以:“幹嘛?”
阿男翻眼白了徐浩一眼,妩媚的風情差點把徐浩給吓壞:“做效果啊,你自己把臉擦花,效果就出來了。”
“哦哦,明白了。”徐浩醒悟過來,趕緊伸手像是擦汗一樣,在臉上擦了幾下。
頓時,原本的鍋灰妝變成了漿糊妝,黑糊糊成一團。再也看不出是化了妝的效果,就像是真的從戰場下轉一圈下來。不過徐浩沒鏡子,隻能問阿男:“這樣可以了嗎?”
阿男翹了翹蘭花指:“還行,去吧。”
徐浩整理了一下衣服,徑直向執行導演沈導走過去,導演劉健魁在劇組一般就是負責坐在遮陽傘下乘涼,說戲、拍戲都是沈導在負責。
“導演,我是徐浩,我這場演毛蛋。”徐浩恭敬的說。
沈導剛剛給女主角趙兆說完戲,看到徐浩就說:“正準備讓人喊你,劇本都記住了沒有?等下哭得時候,用力一點,連長是爲了保護你犧牲的,你要發自肺腑的去哭,一定要投入感情,用力,給我這種感覺。”
徐浩點頭:“我明白了,一定努力做到。”
“好。”沈導對站在一旁,不停拿着劇本當扇子扇風的趙兆說:“小趙,過來,跟小徐先把戲排一下。”
原本挺漂亮的趙兆,今天也和徐浩一樣,上了鍋灰妝,一臉黑糊糊的,如果不是頭發出賣,真不知道她是個女的,哦,還有胸部也出賣了。
沈導把趙兆和徐浩安排過來排戲,讓徐浩無語的是,他們兩要跪在地上,對着泥地嚎啕大哭,泥地上,什麽也沒有,說好的連長根本沒來。
趙兆很投入,立刻就開始醞釀感情了。
徐浩有點疑惑,便傻乎乎的問:“導演,連長不來排戲嗎?”
“撲哧,哈哈。”已經醞釀出悲傷情緒的趙兆,一下子就笑噴了出來,“連長已經犧牲了,來不了,哈哈。”
沈導想笑又憋住了,呵斥說:“你傻啊,拍你們兩個哭戲,要連長來幹什麽,趕緊排戲,小趙,别笑了。”
徐浩被趙兆的笑鬧了個紅臉,實在不明白,自己問問連長來不來拍戲,有那麽好笑嗎。
沒有答案,隻能按下疑惑。
在沈導的注視下,徐浩開始醞釀感情,準備恸哭。
隔壁的趙兆不愧是女主角,才醞釀了十幾秒鍾,就放聲大哭起來:“連長。”
徐浩一看,不行啊,女主角都哭了,自己在邊上不能傻愣着,盡管擠不出眼淚,但姿态一定跟上,當即也豁出去了,幹嚎起來:“連長,連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