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總算知道爲什麽那些老橫漂,在橫店混了一段時間後,選擇黯然離開了。如果龍套演員每天的工作,就是這樣重複着單調的動作,那也的确太折磨人。
從七點半左右開始拍攝,到了十點半,徐浩所扮演的還是民國闊佬,還是每次王克一喊“動”,就假裝在大街上逛街。攝像機根本沒把鏡頭對準他過,他所飾演的角色,隻是拍戲時侯的一個背景,一個毫不起眼的背景。
沒人喜歡做背景,尤其是徐浩這種,野心比天還大的家夥。
但是雖然他覺得壓抑,覺得自己像個扭來扭去的活道具,他還是努力的演好自己的角色,試圖讓自己更像一名民國闊佬。
他很贊同勞爾江之前說的話。
你表現好了别人不一定會記住你,但是你表現差了别人肯定會讨厭你。
既然來橫店是爲了往更廣闊的天地攀爬,就不能在去的路上被絆倒,哪怕餘丁導演百分之百不會在意他這種龍套,他也要認真去做事去演戲,期待可能的萬分之一機會。即便等不到那萬分之一機會,能從中體驗到一些東西,那也足夠了。
徐浩内心有種矛盾,他既期待這種被賞識的虛無缥缈幻想,又堅定的認爲自己應該腳踏實地去拼搏。
特别是有了來自未來的智能娛樂手表後,徐浩更加堅定了自己的内心想法,他會拼搏出一片天空的。
而現在,迎接他的也許會是一段漫長的蟄伏。
胡軍和郭珍霓的對手戲,總共才四場,卻從七點半,一直拍到十一點半才結束。令人愉悅的是,拍完這場戲,劇組就收工了,沒有打算過夜。
加班費是沒了,可從麻木的龍套中解脫出來的群衆演員,絲毫沒有沮喪。
這種無聊的重複,太折磨人了。
倒是楊晨,在換了衣服後,精神頭非常好:“演戲蠻有意思的。”
徐浩換上自己的衣服,檢查了一下手機手表,說:“你是爽了,在櫃台後面玩了一晚上手機。”
“我坐着也累好吧。”
“我要是你就不會說這種風涼話。”徐浩鄙視說。
今晚宋老大沒過來,由張政統計和點名,他一個人又要記筆記,又要核對人數,有點忙,加上大巴車已經過來了,大家都着急回去,便問:“你們誰寫字漂亮,幫我記一下出勤表。”
幾秒鍾之内,沒人回話,看來大家對自己的字都沒什麽信心。
徐浩見狀,立馬出頭:“我來吧,我學美術的,練過一段時間書法。”
“有點才華嗎。”張政将筆記本遞過來,“記姓名、編号、時間。”
“OK。”
一個點名報演員證編号,一個記出勤筆記,分工合作,很快就完成了統計。然後楊晨也從兜裏摸出了他買的玉溪煙,一輪散下去,皆大歡喜。徐浩手裏夾着一根點着的玉溪煙,将筆記本交還給了張政。
他不喜歡抽煙,但是也不好意思鶴立雞群說自己不抽,所以就點着煙夾手上,偶爾含在嘴裏意思一下。
張政翻了翻筆記本:“你這字是漂亮,比我寫的好看。”
“一般般吧。”
“你說你是學美術的?”一邊上車,張政一邊問。
“嗯。”
“跑橫店來鍛煉來了?”
“沒考上藝校,過來橫店闖闖。”
這時愛講葷段子的老趙湊過來:“小徐學美術的?會不會畫畫,改天有空給我們畫幾幅寫真?”
“老趙你傻啊,寫真是畫出來的嗎,是拍照的!畫的是油畫、素描。”一個老橫漂嗤笑。
徐浩笑笑:“我比較擅長素描,等什麽時候拍戲不緊,我給你們簡單的速寫幾幅吧。”
“好,就這麽說定了啊。”
……
一路無話,沉默到老工會,該下車的下車。
楊晨問:“徐浩,你明天早晨來不來老工會等戲了?”
今晚十二點不到就收工,明天白天理論是可以跑别的劇組的戲。徐浩也有心多跑一些劇組,便說:“太早起不來,六點吧,要是六點還能等到戲我們就去,等不到就算了。”
約定好六點去老工會集合後,各回各家。
上樓後,路過隔壁恐龍女的房門,也不知道這恐龍女是不是有曝露嗜好,房門又開着。徐浩沒忍住,伸頭看了看,恐龍妹不在房間裏。她的房間跟徐浩的房間差不多大,家具也很簡單,床、桌子、闆凳、櫃子,沒了。
吱呀!
