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無形的氣息,猛然以秦川爲中心,擴散而開。
那懸空而起的九曜琉璃盞,映在秦川如血般的眼眸中,顯得更加的詭異。自從秦川發現九曜琉璃盞頤養真元的功效開始,便将自己的一部分真元貯藏在了其中,如今數年時間的頤養,卻是終于,施展了出來。
其強盛程度,恐怖如斯!
宛若,剛剛解除了封印的山洪猛獸。
“……”
秦川忽而抿了抿唇,感到一些凄苦。
那時,在忘情峽中,自己與慕紫涵真元枯竭,便隻能眼睜睜在金虛子的八卦寂滅陣下等死。自己,不願再有那樣的情形出現,故此,就是上一次青冥山大劫自己幾近喪命之際,都未曾動用九曜琉璃盞中頤養的真元。
然而這一次,卻是爲了阿羅葉,自己的妻子……
義無反顧了!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嚎,自秦川的身軀之中,爆發出一股恐怖的殺伐之意。不求仙、不問道,誰害我心念之人,我便殺誰!
這,便是自己此生的道了!
“嘭!”
“嘭!”
頃刻間,落雁峰巅劃過道道瞬影,接連不斷的十步一殺,直向着玉虛子逼壓而去。一股寒意,瞬息之間,掠過了落雁峰的每一個角落。
“咻!”
玉虛子此刻面色帶着幾分凝重,施展逍遙遊不斷閃避。
秦川氣息爲何突然增長這麽多他并不知情,可是他自己的狀況,卻是比誰都要了解。之前穆痕暗算的那一劍,幾乎已經毀了他的命脈,若非擁有大乘境界的修爲,他又如何能夠撐到現在?
若是繼續這般交戰下去,勢必兩敗俱傷!
他自然也瞧得出,秦川是在以死相争!
“轟……”
龍脊毫不留情地揮砍而出,憑虛禦風驟現數尺,秦川眸中之色,已變得越來越迷離。卻是早已被心魔所占據,隻有,源源不絕的殺伐。
隻記得,必要玉虛子血債血償。
“……”
突然,秦川面色微微一變,竟覺氣血翻湧不止。
方才那從九曜琉璃盞中引出的魔道真元,傳遍全身的每一寸經脈後,自是要向着丹田回溯。然而沒想到的便是,被頤養後強度極高的魔道真元方一進入心魔血晶,那丹田另一側的道法靈核,便是劇烈地異動起來。
原先的平衡,一下被打破。
那血晶與靈核間的通道,不受秦川掌控地,豁然大開。
魔道真元似如洶湧澎湃的浪潮,源源不絕地侵入靈核之中,引起道法真元也跟着一陣異動,竄入自己的全身經脈,竟是自行地運轉着。
一股劇痛,襲上眉梢。
竟是突破的前兆!
“轟!”
“?”
霎時,玉虛子眉目一沉,看着腳下掠起的塵土,一滴鮮血滴下,落在灰塵之間,靜若無聲。前方的秦川,已然生生不見了蹤影。
“咻!”
緊接着,眉目揚起,卻是朝着上空望去。
隻見此時的秦川,手持龍脊劍鋒朝下,由上空直逼而來。一身渾濁的魔道之氣,面上隻有震怒,還有因那似乎具有反噬之力的魔道真元而帶來的暴躁,邪煞不已,俨然一隻眼中隻有殺伐的上古兇獸。
玉虛子眉目一凝。
劍鋒揚起,卻是朝着秦川迎将上去。
“簌……”
眨眼不到,空氣之中又凝出一條囚龍索,牢牢縛在玉虛子持着真武的右臂之上,一股股能夠吞噬真元的詭異力量,同時傳入玉虛子體中。
随即,玉虛子真武脫手而出,卻是在那右臂之上凝起一團團真火,瞬息之間便将囚龍索焚得幹幹淨淨。抽出手來,轉手便又将真武祭出,一式鬼神斬呼嘯而起,大乘境的真元融合着元神之力,直朝秦川沖擊而去。
“嘭!”
秦川意念一動,一個伏羲太極圖,轟然現出。
這回卻也不是之前的仙魔相融的紫色了,而是因爲此刻靈核之中道法真元的轉化,實實在在用魔道真元施展出來的。
一片詭異的黑。
“這一劍,是替阿羅讨回公道的!”
秦川厲叱了一聲,太極圖凝成的同時,手中龍脊也是直直向前伸出,以迅若流星的墜落之勢,與玉虛子狠狠地碰撞在一起。
“轟……”
“轟!”
一聲劇烈的轟鳴,在這伏羲山脈的最高點,猛然爆發出來。隻見得漫天塵土,那峰頂的白塔不知何故生生坍下半截,直直墜落山崖。
緊接着,天地之間,寂寥無聲。
……
“我敗了麽?”
“不然呢?”
“那,你卻勝了麽?”
