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慕容千陽的通告,秦川心中微微一凝。
原來的四閣勢力本已是不凡,如今合爲一體,隻要彼此排除間隙,毫無疑問,片刻之間就已經有了能與儒道釋三家抗衡的能力。不管其是否野心勃勃,但在如今魔道大敵當前的局勢,的确也是一個英明的決策。
中原,要變天了!
不過,此次召來中原衆門,便隻是通告這一件事麽?
“……”
此刻的殿中顯得有些沉寂,各門來使都在迅速消化着這一内容,并且打算着如何将這一有些驚動的消息傳至師門。方才秦川與阿羅葉現身帶來的騷動,似乎都沒有這一消息令人動容了。
修真之間的勾心鬥角,可見一斑。
良久。
說完這一決策,慕容千陽返回了座位之上,卻是東雷閣的許赫站立了出來。看他面色略有陰沉,卻似乎,正應了秦川心中所想。
若隻是四閣合一這一件事,大可直接傳信各門,何必要召集中原幾乎所有的修真人士?再加之方才慕容千陽當和事佬的言語,沒準,四閣真的得到了什麽重要的信息!
“諸位,其實将各位同道中人不遠千裏請來,卻是爲了另一件事。”
許赫略有愁眉苦臉地歎了一聲。恍惚之間,秦川竟是察覺到了,此刻的東雷閣閣主,居然沒有了半點修爲,原來的一身功力,竟是蕩然無存!
“我中原晉州界内,發生了大事。”
隻聽許赫繼續說道:“其實此事早已發生,隻歎察覺得太晚。我晉州的天心崖是何去處,想必在座各位都心知肚明。在制衡冥教發展的交鋒中,我晉州界内的各宗各門也始終在第一線,傷亡損失,一直都是最慘重的。”
“那又如何?”
聞言,一些同樣遭到劫難的宗門弟子反問道。
許赫所言雖然也沒錯,當年那雲夢澤探查行動中,他許家的少主許天揚,就差點跟秦川在内的諸多弟子喪命在大澤之中了。此事秦川尚還記憶猶新。不過,這點傷亡,卻又哪裏比得過有些徹底被覆滅的宗門?
得了質疑,許赫倒也沒有反對,隻繼續道:
“實話實說,包括我東雷閣在内,晉州大大小小的宗門世家幾乎都被冥教蠱惑要挾過,有些以死相争,而也有些扛不住壓力,終入魔道的也不在少數。我許家雖算不得正氣凜然,但也有人之傲骨……”
說着,許赫忽然神色一苦,展開了雙臂,“但誰曾想,我與冥教一戰之後,漸漸功力盡失,淪爲廢人。今日,也不怕被諸位所知。”
“!”
霎時,殿中衆人一陣震驚。
此時許赫徹底放開了僞裝,秦川也一眼瞧了明白,他并沒有說謊。周圍衆人,得見此番慘象,也一時驚訝不已,堂堂一閣之主的許赫,居然成了廢人。
修真之士失了修爲,卻也廢人有何區别?!
“是冥教所爲?”
一旁的梵音寺高僧念了一句慈悲,方才沉聲問道。衆人也是紛紛注目着許赫,想要一聞究竟,聽許赫之言,竟似乎是不知不覺中失去的修爲。
……天下間,還有如此離奇之事?
“我本是中了一種毒,但及時得解,可是後來我才想通,那根本便不是毒。日複一日,我修爲寸步不進,反而日益衰減,待我察覺之時,早已爲時過晚。我想,我晉州各家的主事之人,怕都中了這種怪毒。”
“許閣主可能詳細描述?”
“若要真說個明白,更像是……”
許赫應着,忽而臉色一沉,卻是瞥了阿羅葉一眼:
“……蠱!”
“嘩!”
此言一出,一時殿中嘩然大變。衆人紛紛轉目看向了阿羅葉,有忿怒,也有驚恐。蠱是什麽,他們也都漸漸谙熟于心,這來自西疆的神秘術法,的确是讓中原任何一個人都束手無策的可怕東西。
難道,是聖巫教所爲?
“你若拿得出證據,我聖巫教任你處置!”
此時,阿羅葉怒叱了一聲,穩穩地端坐着。
隻不過,神色之中,一股淡淡的憂慮,被秦川捕捉到了眼中。見狀,秦川握住了阿羅葉的手,定了定心神,揚眉直視着殿上的許赫。
不管是不是阿羅葉所爲,誰也動不得她半根毫發!
“呼……”
不過,許赫倒也隻是長歎了一聲,“若真是你聖巫教所爲,我早已集四閣之力,不惜代價也攻上你青冥山去了……那東西除了有蠱術的怪異之外,更多的,還是魔道的氣息。畢竟,那是冥教所有,這個我自認不會識錯!”
