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峰北面的群山之間,月光灑下,一片皎白。此處遠離中原喧嚣,就是伏羲門人也鮮少踏足,隻因這裏坐落着中原鼎鼎有名的一處洞府。
寂滅天。
不過對于谷長風來說,這裏卻似有着别的意義。
月色雲海,一片迷離。
寂滅天洞口崎岖而下,便見一處斷崖,巍峨群山盡入眼底。而在那崖邊,卻是立有一塊無名的石碑,樸實無華,看上去,更像是一塊墓碑。
此刻,一人獨自吊唁。
谷長風。
夜風拂起,吹得他衣袂起舞,額間的那縷白發,在月光之下更是顯眼,竟然,生出了幾分凄涼之意。久久不動,從他的目光之中,卻也瞧不出是凝視着那無名墓碑,還是遙望着雲海漫漫的蒼茫天際。
很久很久。
夜色,漸漸散去。
黎明将至。
與此同時,青冥山上一聲房門被輕輕拉開的聲響,打破了沉寂。峰頂那面印着聖巫标識的旗幟,在漸漸拂起的晨風中,愈加的爍爍不止。
秦川面色凝重,環視了屋外靜候的衆人。
“出發!”
……
“報!”
天色剛明,一聲急促的呼聲傳遍了奕劍閣。
一個弟子匆匆破門而入,也顧不得堂中衆位長老先生的怒責之色,當即禀報道:“林師姐傳來消息,巫山近日的異常已經查清。”
聞言,那主位之上的陶丹青面色一沉:
“細細道來。”
“具體詳情玉劍宗不願多透露,但隻說了一個确切的消息。”
那弟子屈膝跪地,手中呈上一份剛剛由常州日夜兼程傳來的密信,口中繼續道,“巫教之主阿羅葉,不知被何人重傷,幾近殒命。”
此言一出,頓時堂中衆人皆是駭然失色。
聖巫教主險些被人擊殺,眼下生死不明,如此正好解釋了爲何巫山會發生這麽多事情,更解釋了,爲何秦川要不顧一切從他人手中搶奪藥材。一切,都是爲了救治阿羅葉的性命,弄不好,中原又将迎來一場浩劫。
這一次,不再是魔道。
而是聖巫教……
不,應該說,是早已被立爲中原危險人物之一的秦川!
可是,究竟是何人擊傷了聖巫教主阿羅葉呢?
陶丹青面色一疑,陷入了沉思。
然而不待細細思琢,片刻之間,又聽得門外一聲通報之聲,又一名弟子急匆匆跑進堂來,手中同樣呈着一份最新的情報:
“報!巫山大量人馬突然朝着通州疾行而去!”
“!”
聞言,陶丹青猛然站立起來,不覺之間面色更加的陰沉。隻見他咬了咬下唇,一臉凝重之色,口中隻淡淡道出了一個名字:
“伏羲門。”
……
暗雲湧動,天色一片陰沉。
聖巫教突然行動的消息,還未傳至中原各門,卻已在常州境内引發了不小的驚動。中原三千修真宗門,常州雖然貧瘠,但坐落的宗門教派卻也不少。這一日未及正午,各門各派已然陷入了震怖與驚疑之中。
從巫山一路往通州的方向,勢如破竹!
那聖巫教的人,竟是馬不停蹄,直向着伏羲山的方向疾奔而去。也絲毫不顧修真之間的盟約,肆無忌憚地穿過任何一個宗門的轄區範圍。
如此,誰人不懼?
上一次巫山大戰無塵子的餘威尚在,小門小派根本不敢出面阻攔;而稍有實力一些的,待得探明巫山一衆來人的情況後,也不敢再有一言一語。
竟有強者數百餘人!
那一個個西疆強者,光從氣息上看,便已不容小觑,放在各門各派,也是中流砥柱一般的存在,更莫說讓中原人談之色變的神秘蠱術了。
而且,這一次,來勢洶洶。
此般架勢,讓人不禁猜測,究竟何人得罪了巫教?
“閣主,那西疆一衆即将入我鏡湖之畔,如何處置?”
此刻西水閣中,衆長老面面相觑,不知言語。一個白發的長者按捺不住,終是深吸了一口氣,透過那紗簾向着裏面之人詢問道。
聖巫教此刻的行爲,簡直便是向天下人宣戰。
“領頭的,可是那叫秦川的小子?”
随即,那紗簾之内,傳來一聲問詢。
卻是一句女聲,嬌柔之中不失霸氣。透着朦胧的紗簾,隻見得似乎是一曼妙的女子,正慵懶地卧在其内一張長椅之上。堂下,衆長老也以女子居多,不過,那方才出言詢問的白發老人雖是男性,但地位似乎并不低。
此處,正是天閣之一的西水閣。
“正是。”
老者應道,也略有遲疑。
若聖巫教僅僅隻是西疆傳來的聖巫教,那西水閣自是不必忌憚,更不用來請示一閣之主,甚至在那次巫山大戰中,聖巫教早已被驅離了中原。讓中原人忌憚的,正是那阿羅葉的夫君,身兼仙魔兩道的伏羲叛門弟子秦川。
他的背後,是一個幾乎站在修真之巅的人。
無塵子。
那,是中原修真界每一個上了年紀之人,都無法忘記的名字。
“攔下他!”
