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深山之中,也沒有平常那般的陰暗之感。
從方才察覺異變,秦川便帶着阿羅葉離開了那處,此刻往東行了百步,兩腳踏在雪地之間,直發出沙沙的聲響,顯得有些詭秘。
不斷警惕着四周。
龍脊現于手中,秦川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之前察覺的那股氣息,并不像是危險的感覺,反而十分的随和,隻是,在秦川的認知之外。他從來也沒有感受過這樣一種氣息,如同憑空就出現在他的感官之中,雖然沒有半分壓迫之感,但也仍然使自己極度的不安。
也或許,是對未知的恐懼。
“相公,你快來看!”
突然,阿羅葉的一句驚喚傳至秦川的耳中。
秦川猛然回過身來,卻見自己身後不遠,阿羅葉正有些呆滞地朝着林中某處望去。不是震驚、也不是悚怖,反而,帶有幾分欣喜。
“?”
心中一疑,秦川也快步行了過去。
然而方一站定,便也如阿羅葉一眼,生生凝滞了下來。
自己一直在阿羅葉的身前探路,竟是沒有先她發現。此刻二人的正對面,卻是一副世間少有的美景,如詩如畫,美不勝收。
月光皎潔,穿過清幽的林間小徑,不知何時有了一條清溪,流水潺潺,映着月光,如夢如幻一般,直逶迤流向那看不見的遠方。仿佛是一片幽谷,極盡世間所有的優雅與靜谧,如此美妙,如此如癡如醉。
真的,就如一幅畫卷。
然而那潺潺水聲,波光粼粼,卻又是那般的真切。
……是了,這正是讓秦川恐懼的感覺。
頃刻間,秦川面色一沉,直凝視着眼前的美景,元神之力來回窺測了不下百遍。絕不相信,這以險惡著稱的常州深山之中,會有如此一處人間仙境。
其中必有端倪!
“小心一些,眼見未必爲實。”
想着,秦川握住了阿羅葉的手臂,輕聲叮囑道。
緊接着,秦川心中一凝,卻是一掌揚起,地上一粒石子便瞬即飛入手中,随後朝着眼前抛擲出去。片刻之間,二人頓時微微一驚。
“嘭!”
隻見那石子飛在半空,猛然似被什麽阻住一般,發出一聲碎裂的聲響,便是因爲秦川強勁的力道,化成了石灰四處飄灑。而那碎末塵煙散開之後,也絲毫未朝着前方飄去,卻是粘在了一面透明的壁障之上。
如同染上了幾分灰塵。
……就仿佛,隻是秦川擲出一枚石子,碰撞在一面石壁之上一般。
果真隻是一副畫!
“怎麽會這樣?”
阿羅葉一臉驚駭,轉過頭來十分不解地看着秦川。若說幻術,她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幻術高手了,這般真切的“幻境”,她卻是一點也理解不了。
“……”
秦川也看了阿羅葉一眼,卻是沒有言語。
手中的龍脊,不覺又緊了幾分,二人對視的目光,同時閃過幾分異色。霎時,隻見秦川身形驟轉,龍脊之上真元猛烈異常,生生揮砍出去。
“铛……”
……
“铛!”
一聲激昂的響聲,從玉劍峰上的祠堂傳出。
柳沉煙手中一把剛剛離鞘的法劍,猛然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逼回鞘中,激起一聲尖銳的破鞘之音,并且再也抽拔不出來。
月光透入祠堂中,更顯白皙。
兩盞白燭,散着撲朔迷離的光芒,落在柳沉煙的眸中。
“前輩從何而來?”
柳沉煙面色略顯陰沉,隻盯着那玉劍仙靈位之前的女子背影,陰晴不定。此刻先師葬禮,玉劍宗守備森嚴,更有不少修真一界前來吊唁的各家高人坐鎮,卻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這祠堂中來。
那一股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的氣息,早已料定來人不凡。
故此,不得不定下心來,如此問了一句。
“無量天。”
随即,隻聽那前方的女子淡淡道了一句,便轉過了身來。方一見得對方的真面目,柳沉煙頓時微微一驚,有些無法言語。
如此傾城絕世而又孤傲絕塵的容顔,連她都發自心底深處的自愧不如、望而卻步,再加上那幾乎碾壓自己認知之中所有的世外高人的修爲氣息,更讓柳沉煙不得不懷疑,中原之中,何時有了這樣一個人物。
無量天的南柯宗主,她自是不知。
“前輩深夜來到家師靈前,所爲何事?”
