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衡冷笑一聲,緩緩昂起頭來。
此刻的他,一身黑色的錦袍,已然破爛不堪,胸前的衣襟生生碎裂,心髒之處一片露出的皮膚之上,竟是詭異無比。
令得秦川微微一驚。
細細凝視之下,竟是隐約發現,這方衡的軀體明顯經過特殊的改造,絕非尋常的血肉之軀。最明顯之處,便是此刻露出的那一片似乎經過縫補的皮膚,根本不是他原本所有。而且,居然就落在了人之命脈的心髒之處。
那股氣息……
忽而,秦川眉目一緊,浮起幾分驚恐之色。
軒轅氏!
那植入方衡身軀的,正是軒轅一族的氣息。
難道,這方家詭異的對魔道的壓制之力,便是從那植入的軒轅族血肉而來?冥教秘密研究的禁術,竟也是以軒轅氏血脈之力爲源?!
“原來當年公孫先生神秘失蹤,卻是被你冥教殘忍戮殺,取其血肉而成此邪惡之術。如此慘無人道……阿彌陀佛!”
見狀,了絕神色幾分不忍,雙掌合十默念了一聲。
那段往事,想來如他這等年紀之人,定是了然于心。傳言中的公孫先生,乃是葉秋奇之前的一位軒轅氏傳人,相關事迹,葉秋奇也曾與秦川說過幾分。隻是誰也猜不到的,便是公孫先生失蹤的原因,竟是這般。
誰都以爲他是被一向敵視玄天玉簡的暗黑門暗殺,卻怎能想到,背後真正的兇手,竟是如何也想不到有何關聯的君魔炎。
而且,竟做了這般慘無人道的事!
“铛!”
一聲激昂的劍鳴,龍脊赫然再度現于秦川的手中。
牢牢直視着方衡,卻是一股怒意浮上了眉梢。自己與葉秋奇乃是知交,眼前這方衡與葉秋奇有着如此大仇,自己,又豈能坐視不管。
“哈哈!”
突然,方衡放聲大笑,狂妄之極。
“公孫老賊自是被我教教主親手所戮,這可怕的力量,又豈能落入暗黑門之手?!”他一手觸着心髒,面目猙獰,“教主賜我聖劍帝恨,不日我便榮登冥教攬月護法之位,爾等蝼蟻之輩,顧自顫栗吧!”
話音剛落,包括那老僧了絕,秦川衆人皆是猛然驚駭。
隻見方才抵禦了了絕六道輪回決的帝恨,本來氣息減弱,可是突然之間,又再度大盛起來,不僅如此,更是離奇強了數倍。
“轟……”
一股邪戾的狂風,呼嘯而開。
“混沌太虛,無極化元!”
頃刻間,秦川急忙攜着阿羅葉,退了數步。咒訣念起,同時阿羅葉額間印記也是紅光大盛,二人極其默契地,将混元訣與百劫巫蠱陣完美融合在一起。一道強韌的光幕,泛着伏羲太極圖,牢牢籠罩在二人身軀之外。
竟也是顫顫不安,随時都有碎裂的趨勢。
那詭異的帝恨劍,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威勢。隐隐中,仿佛吸收了那方才了絕的六道輪回訣,轉爲本身的力量,吞天食地猶之不及!
“無量真言!”
一旁,了絕禅杖杵地,雙手結印。
再度借着悲怒之威,一式大涅槃心經中的無上真法,倒是完全将方衡的這一次爆發抵禦了下來。不過,也是憂心忡忡,再度淡然之色。
“秦川小友,這帝恨,似能吞噬殺伐之氣,加之那軒轅血脈之力,一時難以攻破,更有性命之危。可得小心了,如若不敵……”
了絕回頭看了秦川一眼:
“如若不敵,速速離去!”
“……”
聞言,秦川心中一凝。自己心中的猜測,或許還有偏差,但是此刻就連了絕這般資曆之人,也察覺了眼下的危險,斷定了方衡的實力。
又該如何?
“夫君……”
阿羅葉望了秦川一眼,淡淡地喚了一聲。
“桀桀!”
然而,不待衆人過多言語,便聽那方衡桀桀笑了幾聲,奸邪兇戾之意毫無遺留,似是早已有了将秦川衆人戮殺在此的把握。手中帝恨輕揚而起,一股可怕的氣息源源凝聚而起,引得天地變色,這片樹林更顯顫動不安。
恐怖的殺氣!
沒有無明業火那般明顯的暴戾之意,卻能夠直擊靈魂深處的震顫之威,隻讓人感受到不可避免的死亡。唯有死亡,而已。
了絕眉目一緊。
盡管一直強自鎮定,卻也有些鎮定不下來了。
到頭來,還是低估了,低估了那作爲上古聖器之首的帝恨。
“阿羅,可還記得那次我們蚩尤冢之行?”
忽而,秦川淡淡問了一句。額間發絲,在這狂風之中溯飛而起,輕輕飄揚。原本如旁人一般帶着驚駭的面色,竟是一瞬間平靜了下來,心中,竟也是無比的鎮定。恍惚之間,似是想起了什麽,想通了什麽。
“?”
聽得秦川這一問,阿羅葉不解。
“轟!”