忽而,那簾内的女子叱了一聲,“把他‘請’過來,我倒想看看,這個把中原鬧得天翻地覆的秦川,究竟長的什麽模樣。”
“明白。”
聞言,老者躬身應道,自也知曉“請”是何意。
随即,那簾中的女子一下站立起來,卻根本沒有半分恭請之意,反而語氣冰冷,透着紗簾,都能明顯感覺到傳過來一股淩厲的殺意:
“我西水閣,可不是小門小派!”
……
“咻!”
幽谧的林間,一道道身影穿梭而過。
空氣之中,泛有淡淡的濕潤之氣,倒不是天氣陰沉所緻,而是那不遠之處,正坐落着一片湖澤,在這晚春之際,湖波浩瀚。
這裏,是西水閣的駐地。
“咻!”
忽而,隊伍最前方的秦川猛然停了下來,立在某處樹梢。随後巫衛羅狼緊驅而至,落在了秦川的身旁,卻是不明白爲何如此。
“尊主,何事?”
“通知衆人,疾速前進。”
秦川神色略沉,如此叮囑道。
此處鏡湖之畔,不再是前面那些宗門的領地了,作爲天閣之一的西水閣有何實力,自己自然清楚,西水閣的那個女人,盡管沒有北炎閣老家夥的那般年紀與資曆,但其修爲卻是深不可測,曾被暗黑門立爲一個威脅。
雖不确定對方會不會出面阻攔,但爲了不耽擱行程,秦川自也不願意在此糾纏。唯一的目的,便是在中原各門形成聯盟之前,攻下伏羲山。
攻下伏羲山……
“咻!”
頓時,秦川心念一動,神兵龍脊應聲而出,迅速禦在腳下,越過了繁密的樹梢,緊貼着叢林之上,疾速飛行。
身後一衆,也緊跟着加快了速度。
天色朦朦,雨點即至。
層層茂密的叢林之間,更顯得昏暗十分。
突然,秦川眉目一凝,散出的靈識迅速收攏,直盯着前方不遠之處。隻見一個白發的老者忽然出現,正立在自己一行人的前方。那人長袖下的一手緩緩舉起,作勢阻在衆人前行的道路之上,口中似乎說着什麽。
“諸位遠道而來,我西水閣當盡地主之誼……”
“閃開!”
“……閣主在湖中靜候諸位,還望諸位賞臉,到我西水閣……”
“铛!”
忽而,白發老者眉目一凝,話語聲也戛然而止。隻聽得一聲劍兵破空之響,顫顫之音幾乎撕裂了空間,一股極盛的殺意,竟是呼嘯而出。
秦川,竟然一言不發便出手了!
頃刻間,老者急忙結起防禦之術,大驚失色。隻見秦川腳下龍脊瞬即飛至手中,光芒大盛,又從始至終也未曾減緩過半點速度。
如此急沖之勢,已然近在咫尺之前。
“轟!”
一聲轟鳴,響徹整片山林。
“咻!”
眨眼之間,又見龍脊飛回了秦川的腳下,繼續禦劍朝着北面疾行而去。瞬即那身後的聖巫教衛,也越過茂密的樹林,緊随着在秦川的後方。
而西水閣的長老,早已墜入林中,生死不明。
他不知,此刻,已無人能夠阻下秦川了。
任何人也不行!
……
黃昏。
通州之境,遠離了伏羲山脈。
葉秋奇從落雁峰上緊追而下,此時幾乎已經踏入了中州的地界。一片荒原,雜草叢生,不過在那愈顯迷離的暮色之中,終于尋得了一道身影。
白衣飄飄,卻正是上官瑤。
“呼……”
葉秋奇輕舒了一口氣,頗有幾分無奈。
落雁峰上出現了刺客,上官瑤第一時間追蹤而去倒也沒錯,卻哪裏想到會追了這麽遠。而自己發現後,本該第一時間向師門禀告,但爲了上官瑤的安全,也不得已一路跟了上來。
若是被秦川知曉自己不顧上官瑤,那家夥不得生吞了自己……
“我覺得,先向師門禀告比較好。”
向前行了幾步,葉秋奇像是自言自語地道。不過,此話當然是對身旁的上官瑤說的。也不知是何原因,竟讓她不知疲累地追了一天一夜。
“……”
上官瑤瞥了葉秋奇一眼,卻也沒有言語。
眉目一凝,又繼續朝着南面望去,顯然,是想繼續追蹤下去。
“哎,我說……”
葉秋奇一陣無奈,然而正欲說什麽,話語卻是戛然而止。一股元神之力凝出,竟是在這荒涼的空間之内,察覺了幾分異常的氣息。
仙魔相融!
竟是道法與魔道相融的氣息!
天下間,除了曾經潛入落雁峰的暗黑門底細齊雲天之外,他知曉的同時精通仙魔兩道之人,隻有一個。而且,這絕不是簡單的仙魔同修!
秦川!
葉秋奇面色一變,心也不由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