柳沉煙咬了咬唇,再度鎮定下來,出言問道。隻不過,這一回,少了幾分怒氣,轉而多出了些許禮敬。畢竟,對方實力如此。
“昔日修真的舊人,多少有些交情。”
南柯應道,又回過身去,似有遺憾地看了那靈位一眼。
不管是對立也好、交情也好,當年修真一界的老人,暗黑門老怪物、伏羲門玉虛子諸如此般,已然相繼隕落,多少,也有幾分唏噓。
“……”
聽得對方這一句,柳沉煙隻帶有幾分怪異的神色,不知言語。忽而,神色一驚,瞬息之間,隻見前方之人單手一揚,自己身旁的虛空之中,裂天破地一對劍兵,竟是一下飛躍而出,生生落入了對方的手中。
“?!”
柳沉煙駭然失色。
這裂天破地存在于自己的血脈之中,自己尚且不能完全駕馭。而眼前的奇怪女子,竟是能夠主動喚出,如同玩弄于鼓掌之間。
她究竟是何高人?!
“這便是裂天破地麽?”
南柯将那一對劍兵握在手中,注視了兩眼。随即隻見她纖手一弄,手指在那劍兵之上輕輕劃過。不待柳沉煙言語,便已擲回了柳沉煙的手中。
“我授你一法,或許能助你掌控這魔物。”
“?!”
聽得對方這一句,柳沉煙再度駭然不止。
卻是緊握裂天破地的兩掌之間,一股似乎帶有什麽信息的靈識源源傳入她的心中,雖然不時弄不透徹,但顯然也發現了,正是掌控這裂天破地可怕力量的方法。可是……柳沉煙揚起眉來看了南柯一眼,似有不解。
這女子從何而來?卻又爲何教她此法?
莫非,便真的隻是師父玉劍仙昔日的故人?
柳沉煙抿了抿唇,神色無比怪異地看着南柯。今日的見聞,已是超出她的認識之外了,讓她一時有些難以消化下去。
“前輩……”
“授你此法的,是逍遙谷。”
不待柳沉煙說完,南柯便又道了一句。
“逍遙谷?”
聞言,柳沉煙低頭沉思,仍然不解。然而方一昂起頭來,卻是見得祠堂之中再度空無一人,那神秘女子的身影,早已無影無蹤。
隻有兩盞燭火,搖曳不止。
……
雪夜通明。
一襲白衣,映在雪地之中,月光之下。
卻見一縷絲發,緩緩飄落下來,龍脊劍,堪堪靜止在脖頸之間。若非秦川及時止住了劍勢,恐怕落下來的,便不是那一縷絲發了。
“蕭兄?”
秦川一聲驚疑。方才出現在自己身後之人,正是蕭如白。
“呃……是我。”
蕭如白咽了一口唾沫,遲滞了片刻,方才應道。他一隻舉起的手,本來是想拍上秦川的肩膀的,此刻在龍脊的威勢下,卻顯得有些尴尬。盡管修爲不低,但之前秦川突如其來的這一劍,也是讓他受了不小的驚吓。
再遲一些,可就是人頭落地了……
“你怎在此?”
見狀,秦川悠悠道了一聲,急忙将龍脊匿去。
此刻阿羅葉也是一臉的尴尬,誰能想到,在這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會遇見蕭如白呢。在秦川的好友之中,便隻有這個蕭如白她最熟悉了,故也不用過多的禮節,見得蕭如白長舒了口氣,她也終于松下了心來。
若是秦川真把蕭如白給砍了,那就麻煩了……
“呼……”
隻見蕭如白心有餘悸地長舒了一聲,方才放下了舉起的那隻手。随即笑了一笑,當然也不會在意,他看着秦川,卻是應道:
“我從谷中出來,便在這裏啊。”
“谷中?”
聞言,秦川心中一驚,順着蕭如白的目光,卻是看見對方正瞧着方才那一副宛若幻境的壁畫。恍惚之間,秦川似乎終于反應了過來:
“這裏便是逍遙谷?!”
“?”
頓時,阿羅葉也是露出了幾分驚訝的神色。
秦川與她說過,逍遙谷乃是這中原最神秘的地方,迄今爲止也無人知曉位于何處。今夜自己夫妻二人誤打誤撞,卻是發現了逍遙谷的地址麽?
……卻是,那一副壁畫?
“莫再看了。”
見得秦川目不轉睛地盯着壁畫,蕭如白笑了一聲,“此乃我谷主所設,爲的便是讓我逍遙谷遠避塵世紛争,同時也不許外傳于他人。你若能看得明白了,那恐怕也到了縱橫四海、逍遙天下的境界了。”
“……”
秦川回過神來,也不再審視。
難怪,之前會有那股讓自己感到未知的氣息,此刻知曉乃是逍遙谷重地,那便也不用去糾結了。而自己,也并不想去那逍遙谷中。定下心來,秦川似也想起了一些事情,神色微沉,便是看着蕭如白,問道:
“我傳給你的信,可收到了?”
“嗯。”
随即,蕭如白也是止住笑容,點了點頭:
“我此番出谷,便是爲此事而來。近日有人在晉州發現她的蹤迹,你傳信予我的同時,儒園的徐兄也給了我消息。此行,便是去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