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十天,又或許是半個月。
老僧的情況變得很糟糕,生命精華分明在不停的流逝着,人已經蒼老到風燭殘年的一刻,若非有那古佛的信念在支撐着,恐怕早已在此地坐化了。
面對生死,沒有一個人可以平靜,除非人生沒有任何執念,恐怕那種無欲無求的境界,也唯有聖人能夠達到吧?
光明海的全身早就被汗水浸透了,多半是過于緊張所緻,也不知道隔了多久,他忽然睜開了眼睛,焦躁道:“這哪裏是佛經?簡直就是天書啊!不行,這個辦法真的不行,我真的不可能領悟什麽啊……”
楊天無言,卻仍舊對他道:“你不試試怎麽知道?那麽輕言放棄,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光明海想反駁什麽,終究還是沒有說一句話,而是将目光轉向了那快要凋零的老僧,可憐巴巴的懇求道:“大師,這條路真的行不通,你還有沒有别的辦法?”
奈何老僧都快坐化了,哪裏還有力氣回答他的話?那渾濁的雙眼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什麽話都沒有說。
“不行,這樣下去我們都會死掉的……”光明海垂下頭來,内心在不停的自我否定,變得極爲悲觀。
楊天望了他一眼,緩緩站起身來,走了過去,彎下腰道:“反正是死,你想拼盡最後一絲價值死去,還是成爲一個懦夫等死?”
“你懂什麽?你這個隻會說教的混蛋!我死了也就算了,可是爲什麽這麽重要的事情要讓我來做?你們的生死權憑什麽要讓我來掌握!”光明海不甘的咆哮了起來,發洩着内心積蓄已久的情緒。
“可正因爲這樣,才表明我們信任你,不是嗎?”
楊天說着,忽然又笑了:“但你完全沒有必要自責,因爲就算你不成功,我們也不會怪罪你什麽,因爲這是原本就命中注定的事情。相反,如果你能爲了這完全不存在的生機,拼盡自己的最後一絲氣力,無論成敗,我都會感謝你。”
聞言,光明海終于靜了下來,忽然擡起頭來,看着楊天道:“真的……是這樣子嗎?”
楊天頓時一笑:“沒錯,是這樣子的。”
光明海忽然咬牙,仿佛做出了一件很重要的決定一般,當下再一次沉浸了下來,額頭上仍舊冒着絲絲汗漬,可是相較于之前,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況。
正如楊天所說的一般,光明海忽然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或許這不是使命,而是一次戰勝自己的機會而已,可無論如何,他都不想失去這樣的機會……
封禅之地再一次沉寂了下來,在這期間時間的力量又再次發生了一次轉變,楊天那一頭黑發瞬間變成了雪白色,似乎又老去了近百年,至于那老僧早已動彈不得,也不知道是不是徹底死去了。
光明海仍舊在不停的參悟着佛經,楊天并沒有打擾他,而是一個人沉下心來,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無數個碎片。
都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楊天雖說并沒有那種活了千百年的感慨,可是在這一瞬,面對那快得近乎不可思議的時間,他的心中同樣升起了一種不停的感覺。
仿佛曆經千百年,看盡人生百态,到頭來終究逃不過生死,如浮空一場,唯一能夠緬懷的,似乎也隻剩下那殘缺的記憶了。
昔日不以爲意,唯獨到了這種時刻,才會從真正意義上開始審視自己。
時間過得太快了,楊天終于能夠感受到自己體内的生命精華極速流逝的感覺,臉上那光潔的皮膚也松弛了下來,似乎正在邁向老去……
“終究是逃不了一死了嗎?”楊天喃喃,腦海中卻想到了秦小夕,如果自己死去,八卦圖無主後,秦小夕也會面臨這樣的危機吧?
正當他胡思亂想的時候,一抹金光卻倏然在黑暗的空間裏呈現了出來,如同一輪太陽般閃耀,刺得人睜不開雙眼。
亮光是從光明海身上散發出來的,此刻的光明海全身籠罩着一層淡淡的佛光,臉上竟不再冒出冷汗了,相反一臉平靜,容顔雖蒼老了數分,可論及氣息,卻與方才判若兩人。
“成功參透了嗎?”楊天睜大了眼睛,分明能夠從光明海的體内感受到一股龐大的力量,很想讓人頂禮膜拜。
在這股金光的籠罩下,光明海那蒼老了的身軀,卻是在不經意間緩緩恢複,片刻間再次恢複了原本的模樣,不僅如此,兩道金光分别朝着老僧和楊天激射而去!
金光籠罩于身,楊天一下子便感受到那蒼老的身體恢複了活力,而原本流逝的生命精華也是在飛速流轉,很快便再次回歸他的體内。
不僅如此,那老僧同樣返老還童,生命精華在不停的補充回來……
楊天頓時一喜,這金光能夠抵擋歲月的侵蝕,豈不是說,光明海真的成功了?
他立刻将目光轉了過去,就見光明海緩緩睜開了眼睛,如同佛祖的初眸一般,一股極爲滄桑的感覺流淌了出來,仿佛是接受了萬年而來的傳承,使得他的氣息一下子就變了。
“封禅之地,開!”
光明海猛的一聲大喝,兩,團金光自手心而起,朝着這片天地籠罩而去,一下子便打開了封禅之地的天空,如同開啓了令一處出口一般,那原本漆黑的頭頂逐漸被天空所取代!
“走!”
醒來的三人出乎意料的默契,沒有過多的話語,都不約而同的朝着這破開的天空沖了出去!
