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之謙擡眸,迅速将金簪插回發頂,起身,再度瞥了一眼紙上的字迹,一展身,悄無聲息的朝着冰窖而去……
萬家堡西南角,冰窖。
淩霄打暈看門的兩名守衛,帶着黃曉謎悄悄的潛入。幸而此事隐秘,萬堡主自認無人知曉,所以并未加大守衛,他們二人很順利便潛了進來。
沿着長長的階梯走到底部,盡頭是一扇寬大的銅門,順着門縫不斷散出陣陣寒氣,那寒氣帶着濃濃的白霧,隻略一靠近,便覺冰冷刺骨!
門上有把大鎖,淩霄迅速掏出從守衛身上順來的鑰匙,撿了一把最大的,“咔噔”一聲,輕松打開那鎖。
黃曉謎戰戰兢兢的随着淩霄跨進那門,即使被淩霄緊緊抱着懷中,她依然忍不住瑟瑟發抖。淩霄微皺了下眉頭,将她小心的放進衣襟,緊緊貼在他的胸口。
可她依然還是不住發抖……
她不是冷,她是怕,她真的很怕……
她怕看到她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冰窖的地界并不算大,方圓不過十丈,正中央的冰台上獨獨的放着一個紅漆木盒,那木盒很大,起碼可以裝下三顆頭顱。
淩霄快步上前,伸手便打開那木盒,黃曉謎不防他竟速度如此之快,吓得慌忙閉了雙眼!
裏面的肯定不是景三,肯定不是景三,肯定不是景三!
反複叨念了三遍,她這才緩緩張開雙眼……
啊!?
木盒!
裏面竟還有一個木盒!
黃曉謎情不自禁長籲一口氣,還未放松幾分,整顆心随着淩霄繼續打開的動作,再度懸了起來!
噗通——噗通——
猛然打開!
還是木盒!
沒曾想雲中仙竟然如此謹慎!黃曉謎的心髒越發的狂跳起來!
淩霄安撫的摸了摸她的腦袋,伸手打開第三個木盒……
青絲……
散亂的青絲……
黃曉謎什麽都沒看到,隻看到滿頭青絲在這盒中。
那青絲帶着些許冰霜,乍一看仿佛蒙上一層淡淡的水霧。
淩霄垂首看了一眼黃曉謎,随後小心的将那頭顱端出,輕輕放在冰台之上。
黃曉謎窩在淩霄懷中,視線剛好與那頭顱相平,可以清楚的看到那青絲之下劃過的一抹銀光……
銀色的妖狐面具,纏綿悱恻的彼岸花,這不是雲中仙曾帶過的那面假面具,而是黃曉謎再熟悉不過的……屬于他的……東西……
顫抖的擡爪輕輕撫上那面具,黃曉謎沒有把它取下,而是順着那帶着一層冰霜的面具,一點點滑到他的唇角。那唇即便蒙上一層冰霜,依然豐潤誘人。可它卻再也不會勾起一側,沖着她壞壞的邪笑……再也不會在她耳畔輕聲低喃:即使你是狗兒,我也愛你……
那雙她最愛的美麗的桃花眼,緊緊閉着,曾經讓她豔羨不已的纖長瞳睫挂着剔透的冰晶,冷的沒有一絲人氣……
黃曉謎哭了……
晶瑩的淚珠含在眼眶,還未滑落便已透出絲絲寒意,正如她的心,正一點一點的沉入冰冷的湖底……
緩緩挪開那冷若寒冰的面具,瞬間映入眼簾的,是哪熟悉到幾乎讓她心髒泣血的面容。
他那本就白皙的臉龐,此刻更是細白如雪,幾乎要與這冰台融爲一體;本就精緻的面容,在這冰寒的映襯下,更是絕美的仿若沒有絲毫瑕疵的瓷娃娃。
景三啊……即便到了這般地步,你依然美得不可方物……
“可以最後再寫一次嗎?”
他的話語仿佛還在耳畔,黃曉謎無聲的淚流滿面……
景三,我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可以讓我再寫一次嗎?
可以嗎?
隻是,我該寫在哪呢?
你的手呢?你那總是吓唬我,卻從不舍得真的傷我的大手呢?
淚,若斷了線的珍珠一般,不斷滾落……
沒有手……我寫在你的額頭……可好?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如果你醒來生氣,就剃光我的毛吧……
隻要你能醒來,怎樣都可以……
顫抖的撫上他的額頭,一筆一畫的寫下曾被迫寫過無數次的字……
愛……你……
這是她唯一一次真心的去寫,沒有強迫,是她心甘情願去寫的……
她的視線漸漸模糊,幾乎看不清他的面容,額頭的冰霜随着她的筆畫慢慢消融,清晰的顯出那熟悉的字眼。
景三,你若能醒來,下次魂轉,我便親口對你說這兩個字,不,我會說三個字,隻要你能醒來……
隻剩下最後一筆,黃曉謎輕輕擡爪,心口一陣鈍痛,忍着錐心刺骨的悲傷,她爪下一顫,利齒不小心彈出,這最後一筆也随之劃落,輕輕劃傷了他完美無瑕的肌膚。
黃曉謎的淚更加洶湧而出,她掙紮着貼的更近,拼命擡手擦掉迷蒙了雙眼的淚水,卻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傷了你的臉……你的臉那樣完美,我怎舍得傷了你的臉……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
等等!
黃曉謎瞬間瞪大雙眼,仿佛不敢相信一般,使勁擡爪揉了揉眼,又拼命瞪着幾乎要蹦出眼眶的眼珠!
那是……
那是什麽?
那翹起的一點是什麽?
那雪白的額頭,“你”字的最後一畫,帶着一道爪痕,那爪痕周圍微微翹起,薄薄的,仿佛……仿佛當初那張薄的近乎透明的羊皮卷!
蒼之謙似是說過,雲中仙冒充徐水月戴的人皮面具,似乎是什麽巫族面具,即使是厲害如蒼之謙這樣的人物都察覺不出真僞……
黃曉謎又靠近了幾分,細細分辨着……
不行,看不真切!
黃曉謎一咬牙,擡起爪子彈出利指,狠狠的在他額角又劃下一道!
剛想湊上前再仔細分辨一番,一道冷冽的身影突然閃入!
黃曉謎一驚,下意識擡首望去,卻見青衣一閃,墨發翻飛,玄色的半臉面具将來人的臉孔遮擋起來,平白添出一縷若有似無的幽暗氣息。
蒼之謙!
他怎會來此?
黃曉謎驚疑不定的望着這不速之客,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狹長的黑瞳冷冷的撇了她一眼,并未開言,而是徑直走到那人頭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