然而也不待追問了,瞬息之間,那方衡劍上凝聚的氣勢已然到了極點。隻聽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空氣随之如若撕裂,劇烈地顫抖不止。
一股黑氣席卷,自那帝恨之上破空而出。無人道得清那是一種怎樣的形狀,仿佛,是栩栩如生的一頭洪荒兇獸,又仿佛,正是那傳說中的上古魔神之像。又或者,它隻是一股變幻不定、甚至本就虛無的黑氣而已。
刹那間,呼嘯而來!
遮天蔽日,噬盡衆生萬物!
“轟……”
“夫君!”
阿羅葉驚呼了一聲,面上竟是駭然失色。
卻是因爲秦川與她緊握的手掌,忽然脫離了開。秦川,竟是在這一瞬間,抽身而上,迎着眼前的帝恨之威,沒有半分的恐畏之意。
他想接下這可怕的一擊麽?
可能麽?!
……
風中,隻見一道白色的掠影,如雲般淡雅。又有幾片鮮紅的楓葉,似在随風飄揚,恍惚之間,甚至還感覺到一習清風,清新随和。
憑虛禦風!
“铛!”
一聲劍鳴,僅僅一聲劍鳴。
秦川手中的龍脊猛然一揮,帶着幾分潇灑,幾分的雲淡風輕。
霎時,那帝恨之上原本鋪天蓋地而來的邪煞之氣,那虛無變幻的黑色真元,連帶着兇戾殘暴的無窮無盡的殺意,竟是一瞬間消散全無……不,根本尋不得半分消散的過程,就隻是這般,生生地離奇盡數消失。
詭異如斯!
空氣,再度變得清明。
“!”
猛然,阿羅葉心中一怔。
這一幕,似乎她也曾見過。就如方才秦川所提醒的,在那蚩尤冢中,正是秦川初得星宿劫之時,那頭虛幻的犬頭虎身、獅爪牛尾的守護異獸。那時,秦川所有的攻擊,也是被如眼前這般的離奇化解。
不留半點蹤迹。
這世間,有消必有長,此爲天道。
但凡抵禦化解之術,也并非将攻來的力量抹除,而是将之轉爲另一種形态流逝于空氣之中。實際上,依然也存在于這三界六道。
可是眼前一幕,那原本恐怖的氣勢,竟尋不得半點去處。
真正的,生生消失!
“什麽?!”
頓時,方衡大驚一聲,顯然也察覺了其中變故。
當然,此刻連老僧了絕都有些不明所以,滿目愕然之中,而他區區一個隻是得了君魔炎扶持的世家家主,更不可能知曉其中奧秘。疑惑不得解,自是惱羞成怒,随即暴喝了一聲,便是提着帝恨劍,迎面朝着秦川而來。
“找死!”
方衡悶哼一聲,帝恨之上,迅速凝起了殺氣。
隻不過,秦川依然不驚不懼,甚至腳步沒有絲毫後退,轉眼之間,便已是來到了方衡的身前。似如白駒過隙,時間,仿佛靜止了下來。
秦川輕蔑地一笑。
“?!”
所有人,皆是面目大驚。
卻見秦川的一隻手掌,竟是牢牢握着了帝恨的劍鋒。指尖,纏繞着一條黑色的石鏈,一塊詭異的黑石,靜靜地懸挂着,靜靜的。
星宿劫。
“轟!”
一聲響徹天地的轟鳴,仿佛,本該是方才方衡加之秦川衆人身上的攻擊,經過了一番周折,終于徹底地爆發了出來。
天地黯然,日月無光!
狂風凜冽,這林間的落雪,早已在數番轟動之中徹底地消散了去。隻留周圍孤枝顫顫,塵土紛飛。阿羅葉一手掩着灰塵,秀發飄飛,卻是緊緊凝視着前方,企圖窺探秦川的身影。心中,愈加的憂慮不安。
“鬥轉星移,乾坤交變。”
一旁,了絕巍然而立,卻是淡淡自語了一聲:
“原來,這便是星宿劫之妙!”
“嘭!”
緊接着,朦胧之中,一聲倒地的聲響,重重地摔打在地上。塵土漸漸散去,卻見秦川手中緊緊抓着帝恨的劍鋒,指尖纏繞的星宿劫,依然氣息内斂,靜靜地懸着。而那帝恨劍柄之處,已然再無方衡的身影。
前方,一副奄奄一息的殘敗身軀,卧地不起。
方才那帝恨劍上爆出的恐怖氣勢,不僅被秦川盡數阻攔,甚至借着星宿劫,生生被轉移了方向,反而朝着方衡沖擊過去。
如此,才造成了這般結局。
“看來,得細細參悟這星宿劫的奧秘了。”
秦川心中默默地想道。
當初在無量天中,自己也是以這星宿劫破了老怪物的虛無鏡;此番,又一次詭異地化解了帝恨劍帶來的攻勢。而且,這些居然不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想着,秦川的心中,更是多了幾分莫名的恐懼。
這每一件都暗含可怕力量的上古聖器,若是全都被君魔炎奪取了去,那該帶來怎樣驚天動地的變故?洪荒再現?末日浩劫?
……絲毫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