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盈擦了擦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擡起頭來看着他:“你是怎麽勸說我爹爹的?”
聽聞此話,楊天頓時苦笑,搖頭道:“并非我勸他的,而是他自己領會過來的。”
春盈短暫的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楊天卻是笑着搖頭,目光望向虛空之中,神隐下的清寒很快便顯現出了真正的身形。
春盈頓時滿臉驚愕,似乎很不理解清寒爲何會突兀的出現,剛欲開口,卻被清寒一句話給打斷了:“你無須多問,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軒然已經等了你太久太久了……”
“軒……然。”春盈低垂着頭,任由一頭黑色的長發披散,卻瞪大了瞳孔,全身輕顫。
“跟我走吧,去見他。”清寒并未多言什麽,轉過身去,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春盈在原地怔了良久,霍然反應過來,連忙朝着清寒所在的方向追去。
在春盈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時候,一頭輕舞的黑發随風飄動,沾染着夕陽下的炫彩,讓楊天的眼眸中一陣迷離。
“我們不去見見那個軒然嗎?”
夕陽下,死耗子從楊天的衣袖中鑽了出來,探出小腦袋看着楊天。
“我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無須去看我也知道結果了,該走了。”
“可是……”
“天下午不散之筵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軌迹,若是有緣,日後定會相見。”楊天背過身去,緩緩朝着日落斜陽處走去。
在他那高大的軀體所倒斜的身影下,死耗子很是活靈活現的聳了聳肩,嘀咕道:“明明就是心中牽挂着那誰,喔,對了,是秦小夕……還要說得這麽正義言辭,唉。”
也許的荒的出世以及那蟄伏在大陸隐蔽之地的魔,對不滅神教造成了驚動,教主竟真的想開了許多,并未對楊天提出挽留,便放任他離開。
“日後若不滅神教有難,我定然會出手相助。”
這是楊天離開時留下來的一句話,縱然在剛來這裏的時候,他對不滅神教嗤之以鼻,但若能化解恩怨,倒也不失爲一種好事。
他很直接将不滅神教三教主那僅剩的靈魂交出來了,隻不過在交出來之前卻用強大的神念抹去了他的意識。
教主說要替他重新打造一副身軀,楊天隻是聳肩,并未阻攔什麽,一切任由他去做。
事實上,這麽多年過去,随着實力上的變化之外,他的心境也提升了許多,逐漸變得雲淡風輕,而不似以前那般沖動了。
他與死耗子離開了不滅神教,一路朝着西北走。
“我們……該去哪裏?”楊天緩緩開口,任由微風将他的衣角吹起。
“去見吾的一位故人。”死耗子頭也不擡的道。
“你的……故人?”
“不錯,在這個天下,若是還有誰能磨滅掉你靈魂意識中的魔龍,怕是也隻有她了。”死耗子點頭。
楊天怔怔的沒有說話,死耗子所說的故人,必定已經是四千年前的人物了,這般想一想,都覺得讓人驚愕。
死耗子似乎知道他想說什麽,點頭道:“你猜的沒錯,她是一位聖人。”
楊天全身一僵,即便一開始他已經有了這樣的想法,現如今親耳聽到,卻依舊有些不敢置信。
現今天下,聖人蹤迹全無,十多年前瘋癫道人顯化于東龍,就引得天下震動,足以想象,聖人已經多麽稀缺。
想當初,天府中的天鷹子,也不過賢尊而已,距離聖人,甚至是半聖還有着那麽大一截兒的距離。
而今,死耗子突兀的告訴他,竟還有一位聖人活着,如何讓楊天不驚?
死耗子并未多說什麽,一人一鼠很快上路,畢竟路途極其遙遠,絲毫耽誤不得。
魔龍的神念并未消失,而是暫時被禁锢住了而已,三個月後不将這縷龐大的神念煉化,楊天非但會死,連他的肉身都要被魔龍占去,徒做嫁衣。
大鵬展翅,一路西北而行,沒過多久,下方一片巨坑呈現出來,十一層塔矗立在地面,透露着古老而悠遠的氣息……
“荒。”楊天目光沉靜,卻是靜靜盯着這座塔的第七層,隐約可以看見一道修長且身形古典的女子站在原地,目光如冰。
在荒塔之下,已經遍布了無數的屍體,其中也有不少大賢,竟這般死了,的确讓人頭皮發麻。
“這些大賢難不成都是傻子嗎?明明知道荒塔的厲害,還要進入,到頭來身死道消了。”楊天苦歎着搖了搖頭,盡管他與這些人素未謀面,但也替死去的人不值。
“這些死去的人,都是生命快要到頭的修士了,進入荒塔隻是爲了尋找續命或突破的契機而已,死去已是必然。”死耗子道。
楊天恍然,着同樣是一件極其可悲的事情,明明已經是修士,相較于常人而言,已經算是打破了生死格局,奈何活了數千年後卻因不能突破而最終老死。
恐怕對修士而言,最郁悶的事情不過如此了,縱然光明磊落的隕落,也好過當場坐化,自然老死。
大鵬的飛行速度極快,很快便遠離了荒塔,穿入了雲層之中。
“此行必定極爲艱險,你要做好思想準備。”一直沉默着的死耗子忽然開口道。
楊天平靜的看着它,嗯了一聲。
事實上他早有準備,試問能夠見到聖人的地方,又如何可能很平靜?