他們一下子便離開了封禅之地,再次出現在金頂佛寺的内院之中,隻是原本金色的光幕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妖紅之氣。
那老僧早已變成了一個中年和尚,一聲浩瀚的力量,顯然不是凡人,他望了一眼這片地界,道:“沒想到被困那麽久,那妖就有了這般實力,真是令人詫異。”
“妖?在哪裏??”光明海一頭霧水,雖說他偶然将那部佛經參悟了一番,可隻是心境上有了變化,實力卻如往常一般。
“笨蛋,在那裏。”楊天指着前方那隐藏在妖氣中的身影說着,旋即卻無奈的搖了搖頭,其實這也不怪光明海,畢竟能夠看到妖的身影,楊天也是憑借天眼才做到這一切的。
光明海頓時将目光望了過去,頓時便将那先前出現過的鲨妖再次從黑霧中沖了出來,化作一個龐然大物出現在衆人的眼前,恐怖的氣息令人不寒而栗,有種不戰而退的感覺來。
“不好,這幾個月的時間,這鲨妖的實力終于徹底恢複了,你二人先後退,待我來收拾它!”金頂佛寺的住持說道。
“前輩,在這之前好歹讓我知道您的法号吧。”
“智光。”
說着,智光大師便伸出手來,自手心之中幻化出一枚紫色的降妖珠,飛身而起,朝着鲨妖沖去!
楊天與光明海幾乎是不約而同的飛身退去,這場大戰注定不是他們二人能夠涉及到了,智光大師的實力非同凡響,至少也已經是半聖級人物,至于那鲨妖,同樣不是個什麽容易對付的角色。
他們本想隐匿在遠方觀戰,奈何事與願違,剛打算逃離,一名金頂佛寺的僧人便已攔住的兩人的去路。
竟是一名大賢級别的存在!
隻是這名僧人印堂發黑,一看便是受了妖氣的侵蝕,一句話也不說,便朝着兩人一棍子砸來!
楊天與光明海都爲半賢級别的存在,雖與大賢級别的高手仍有差距,但好歹兩人都是從天府出來的,更别說一個是魔,另一個是與佛有緣之人的化身了。
兩人盡皆在第一時間閃避開來,躲過了緻命一擊。
瞬息之間,兩人已經明白了一切,這僧人顯然也是被鲨妖控制了心神,一時間隻能淪爲妖,而失去了自己的本意。
“這金頂佛寺真是卧虎藏龍,早知道這麽多高手,之前我就不追你了,真晦氣!”光明海嘀咕了一聲,飛身而起欲逃離。
奈何那妖僧卻似乎對他極爲感興趣,死抓着他不放,竟繞過楊天朝着光明海追去,氣得光明海隻想罵娘。
楊天頓時啞然失笑,心想自己的計策果然不錯,隻不過随便洩露了一絲妖氣而已,就令這妖僧對自己的敵意減弱了數分,看着光明海被追,他心中大呼過瘾。
“咻!”
倏然之間,數柄飛刀直射而來,幾乎是貼着楊天的頭皮飛過,頓時讓他心涼了一截兒。
下意識的撇過頭去,卻看到一衆妖僧将他的路擋住了,不懷好意的打量着他,每一個僧人身上的妖氣都極爲明顯,似乎中毒已久。
楊天也頓時罵娘,剛欲出手之際,腦袋裏卻傳來了智光大師的聲音:“他們不過是一時被妖念所控制,你切記不可傷他們,待我把這鲨妖解決了,一切自然恢複了。”
聽聞此話,楊天二話不說,轉身便跑。腳下天魔步法運轉,立刻化作一道光影閃了出去,隻是他的心中卻叫苦不疊,敢情這是在玩被追殺的遊戲啊,還不允許出手?
想雖這般想,楊天卻還真的不敢出手,否則傷了哪個僧人,指不定是智光大師的得意門生,那還不得暴跳如雷把自己給切了啊?
身後的響聲驚天動地,智光大師與鲨妖大戰在一處,一片狼藉,爆發出來的氣息令人心悸不已。
光明海被那大賢僧人窮追不舍,很快就遍體鱗傷,奈何與楊天不同的是,他逃并非無法對僧人下手,而是無論怎麽施展法訣,也傷不了大賢,人生最悲催的事情莫過于此。
打又打不過,隻有逃。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那慘烈的氣息才逐漸平緩下來,鲨妖全身都被碾壓出鮮血來,一道道佛家的咒文在它的身上顯現,轟的一聲,重重砸在了地面上,屍體被分成了數段,就此隕落。
智光大師金頂佛光,如同佛祖臨世一般,從空中緩緩落下,全身并無太大的傷勢,其實力可見一斑。
至于那些仍舊在對楊天和光明海窮追不舍的僧人,也盡皆停了下來,身上的妖氣明顯減弱,逐漸清醒了過來。
“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一些僧人對自己的記憶全然不知,唯獨看着那龐大的鲨妖屍體,一個個變了臉色,極爲驚懼。
“啊?魔!”有人發現了楊天,更是驚愕無比,若非智光大師出言阻止,隻怕有人二話不說就要對他出手了。
盡管金頂佛寺仍舊嘈雜不堪,可眼前的一幕卻要比方才好得多了,畢竟妖念祛除,無論如何都是一件好事。
見到情形逐漸好轉,楊天與光明海相視一眼,一人一魔盡皆舒了口氣,恢複往日的感覺才讓人心中舒坦,心裏的那座大山也逐漸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