這時剛好廁所的門打開了,原來恐龍女去上廁所了。
徐浩一想到恐龍女上廁所,雞皮疙瘩就起來,趕緊撤退,回自己的房間。開電腦,登QQ,然後洗個澡,回頭繼續抱着電腦上網。
今天沒怎麽拍照,就是收工那一會,拍了兩張。簡單上傳到QQ空間後,徐浩檢查了一下QQ上的留言信息,沒什麽重要的,便合上電腦,任由電腦開着。
從背包裏把幾個獎品小袋子掏出來,婆娑一陣,徐浩忍住沒拆看。都十二點半了,該睡覺了,不然明天鐵定起不了床。獎品反正跑不了,也不是什麽急切能用上的東西,有時間再看吧。
這一晚徐浩沒做夢,睡的挺沉。
“啊萬,啊土,啊萬土四瑞狗。”
第二天五點半,手機鬧鍾就唧唧哇哇的把他吵醒。
揉了揉眼,徐浩強自振奮,一屁股坐起來,跟着鈴聲唱起來:“妹妹要是來看我,不要從那小路來,小路上的毒蛇多,我怕咬了妹妹的足。”
穿上褲子繼續唱:“妹妹要是來看我,不要做那火車來,火車上的流.氓多,我怕妹妹遇到毀人。”
穿好鞋,進了廁所還在唱:“妹妹要是來看我,不要做那飛機來,飛機上的有錢人多,我怕妹妹跟别人過。”
一邊放水一邊刷牙,還一邊跟着手機哼唧:“妹妹要是來看我,就從那農村來,農村隻有化和草,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唱完之後,再來一遍。
等手機鬧鈴不響了,徐浩也已經完成了所有清理工作,帶上手機手表和零錢,鎖門出去。直接去了老工會等戲,今天4月14号星期二,等戲的人很多,都擠在小賣部門口,聊天的有,做拉伸運動的有,開嗓子練歌的也有。
徐浩擠開人群,去櫃台買了一個2塊錢的面包當早飯,然後再擠出人群出去等戲。
眼睛一瞟,就看到在隔壁的台階上,坐着一排女生。都是自己帶着折疊小闆凳,有說有笑的聊着天。
難得見到女群衆在等戲,徐浩不由得湊近了一點。
隻聽到其中一個女生忽然說:“子晴,晚上一起去KTV唱歌吧,小莊請客。”
“不去,讨厭那個小莊,變态。李曉櫻,要去你跟麗麗去,反正我不去。”說話的女生,低頭玩手機。四月的天還不算熱,她依然穿上了時髦的牛仔短褲,一雙細長腿放在台階上,陽光照射上面,反射出耀眼的白光。
“子晴?趙子晴?”徐浩盯着對方的大白腿,微微驚訝。
那邊李曉櫻有點生氣:“你怎麽一點不合群,去唱歌而已,又不是什麽殺你。”
“我就不愛去!”子晴頭也不擡,語氣欠奉。
李曉櫻哼了一聲,轉身對另一個有些嬰兒肥的女生說:“麗麗,子晴不去,我們兩去。走,我們去買點零食去。”然後複又對子晴說了一句“你要買自己買别吃我們的”。
然後拉着麗麗起身去了小賣部。
子晴這才擡起頭,不屑的哼了哼:“姐減肥!”
她這一擡頭,徐浩頓時發覺,這個子晴就是橫漂群裏面的那個ID爲【趙子龍他妹】的趙子晴。相片和本人差距不大,都是瓜子臉美女。缺點有,譬如嘴巴有些薄,稍顯刻薄,優點更多,譬如整體很有狐狸精的感覺。
狐狸精自然不是好詞,但女人長得像狐狸精,那肯定是表示漂亮的。
徐浩多看了她兩眼,并沒有打算過去攀談,畢竟都不能算認識的人。可沒想到,他這麽多看了兩眼,頓時招來了趙子晴的白眼和嘲諷:“沒看過女人啊!”
“啊?”
徐浩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趙子晴是在說自己:“你是趙子晴吧,我在橫漂群裏面看過你照片。”
“那又怎樣。”趙子晴繼續翻白眼。
“昨晚你還評論了我的照片,我兩還吵了一會。”徐浩呲牙說,他沒想到這個趙子晴,網上網下一個脾氣,臭、沖!
趙子晴似乎記起來了,仔細看了看徐浩:“你就是那個國明黨小受?”
一聽到小受,徐浩就來火:“什麽叫小受,你睜大眼睛看看,我像嗎!”别說,他今天換了一身黑色休閑西裝,頭發也用水潤過一遍,看上去帥氣有型多了。
“切。”趙子晴哼哼,算是默認徐浩并不像小受了。
徐浩也不好跟一個女流之輩較真,确定自己不是小受後,轉移話題:“你也是來等戲的?”
趙子晴十分不屑地說:“我不等戲,我隻跑特約。”
語氣中有一股刻薄的高傲,讓人受不了的沖動。
膚淺,庸俗,勢利眼!
徐浩對她的印象直線下滑,讪讪的哦了一聲,就繼續啃自己的面包。
他不說話了,趙子晴反倒主動問了一句:“你新來的?”
“嗯呐。”徐浩咬着面包,點點頭,“來了兩天。”
“跑過戲了嗎?”
“跑了兩次了。”
“哦。跑群衆嗎?”
“群特。”
“群衆群特一個樣,我看你條件馬馬虎虎,應該能去跑特約。”趙子晴的語氣還是充滿着尖酸的刻薄味道,但聽在徐浩耳朵裏,卻好聽多了。
這是誇他長得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