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奕劍閣。
守衛一如既往的森嚴,這奕劍閣的氣氛,也與儒園别的地方截然不同,沒有外園的那般書香之氣,也沒有夫子殿的宏偉氣派之感。
有的,隻是肅殺。
此刻,一個奕劍閣弟子從那門屋迅速穿過,腳步急促地直向着廳堂疾奔而去,邁過那門檻之時,幾乎是絆倒一般跌進了堂中。
“先生,大事不好!”
頓時,屋中幾個長者面色一變,本來在商議着什麽,也因這弟子的出現止了下來。但眼下時節,也非責怪對方莽撞的時候,紛紛轉過目光來,盯在那弟子的身上。此刻,其中一席,林子萱也是雙眉一蹙,暗感不妙。
“何事?”
“蒼……蒼雲門昨夜遭了大變!”
“你且細細說來。”
聞言,那姓楊的奕劍閣執事皺了皺眉,示意那弟子起來說話。
蒼雲門位于中州西面,算是中原之中不大不小的一個宗門,而且最主要的,卻是那蒼雲門,實際上正是這儒園的一個附屬宗門。
昨夜,居然出事了?
“就在昨夜,一人闖入蒼雲門,且不聽勸阻,傷了弟子長老無數,最終還劫了蒼雲門的藏寶閣。不過……不過奇怪的是,對方隻搶走了一株藥材。”
“藥材?”
楊執事面色一疑,又問,“可查明白了,是何人所爲?”
随即,那弟子稍稍昂起頭來,竟是帶着幾分恐畏之色,忌憚不已:
“秦川。”
“!”
霎時,那席中的林子萱神情一滞,瞬間沉了下來。
他,又想做什麽?
……
朝陽初升,大好風光。
幾乎就在奕劍閣得知那番情報之時,在中州南部的一座城池之中,修真世家王家的大門之外,也出現了一個來意不善之人。
秦川。
大門外的台階之上,王家衆人真元大盛,牢牢觑視着秦川。而一個中年的男子負手立于門前,面色極度的陰沉,正是王家的家主。
空氣,似如凝滞一般。
“我王家與巫山素無瓜葛,你來此,想如何?”
王家主冷冷問道,竟也有幾分畏懼之色。
面前何人,任何一個見過世面的修真之人都能知曉。曾經的巫山一戰,秦川的名字再一次留在了各門各家的名簿上,而且,不再是以前僅僅一個通緝要犯的名字,而是,已然成了整個中原最危險的人物之一。
擁有着能夠擊傷伏羲掌門玉虛子的實力,身後,又有着一個實力淩駕于各門高人之上的師尊,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龐大且神秘的聖巫教。
秦川!
“瀝血花。”
一個名字,從秦川的口中緩緩道來。秦川此刻直視着這王家的家主,迎面承接着無數殺意隐現的真元,卻是面無改色,平靜如常。
秦川繼續道:“我來此,是想借貴門瀝血花一用,事成之後自會償還。若家主拱手相贈,便是我聖巫教欠下的一個恩情。”
“若我說不呢?”
“铛!”
王家家主話音剛落,便聽一聲顫鳴,神兵龍脊,赫然現在了秦川的手中。若是說不,那即便屠了整個王家,也必要得到瀝血花。
曾經,阿羅葉願爲了自己,讓天下陪葬在屍毒之下。
那自己,又爲何不可?
冰冷的神色,殺意悄悄浮上了秦川的眉間。
“瀝血花乃我先代家主傳下,世間僅此一株,又豈是你一句話便能拱手讓人的?想取瀝血花,唯有從我屍體之上踏過去!”
王家家主厲聲一叱,居然毫不妥協。
“轟!”
頃刻間,秦川心魔血晶之中,魔道真元猛然爆發出來,漆黑如焰,竟是如同染透了天色一般,風雲變色,一股極度陰郁的邪魔之氣,幾乎籠罩了整座王家府邸。一陣狂風拂起,陽春三月,竟是宛若深秋。
一片蕭瑟。
“既如此,怨不得我了。”
秦川冷冷說道,眨眼間一式憑虛禦風,竟是沖破阻礙,闖入了王府之中。劍光閃過,殺意紛起,所過之處,隻留下一具具屍體,腥風血雨。
并非自己願意如此。
而是……自己沒有時間耗下去了。
阿羅葉,更等不了。
……
又過了一日。
蒼雲門和王家發生的慘變,一日之内,便是傳遍了整個中原。蒼雲門宗址被毀,門中弟子傷了數人;而王家,包括家主在内,族中高手盡數身亡。
慘絕人寰!
如此來看,衆家皆在紛紛猜測,秦川,定然是在搶奪什麽。
那蒼雲門實力本就不濟,反抗定然也不會太過強勁,故此秦川爲了奪寶離去隻傷了幾個弟子;而王家作爲一大世家,底蘊深厚,想必以死抵抗,方才造成了如此凄慘的一幕。此後,中原,恐怕不會再有王家了。
既然如此,那秦川究竟想要什麽呢?
