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梁城驿站,一個身着玄色戰袍的挺拔男子正在書桌前奮筆疾書,一個黑影陡然出現,單膝跪地禀報。
“司徒小姐昨夜被繼母姚氏施以暴行,後又沉入荷花池。屬下趕到時她已被左相救起,逼婚姻親姚家,均爲奪得賀家家産。”
“何時成親?”男子筆下未停,隻淡淡吐出幾字。
“三日後。”
男子略一停頓,執起一枚玉印按在書信上,随後遞給來人。
“快馬加鞭,送至皇宮!”
“是!”黑影一抱拳,轉眼消失在原地。
三日之期眨眼便到,姚氏在黃曉謎飯食中加了迷藥,強迫她吃下,使她整日昏昏沉沉,根本無力逃脫。
今日天還未亮,黃曉謎便被拖出床榻梳妝打扮。她本就重傷未愈,那夜又寒毒入體,全身虛軟,根本無力反抗。
“吉時已到,喜婆背新娘入轎——”
她昏昏沉沉被塞入轎子,晃晃悠悠的來到姚府。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話音未落,府外突然傳來一聲大喝:“聖旨到!還不速速接旨!”
姚氏一家慌忙下跪,喜婆也趕緊拽着黃曉謎跪趴下來。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茲爲賀坤林大将軍大喪之期,自今日起,舉國上下,守喪半歲,朝中官員不得議親祝壽!此類事儀,待過後再辦。欽此——”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在一片山呼聲中,黃曉謎微微松了口氣,再也堅持不住,昏死過去……
那日之後,司徒磊無奈下隻得将婚期推遲。坊間皆傳相府與姚家沆瀣一氣,逼女兒嫁給得了髒病的廢人,結果老天都看不下去了,硬是攪了這婚事。此事在坊間傳爲笑柄,姚家也就罷了,相府着實顔面掃地。
第二日,老祖宗赫連氏便打發她來了靜君庵,名義上是讓她靜養,實則讓她遠離相府,以便肅清流言。
靜君庵位于相國寺後山,山勢陡峭,且隻有一條下山之路,因了然大師也居于後山,這路口常年有人把守,他們料想黃曉謎在此也是插翅難飛。
數日後,午時,靜君庵内。
卧床多日的黃曉謎趁丫鬟不在,趕緊下床活動了幾下手腳,經過這數日的調養,她的身子已經大好。
偷偷溜出房門,她悄悄來到靜君庵外。
昨夜剛下了一場大雪,此刻後山一片皚皚白雪,黃曉謎有些犯愁,這如何去找了然大師?
靈光一閃,她甩了甩腿,看準一棵參天巨樹,腳下輕點,三兩下便竄到樹頂。
這身輕功是她穿越時一個藍袍神仙給她的,說是爲了幫她找尋可以免她前世業債的命定之人,特意留給她用來保命的。
站在樹頂,她手搭涼棚向遠處望去,隻見遠遠的樹林深處,似有一抹煙紅若隐若現。了然大師應該就在那裏!對準那個方向,她足下生風飛身而去。
說起了然大師,那在東蒼國,不,是在這架空世界的各國都是聞名遐迩的人物。他是相國寺神僧布袋和尚唯一關門弟子,不僅醫術高超,還智謀過人。
當年在東蒼,他以十歲稚齡之身,一人迎敵,敗退逼宮的數千精兵。不日,亂黨的散兵遊勇毒害皇帝,宮中禦醫皆束手無策,又是他救了皇帝。
皇帝感其救駕有功,欲留用朝廷,奈何了然大師不問俗事,救駕僅是爲了避免朝堂動蕩,生靈塗炭。皇帝無奈,賜其萬畝良田,萬兩黃金。哪曾想,他分文未取,全部周濟了窮人。皇帝見狀,分外感動,将其收爲義子,特封齊國侯,稱,見了然如見本皇。
聽聞那了然大師平日裏都在這後山獨居,輕易不會見客。曾有人跪求他救命,被他拒絕,說是隻救有緣人。也有達官貴人欲強迫他治病,結果莫名其妙的自己打起自己,直到下了山才好。世人皆稱,了然大師乃神佛下凡,世人不可亵渎。
如此大人物,不知母親臨終前爲何反複叮咛讓她來見?
思慮間,那抹煙紅越來越近,走近一看,竟是一片梅林。
步入梅林,一陣馨香撲面而來,梅林支叉布滿點點紅梅,或含苞待放,或綻開嬌柔的花瓣,露出粉嫩的鵝蕊。她忍不住停下腳步折下一枝,拈在手中,湊近輕輕一嗅,淡香撲鼻,讓人流連迷醉。
拈着花枝,她隻顧沉醉在這暗香疏影的美景中,完全沒有注意不遠處一前一後的兩道人影。
前者是一位身形颀長的挺拔男子,身披黎色紫金遊蟒暗紋大氅,氅角微掀,隐隐可見裏面的玄色錦袍。後者一身黑色短袍,腿纏綁帶,一看就知是随侍。
随侍見他劍眉微擰,抱拳躬身道:“屬下這就趕她下山,免得她擾了了然大師。”
男子剛想點頭,不想,黃曉謎突然張口而來的歌聲讓他腳下微錯,一時竟忘了示意随侍。
“小小的人兒啊風生水起呀,天天就愛窮開心那,逍遙的魂兒啊假不正經吧,嘻嘻哈哈我們窮開心……”
黃曉謎搖着花枝,邊唱邊在雪地撒歡,雪地上留下一大串紛亂的腳印,這是她穿越以來第一次這麽放松快樂。
随侍看到她粗魯的樣子,臉色有些發黑,心道,這哪來的野丫頭,穿的倒是像模像樣,怎麽行爲舉止如此……如此野蠻!唱腔如此怪異!唱詞還如此……粗鄙!這主子也不開口,他到底是去趕走她,還是……按兵不動啊!
随侍有些焦慮的擡頭偷偷看了看主子,隻見他深邃的眸子微眯,薄唇緊抿,似有薄怒,又似在冥思。他不敢開口打擾,可又怕不去趕她,待會還是挨罰。
正當随侍天人交戰痛苦不堪之際,正蹦哒的歡實的黃曉謎突然停下腳步,遙遙的望着他們。
穿越以來就放肆了這麽一回,居然還被人看到了。她頓時覺得臉頰發燙,不自在的輕咳一聲。
“小女子不知這裏會有人,真是失禮了!”
男子緊抿雙唇,靜靜的站在那裏,許久沒有回音。
黃曉謎等的有些不耐,忍不住彎起食指輕輕推了一下鼻子。穿越前她一直戴着眼鏡,一時還改不了這習慣。
“這裏不是你該來之處!”男子突然冷冷開口。
黃曉謎一聽,忍不住柳眉輕颦,“公子來得?小女子就來不得?這是何道理?”
男子見她竟敢反駁,眼睛陡然眯起,身上隐隐散發出陣陣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