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青銅古鼎,尚還懸在半空。
從方才被秦川施以真元騰飛而起開始,此刻竟是還未停止下來。二人交鋒數個回合,才堪堪止去了騰飛之勢,緩緩地往下墜落。
風起雲湧,天地蕭索。
一切,如此之快!
“哼!”
秦川冷哼了一聲,整了整衣襟,卻是昂起頭來,直視着上空的穆痕。當年一直困擾自己的謎團,今日,終于還是有了答案:
“你,便是潛入落雁峰的暗黑門人。”
一句冷聲,秦川握着龍脊,真元再度盛起。
當年無極道會之時,自己便與上官瑤察覺了伏羲門有奸細。可是自那之後,便再無絲毫線索,由于證據不足,也未曾與師門禀報。後來自己離開了伏羲門,就更沒有機會去查,伏羲門的安危,也與自己再沒有幹系。
隻不過,當年聖子殿意圖陷害自己,曾派了一個會使伏羲道法之人僞裝自己暗殺各門長老,此一案,至今都還未得澄清。
此刻來看,定是穆痕無疑了。
那時自己曾與穆痕有過接觸,也便是方才短兵交鋒之時,察覺了一股熟悉的氣息。再加上對方對魔道如此谙熟于心,絕不可能是普通的伏羲門人。
誰能想到,堂堂伏羲掌教玉虛子的親傳大弟子……
竟是魔教奸細?!
“哈哈……”
一聲大笑,混着天雷狂嘯,雷雲翻滾。
穆痕笑了幾聲,卻看不出是承認了秦川的話語,還是感覺如此是個笑話。不過,他一對冷眸之中,一股殘戾的殺意,卻是盡顯無疑。
“铛……”
真武劍上,掠過一抹寒光。
頃刻間,天際雷雲更加翻滾不止,整個天空昏暗一片,卻又被那不時閃動的電光照得一片敞亮。天雷狂嘯,彙着山下此起彼伏的打鬥之聲……
天地之間,隻有一片肅殺之意!
“咻!”
頓時,隻見穆痕嘴角一揚,一抹邪魅之笑。
與此同時,身形一閃,竟是手執真武直指秦川而來。那天際原本四處閃動的電光,突然之間徹底消失不見,而真武劍上,已然彙聚着一股極其可怕的氣勢,毀天滅地之威,盡集劍身之上,直向秦川激越而來。
穆痕長劍直指,宛若流星。
“……”
那純陽宮門之外,老仆張着嘴,久久不能言語。似是早已腳底發軟,望了躲避,隻看着穆痕這如同滅世的最終一擊,從天而降。
狂風更加凜冽。
空氣,更加緊緊地凝滞在一起。
天地無光!
“铛!”
一聲顫鳴,龍脊忽然從秦川手中落下,生生插入青石之中。
早已殘缺的紅楓道袍,在這般氣勢威壓之下,獵獵作響。秦川面色陰郁,昂起頭來,任風中發絲拍打着自己的臉頰,卻隻靜靜仰望着天穹。
眸中血色,緩緩黯去。
眼前,穆痕愈顯猙獰的臉頰越來越近,還有那真武劍上彙聚的天罰之力,幾乎不用懷疑,瞬息之間,便能讓自己灰飛煙滅。
甚至,整個純陽宮,也将不複存在。
不過……
在此之前……
“?”
那直直往下沖擊而來的穆痕,忽然之間神情一凝。卻是不由偏過臉來,緊緊盯着身旁與自己一同墜下的青銅古鼎。那古鼎之中,正有一股氣息不斷交彙,是一種,讓他發自内心深處,感到極度恐懼的氣息。
修爲的壓制、還有真元自發的躁動不安。
心魔?!
“哐!”
猛然間,隻見秦川眉目一凝,雙手結印。那青銅古鼎随之爆裂而開,生生炸飛,成了漫天的碎末。而原本古鼎之内的空間……
一朵奇異的火蓮,氤氲而生。
無明業火!
“本是用來對付玉虛子的,看來,等不及了。”
秦川淡淡地說道。早在預料到穆痕難以對付之後,自己便将此隐藏下的無明業火放在了計劃之中,而此刻知曉了穆痕的真正身份,就更加用不着留手。甚至,若是不用無明業火,自己必會喪命于對方手上。
如此,那便……
“!”
此刻的穆痕,看清那古鼎之中所藏之物後,頓時面色大變。疾沖之勢也不得不停止下來,真武劍上可怕的天罰之力,随着意念的流轉,早已消散無形。
秦川接不接得下風雷怒他不知。
但他知曉的是,若是被這無明業火擊中,他必死!
“你避不了的。”
下方,隻聽秦川帶着幾分譏諷地說道。
本以爲這穆痕會用風雷怒與自己硬拼,結果對方爲了保全性命,竟是放棄了能夠擊殺自己的機會,不願兩敗俱傷。這般的對手,就更加入不得自己的眼,看來,這穆痕也隻是半月手下不足爲題的小醜。
“哼。”
秦川冷笑了一聲,眸中殺意更加淩厲。
九曜琉璃盞懸在身旁,因爲無塵子的元神之力,七彩光耀大盛而開。不過,面色也愈顯蒼白,這憑借外力施展的無明業火,還是反噬極大。
“瘋子!”