夜。
幽州,南風閣。
一輪殘月懸在天際,陰風陣陣,顯得深邃無比。
此刻閣中長老皆聚集在廳堂之中,個個面色沉重,不言不語。那主位之上,一個年有三旬的英俊男子,愁眉不展,正是南風閣主。
當年,秦川曾已西疆臨玉的身份随柳沉煙一起到訪過他這南風閣,以他健談豪爽的脾性,還與秦川聊過幾句。卻誰能想到,那時的秦川會變成今日的聖巫教尊主,如此強勁的實力,和如此可怕的身份。
而且,根據情報,秦川正在往幽州疾行而來。
“閣主,你說那秦川的目标,是不是我們?”
“……”
聞言,南風閣主瞥了那出言詢問的長老一眼,卻無言語。
或者說,根本沒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雖不知秦川想要的是什麽,但這幽州本就貧瘠,修真宗門屈指可數,更不可能會擁有能讓秦川看得起的東西。唯一可能的地方,除了南風閣,又還會有什麽别的地方可去?
“是又如何?”
随即,又一個長老叱道,“區區一個秦川,卻以爲我南風閣是蒼雲門那種小門小派麽?他若敢來,必要他有來無回!”
“不可。”
又一人反駁道,“一個秦川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身後的無塵子和聖巫教。況且數日前巫山不知發生了什麽,一切需得從長計議。”
“黃老頭,你莫不是越活越回去了?怕了一個秦川?”
“你再大呼小叫一句!”
“……”
“别吵了!”
突然,南風閣主一下站立起來,神色一沉,各自瞥了那兩個長老一眼。緊接着,依舊沒有言語,卻似乎,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
秦川和聖巫教、甚至是無塵子,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将來……
寒月高懸,一陣不知名的鳥獸嘶鳴,短暫地劃破了長空。
冷風拂過。
南風閣前,忽然出現了一道白影,迎風而起的素白道服之上,片片紅楓格外的紮眼。然而,一切的焦點,卻是在手中的那把劍兵之上。淡淡的道法青光,卻彌漫着陰郁渾濁的魔道邪煞之氣,緩緩地逼入南風閣中。
龍脊!
“臨玉老弟,你還真到我南風閣來了。”
那台階之上,南風閣主緩緩行了出來,卻是淺笑着,對着秦川笑道。不過他身後的兩個長老,面懷敵意,目光至始至終都未曾離開過秦川。
此二人皆是修成元神之人,依常理來看,秦川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就算不依常理,秦川想要取勝并且安然離去,也是絕無可能。
“……”
秦川掃視了一眼,自也是明白此刻的局勢。不過這南風閣主沒有立即着人動手,那麽便還有周轉的餘地。自己,也并不想與人拼個你死我活。
因爲怕。
不是怕他二人,而是怕阿羅葉等不了。
“我要鶴望蘭,花露。”
秦川淡淡地說道,也不與對方廢話,直接說明了來意。
“呼……”
随即,那南風閣主眉目一沉,又稍稍一舒。雖不知秦川如何知曉這鶴望蘭的情報,但身爲南風閣的閣主,自也是精明之人,隻聽他問道:
“老弟可是用來救人?但這花露年月已久,怕是不夠老弟用的。若是需要幫忙,你大可直說,老哥我自會盡些薄力。”
“不用,我就要鶴望蘭花露。”
秦川繼續冷冷地道。南風閣主的話是真是假不論,但爲了避免對方拖延,自己沒有時間與他們耗,若是不成……
“将鶴望蘭花露取來!”
忽而,隻聽南風閣主對着身旁那姓黃的長老命令道。
隻見他面色也有幾分陰沉,雙目凝視着秦川,卻不是忌憚,也不是表面說的那般稱兄道弟的熱心腸。仿佛,是一個賭注。
“閣主……”
“去取!”
“……”
得了南風閣主一叱,黃長老憤憤地咬了咬牙,卻也無能爲力。冷目橫了秦川一眼,甩了甩了長袖,轉身回了閣中。
那南疆鶴望蘭的花露,實際上并沒有什麽大用,除了留來珍藏之外,根本沒有别的功效。但若是這般,随便一個人來要便拱手讓人,豈不是說明南風閣對秦川屈服了?換作任何一個宗門來說,這都是一種恥辱!
可是,閣主究竟在想什麽?
此刻,在那閣門之外,秦川揚起眉來,幾分詫異地看了南風閣主一眼。與那黃長老不同,自己,卻似乎看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無非,就是想換自己的人情而已。
除此之外,若是真與自己交鋒起來,這南風閣必然也是一片腥風血雨。就算阻止了自己奪寶的舉動,對他來說,卻也依然是有害無益。
“閣主大恩,秦川記住了。”
秦川拱起手來,對着南風閣主行了一禮。
不管對方懷着怎樣的心思,但,恩怨分明,便是自己。