“……”
……
“轟……”
峰頂的那一聲轟鳴,幾乎傳遍了整個落雁峰。
谷長風面色陰沉到了極點,匆匆來到論劍台,卻才發現,此處已然聚集了不少門中高手,甚至紫虛仙姑也在其中,紛紛都朝着山頂注目。
卻又似乎,什麽也沒有看出來。
聖巫教衆突然盡數撤去,而玉虛真人所在的落雁峰頂又被人設下了結界,根本入不得半步。此刻在這論劍台聚集的每一個人都能瞧出,以那峰頂爲中心設下的空間結界,竟然絕非他們任何一個人能夠破得去的。
那,又會是何高人呢?
伏羲門這一次大劫,竟有如此嚴重麽?
“……”
谷長風心中一緊,相比旁人,他卻還有一個憂慮。
秦川,與那些人一同撤去了麽?
……
伏羲山往南的叢林之中,羅狼與桑娜迅速穿梭着,直向着青冥山的方向迅速返回。眼下落雁峰的事情解決了,而青冥山卻依然無人駐守,若是此刻有人來犯,聖巫一教就将徹底在中原除名了。
尊主秦川這式空城計,卻不知有用與否?
懷着不少顧慮,羅狼不免憂心忡忡。更加害怕的是,假若秦川留在落雁峰沒有歸來,那阿羅葉醒來以後,又該是何後果?
“唉……”
忽而,羅狼這聲長歎還未來得及歎完,瞬即腳步一停,面有謹慎之色。而桑娜緊驅而至,也落在了林間一塊巨石之上。
隻見前方兩道身影,從青冥山的方向疾速趕來,而這兩人,正是伏羲門的弟子。葉秋奇和上官瑤,曾經在西疆也謀過面,到中原以後,自也知曉了他們與秦川的關系。可是,眼下這種時節……
是敵是友?
“咻!”
頃刻間,葉秋奇猛然落至羅狼跟前,倒也沒有敵意,隻看着羅狼與桑娜從落雁峰歸來,心中感到奇怪,急忙迫切地問道:
“秦川呢?”
“還在山上。”
“那你們怎先回來了?”
“他傳給我們消息,說有一個預料之外的高手,讓我們先撤。”
“?”
聽得此言,葉秋奇與上官瑤同時面色一疑,紛紛朝着落雁峰望去。而一向清冷淡漠、鮮少有何神情的上官瑤,此刻面上也終于浮上了幾分害怕。
似乎,她看到了什麽後果。
她最不願看到的事情,發生了。
……
落雁峰巅的白塔,齊齊斷下了一截,露出光滑的岩面。
冷風呼呼吹起,卻似如時間靜止。
二人所有的真元氣勢,似乎一瞬間全都消散了下去,鬼神也好、太極也罷,隻見得兩件染血的道袍,豔陽之下更加的鮮紅。
一支龍脊,牢牢抵着玉虛子的胸膛。
隻需再進半寸,便能生生刺穿玉虛子的命脈,讓他本就殘敗不堪的身軀徹底灰飛煙滅,讓其元神,也跟着魂飛魄散。
同時,一個掌印,也恰好對着秦川的命脈之處。
秦川在無極殿外接了紫虛仙姑三罰,純陽宮外又與穆痕糾纏了一番;而玉虛子遭人暗算,本就是依靠大乘境的修爲元神方才撐至現在。二人本就均受了極重的傷,如此死鬥,最終卻也是個同歸于盡的下場。
“這一掌一劍下去,卻又能如何?”
不知何時,在這峰頂之上,竟是出現了一個白發仙人。
……秦川不知,隻覺得,自己恍惚之間,仿佛有人這般問自己,也問那玉虛子。看上去,似乎是之前純陽宮的那個老仆,不過秦川倒也未曾留意。
此刻,隻想起前世的那段記憶:
自己殺上落雁峰,親手斬殺了玉虛子。
可是,自己勝了麽?
沒有。玉虛子也沒有,這世間,沒有哪個人勝了。全都敗在了天道之下,敗在了那無情的命運面前。命者,數也……
一劍下去,又能如何?
這天道無情,人浮沉一世,卻終有一死。浮又如何,沉又如何?
“此劍下去,方安我心!”
秦川突然揚起眉來,丹田之中一股異動,龍脊再度彙着厲光,竟是直直向着玉虛子刺去。而與此同時,玉虛子那手掌之上,全部的真元氣勢瞬間恢複,如同,一切隻是暫時停下了一般,此刻再度紛揚而起。
短短一息,再度一聲轟鳴爆開。
那峰頂的白塔,終于在這一次劫難中,徹底地被拔地而起,生生摧毀成了漫天粉末。蒼茫的天際,猶如染上了一抹奇妙的光輝。
“此掌下去,方得吾願!”
“轟……”
……
月下雲海,如癡如醉。
伏羲山的美,曾讓每一個人流連忘返。
“我伏羲掌教一職,雖掌我道門上下千萬問道之人,然則離道最遠的,卻是我自己。”玉虛子淡淡地說道,“我卻也想如那孤雲野鶴,逍遙自在……隻可惜,師命難違。這有些事,注定要有人做的。”
“長風明白。”
“你看這伏羲山的夜色,多美。”
“……”
谷長風沒有再回答,隻看着眼界所及之處,大好的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