此時,穆痕連連大罵。
然而,除了怒罵之外,卻也沒有别的方法。那黑色火蓮早已在蓄謀之中,已然凝聚成形,此刻原本因爲雷雲散去變得通明的天際,又因這火蓮的出現,籠罩上了一層陰翳,極度邪煞的魔氣,瘋狂彌漫而開。
最重要的,離他隻有咫尺之距!
“轟……”
“……轟!”
一聲宛若天崩地裂的轟鳴,在落雁峰上瘋狂地爆開。盡管發生在萬丈高空,但也震得整座山峰顫顫不止,搖搖晃晃。
純陽宮的建築,紛紛徹底倒坍下去,一片廢墟。那廣場之上的青石,短暫地離地而起,又狠狠地摔落下去,最終散在一地,破碎不堪。
一股似灼熱又似嚴寒的氣息,肆虐而起。
凄涼一片!
“……嘭!”
眨眼之間,隻見從那上空爆炸之處,一道身影直直墜下,狠狠地砸在地上,生機全無。一灘鮮血,漸漸浸開,染紅了大地,殷紅一片。
草木焦灼,滿地狼藉。
“撲通!”
緊接着,一個踉跄,秦川猛然倒将下去。
不過也隻是短短一瞬,又支撐着幾近虛脫的身軀站立起來,卻是一手緊緊地握着龍脊,拖着步子緩緩朝着穆痕的屍體行去。
“嗯?”
秦川忽而一疑。
整片荒涼的空間之中,竟然感受不到絲毫的元神氣息。按說在那無明業火之下,雖不緻于元神俱滅,但如陶丹青那般頂尖高手,尚且隻能帶着殘留的元神遠遁而去。而穆痕,竟是隻有一具破敗的身軀?
難道……
穆痕的元神,至始至終就未曾出現過!
“方才躲過萬象天罰,也隻是魔道秘法,而非元神。”
秦川心中一凝,不覺卻又對這穆痕高估了幾分。不過,眼下也不是糾纏這些的時候,隻要無人阻攔自己,那便繼續找出玉虛子。
這,才是此番的正事。
“咔!”
腳底一塊青石碎裂,秦川看了那穆痕的屍體一眼,便轉過了身來。九曜琉璃盞依舊懸空而起,不斷補充着匮乏的丹田,而丹田之中,又不斷運轉出真元,盡可能恢複着全身的氣息。
接下來,還有一戰呢。
“!”
這一聲碎裂的聲響,卻是讓那廢墟之前的老仆身軀震了一震。倒也慶幸,那純陽宮徹底坍塌,竟是沒有讓他受到半分影響。
“……”
秦川冷目瞥了老仆一眼,沒有理會。
昂起頭來,隻朝峰頂的白塔,凝視了一眼。
……
“西疆蠱術玄妙無窮,貧道甘拜下風。”
望海崖上,洞虛子整了整道袍,單掌成印,卻是對着前方的西疆黑袍人行了一個道禮。手中一把劍兵,被他随意擲到了地上。
“哐當!”
一聲清脆之響,傳了很遠。
方才那陣雷雲過後,天際倒也恢複了幾分清明。
眼前,隻有雲海漫漫。
“說笑了,至始至終,我卻還碰你不得呢。”
随即,薩木笑道一聲。黑袍覆體,但那鬥篷下清晰的一張異域面孔,笑容卻是這般的誠摯。二人交鋒數個回合,盡管氣勢裂天破地,但卻均沒有半分的殺伐之意,隻如尋常切磋一般,讓人摸不清頭路。
“呼……”
一陣風拂過。
忽有一片不知何處飛來的落葉,被風卷起,卻是生生穿過了洞虛子的身軀。緊接着,又見洞虛子一手揚起,抓起了那片落葉。
“你碰不得我,我卻也碰不得你啊。”
“……”
薩木神色一凝,隻盯着對方手中的那片落葉。
盡管如别的西疆人一般對這中原修真知之甚少,但洞虛子這般奇異的虛實變化,竟與他自己所修的蠱術同出一轍。二人隻要無心鬥個你死我活,想要分出勝負,難上加難。沒準,待這落雁峰局勢已定,都還未碰到對方一下。
“不,你根本無意與我相争。”
忽而,薩木昂起頭來,卻是如此說道。
他雖不知别人如何,但他知曉秦川。秦川也修習了這伏羲門的道法,雖然平日也是這般清靜随和,可若發起狠來,這伏羲道法,也有毀天滅地之威。
絕不是洞虛子與他交鋒的這般。
“你隻想困我于此,而我也無心參與殺戮紛争……”
聞言,洞虛子笑了一笑,随即将手中那片落葉抛了出去,任其繼續随着風,飄向蒼茫的天際。他看了看望海崖上那座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