“四千年前,其實活下來的并不止吾一人,這件事情天下都很少有人知曉,就連那些大教也不知情。”
聽着死耗子的話,楊天好奇的将頭轉了過去,靜靜聆聽。
“那是一處天下死穴,聚集了天下魔氣,昔年不少魔便是在那個地方出現的。”死耗子緩緩開口,那滑溜溜的目光竟也久違的閃現出一絲迷離,“而她,便在那裏守了那處禁地整整四千多年!”
“你怎麽知道她守候了四千多年,而并非早已坐化而死?”楊天不解。
死耗子歎氣道:“如果她死了,這片天地也早就不複以往了,豈能安定了如此之久?”
楊天頓時被死耗子的話語驚奇了起來,照這般而言,這名聖人當真不可想象,四千年前就已經是聖人了,而今又會是怎樣的境地?
似乎是察覺到了楊天在想什麽,死耗子又道:“據我所知,那片地界被魔氣所籠罩,縱然她當年是天縱之女,但想要突破聖人,也很難。唯一的解釋是,她始終堅持着,生命正在一點點的消耗着……”
“消耗着……”楊天喃喃,心中卻莫名感受到了一股悲涼的氣息,能夠爲了天下太平,而隻身去壓制魔所出世的地方,這該需要怎樣的勇氣和堅定的意志?
“小心!”
正想着,死耗子一聲輕喝,出聲提醒楊天。
楊天在一刹那反應了過來,擡起頭來,一道破空的利箭劃破了天空,以極其迅速的速度朝他激射而來,目标直鎖他的眉心!
這絕對是半賢級别的人射出的一箭,速度快到了肉眼幾乎不可見的地步,幾乎是瞬間已經來到了楊天的近前。
想躲,卻是已經來不及了。
咻的一聲,淩厲的箭矢刹那間射入了楊天的眉心,但預料下的血霧并未出現,他的身影緩緩消散,變成了一道殘影,歸于無形。
大鵬的另外一邊,楊天的身形再次閃現了出來,擡起頭來,冷冷的看着高空中的那一道模糊的身影,輕聲道:“天珠宮的人……”
方才那一道箭矢,可謂是險而又險,若非有魔動三千在身,他必然已經遭殃了。
而見到這枚箭矢,楊天就已經猜出了來人的來曆,除卻天珠宮之外,普天之下,又有何方神聖擁有這等天下射殺之術?
黑色的瞳孔下,倒映出來的人并未顯露出太大的氣場,一襲黑衣飄蕩,卻有一股無形的殺意在湧動……
楊天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這種殺氣他還是第一次見,縱然已經來到這個世界頗久,也從未見過殺氣竟有這般厚重的人,當真令人驚懼。
楊天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必定是天珠宮的一名高手,以殺人爲道,專修殺伐之道,怕是手中沾染了無數鮮血,不容小觑。
這道人影并未開口說一句話,而是左手持弓,右手一下子凝結出三道箭矢,緊緊鎖定他所在的位置,二話不說拉開了弓弦!
楊天的瞳孔驟然收縮,在看到這三支箭矢的那一刹,仿佛瞬移一般近在咫尺,速度到了一個讓人驚歎的地步!
說時遲,那時快。
千鈞一發之際,楊天心驚膽寒,天魔步法飛速運轉,化作一道黑影險險閃過。
可是即便如此,三支箭矢之中,依舊有一道斬斷了他的黑發,另外一道則劃破了他的面頰。
至于另外一支箭矢……
“嗷!”楊天坐下的大鵬陡然哀嚎了一聲,聲音撕裂心扉,頭顱上濺起殷紅的鮮血,撲扇了兩下翅膀後便不再動了,死屍一般從高空筆直的墜落而下……
那淩厲的箭,竟一下子便射穿了大鵬的眉心,一箭将之射殺了!
天空之中,楊天腳下馭虹,橫立當空。在他的右臉頰上,一道深深的口子劃破開來,猶如兩道浪卷一般朝着兩邊分散,殷紅的鮮血毫不留情的順着他的臉龐滑過。
他擡起頭來,眸子變得有些森冷。
大鵬好歹也是天府内的遊蕩使,實力非同一般,可卻如此輕易的就被擊殺了,足以看出眼前這人的恐怖。
楊天幾乎可以肯定,若非有天魔步法在身,方才他早已必死無疑,想逃離箭的射殺,純屬癡人說夢。
而就在這時,那高空中的天珠宮高手,卻終于第一次開口,看着他道:“真是命好,看來傳聞果然不錯,值得我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