“……”
随即,秦川抿了抿唇,不覺與阿羅葉對視了一眼。
……
早午的陽光,雪下越來越明。
隻是,這九歸山的殿中,仍是覺得有些陰暗。
許赫的一句話,打消了衆人對阿羅葉的懷疑,但卻讓衆人陷入了更深的恐慌之中。甚至一些來自晉州的宗門弟子,已經開始不斷地探查各自身軀以及元靈的狀況,生怕被冥教那可怕的蠱毒附着了心神。
殿中,有些沉寂。
“這一變故隻字片語難以道得明白,故此我才借此機會召來各門各派的諸位,想讓你等商量計策也好,防患于未然也好。總之,定不能讓魔道陰謀得逞,我許赫一人的教訓,便是天下正道中人的教訓。”
許赫頗有惆怅地說着。
原本一個作爲一方霸主的人物,卻是就這般完了。
多少有些唏噓!
“此事在下定會禀告師門。”
“依在下淺見,當務之急,便是聯合各門前往天心崖查個明白。”
“許閣主之事,令在下惋惜。若有需要幫襯的地方,請隻管道來。”
“是啊……”
一時間,殿中衆人紛紛言語,不過人多口雜,倒也說不出好對策來。秦川靜坐不語,隻看着那殿上的四人,他們既然請來了天下各門,必然心中早有想法。沒準,便是因爲那難解的像是蠱的怪毒,方才邀請的聖巫教。
慕容千陽雖然善交,但也絕不會是尋常之輩。
“不好了!”
突然,秦川正想着,還未來得及反應,甚至也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隻見一個四閣的弟子從門外匆匆跑來,什麽也不顧,便是大聲呼道:
“方家出事了!”
“!”
每一個人,皆是面色大變!
……
“呼…呼……”
方宇軒氣喘如牛,神色呆滞地立在方家大門前。
從九歸山一路疾行而來,聽得家中出事,他早已面色慘白,然而此番親眼見得家中的慘狀,更是心如死灰,宛若徹底失了神。
光天化日,在這雲湖城中……
方家,滿門遭屠!
隻見那庭院廊間,屍橫遍野,卻唯獨不見半點鮮血。陰森悚怖的黑氣彌漫四處,伴随着似有似無的哀怨嘶嚎,簡直如同一幕人間地獄。天際灑下明媚的陽光,居然也顯得那般的陰暗,那般的,令每一個人心寒。
膽顫心驚!
那滿地的死屍,多是方家豢養的修真之士,而家裏的奴仆雜役,雖然并沒有受到傷害,但眼見這般慘劇,也早已失了心神,宛如行屍走肉。
……紛紛被吓破了膽。
若是安撫不當,恐怕也與死了沒有多少區别。
今後,中原将不會再有方家了!
“爹!”
方宇軒長喚了一聲,聲淚俱下。若不是被随後趕來的修真之人死死拉住,恐怕踏入那院中,也得被還未散去的怨氣侵蝕心神而死。不少人圍在這方家四周,俱都不敢往前踏出半步,隻知心神俱涼,一片寒意。
比那融雪的帶來的寒意,更寒!
“這是……”
然而,一些頗有見識之人,看着那慢慢散去的黑霧,卻是怔怔出神,神色之中忽起忽落,直想到這世間那最令人可怕的存在。
鬼術!
……
九歸山。
四閣的會議,不得已宣告停止。
誰都沒有想到,在這個時節,九歸山下雲湖城中的方家,竟然遭遇了慘變。各門各派都在不斷地下山趕往雲湖城,想要一看究竟。
然而很快,更确切的消息,也從山下傳了上來。
方家,滿門覆滅!
“真是鬼術?!”
秦川面色沉得有些可怕,直看着帶來這個消息的柳沉煙。
“潇潇親自去看來了。”
柳沉煙蹙着眉,也有些難以消化這個消息,但她卻确信,李潇潇不可能會認錯,“你可忘了,就在昨日,潇潇還親眼見過鬼幽呢。”
“……”
聞言,秦川咬了咬唇,再無言語。
這方家的死活倒與自己沒有幹系,細算起來,對方都還算與自己有仇,更莫說,當初自己發現的方家不明不白的背景了。可是,鬼幽爲何要去屠了方家呢?據自己所知,鬼幽并不是嗜殺之人,一向也不與人旁人交際。
與人無恩,同時也與人無仇。
那他爲何出手屠了方家?
“此事有蹊跷……你打算如何?”
許久,秦川方才問道。這九歸山上的各門之人也已相繼離去,冥教異變,而此刻又遭遇如此變故,自己等人也得好生打算打算了。
“回玉劍峰。”
柳沉煙應道。此刻她身份不凡,自也不能如以往那般随心所欲了。
“嗯。那我……”
秦川正說着,忽而被身旁的阿羅葉扯了扯衣角,打斷了去。一句悄聲的話語緩緩傳入自己的耳中,隻聽阿羅葉悄悄地說道:
“桑娜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